第893章 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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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刀戎稍頓片刻,仰頭飲盡一杯酒,這才又目光帶笑,幽幽地盯著趙胤。

    “王爺可能不知道,那天死的荼人數以萬計,荼山下的幾個埋屍坑都盛不下,後來好多荼人的屍首沒有人收拾,都被禿鷹叼走了,下輩子也別想投胎做人了。哈哈哈哈。”

    時雍心底微沉。

    要知道,荼人十分重視喪葬之禮,荼人死後是要隆重地葬於崖上懸棺的,因為他們相信那樣會有來世,直接用土埋葬和讓禿鷹叼走屍首,對荼人來說,比殺了他們更令他們感到羞恥和痛恨。

    時雍不明白刀戎這麽說,當真是心裏佩服趙胤,還是故意羞辱趙胤的殘忍,又或是別有所圖,心裏湧起淡淡的不安。

    而趙胤輕輕挽唇,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大人過獎了。誅殺匪類,為國盡忠,是我輩之人應盡的本分……倘若大人當年不是恰好在病中,想必也會跟本王一樣,披甲上陣,親手殺敵。”

    聞言,刀戎臉色微僵,稍顯尷尬。

    “王爺說得不錯。老夫當年生的那場病,錯過了這次戰事,也沒有機會一睹王爺風采,實在是一樁憾事。”

    趙胤默默端起酒盞,眯起眼睛慢飲:“赤地千裏,硝煙如雲,沒有什麽可看的。大人最好還是不要有機會看到。”

    他說得平靜不帶表情,聲音卻幽幽涼涼,浸入肺腑如若警告一般。

    刀戎神色變幻,很快又露出爽朗的笑容來,撫須大笑。

    “王爺見識超群,果然非我等粗人可比,哈哈哈,到是老夫愚昧了,這一杯水酒,老夫為方才的出言不遜,向王爺陪罪。”

    趙胤淡笑舉杯,刀戎再次大笑。

    一杯又一杯。

    時雍瞧得心驚肉跳,不著痕跡地看了趙胤一眼。

    不料,眼角餘光卻突然瞥見了朱宜年的臉——

    他幾不可察地朝時雍搖了搖頭。待時雍要仔細看時,他已然垂下眼去,沉默地吃菜,就像剛才那個小動作,隻是時雍的幻覺一般。

    不肖片刻,酒宴上又恢複了笑聲。

    朱宜年卻在這時,默默地退了出去。

    時雍又坐了一會兒,同趙胤交換一個眼色,突然手指扶額,一臉緋紅地道:

    “王爺,妾身好似……多飲了些,再坐下去,怕是要丟人了。”

    趙胤看出她的眼神,傾身撫著她的腰,突然沉聲,“謝放!”

    謝放立刻上前,“爺!”

    趙胤朝他使了個眼色,“還不讓丫頭來扶了王妃下去休息。”

    謝放:“是。”

    春秀和子柔就在門外,得了命令,很快上前相扶,時雍一臉酒意的朝刀戎和朱弘濟告了謙,腳步不穩地退席出來。

    院子裏冷風陣陣。

    山裏的夜晚,氣溫低,風很大。

    子柔為時雍係好氅子,春秀不住地埋怨。

    “這些人真是粗野得很,哪裏有不停地勸貴人飲酒的道理……”

    “噓,你這嘴。少說兩句。”

    “本來就是嘛……煩人得很。”

    兩個小丫頭說過不停,時雍裝著酒醉的樣子,腦子卻十分清醒。她四處張望著,昏暗的驛站院落,除了守衛不見旁人。

    朱宜年退席出來,會去哪裏?

    時雍思忖著,在春秀和子柔的攙扶下往居住的廂房走。

    剛到門口,突然看到一抹黑影在牆角張望,隻一眼便消失不見。

    時雍停下腳步,給春秀和子柔遞了個眼神,推開她們。

    “你們不用管我,在這兒守著,我進去躺一會兒,王爺回來再叫我。”

    春秀和子柔對視一眼,“是。”

    時雍進了房間,沒有點燈,摸索著走到屋後,將那扇窗戶推開。

    果然,朱宜年站在那裏。

    看了時雍一眼,他四下裏望望,動作敏捷地翻窗進來,撲嗵一聲,朝時雍跪下。

    “王妃……救命!”

    這舉動和祁氏還當真是如出一轍。

    時雍換起雙臂,懶洋洋看著他。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朱宜年慢慢抬頭,一張臉上滿是緊張,眉頭深深蹙起。

    “王妃!請務必告訴王爺,如今的通寧遠,已不是以前的通寧遠了。刀戎心生妄念,早已與朝廷離心。而我父親,受那刀戎威脅,也是抽身不得……”

    時雍眯起雙眼,“你是說,刀戎會對我和王爺不利?”

    朱宜年搖了搖頭,懇切地道:“刀戎未必敢對王爺和王妃不利……但刀戎麾下,收容了大量當年無家可歸的荼人,便是這驛站裏,也不可計數。方才席上,刀戎故意說起王爺當年屠殺荼人一事,又不停地灌王爺飲酒,以我對此人的了解,怕是居心不良……”

    朱宜年說到這裏,似乎有些遲疑,好片刻才又道:“刀戎背棄朝廷是早遲的事情,即便今日不敢為難王爺,來日也一定會。”

    時雍暗自心驚。

    可是,她沒有表露情緒,隻哼一聲,略帶嘲弄地道:

    “一個負心薄幸之人說的話,我為什麽要相信?朱宜年,你在這裏挑撥離間,誣蔑朝廷命官,可有憑證?”

    她聲色微厲,朱宜年果然害怕起來。

    “沒有,我沒有誣蔑刀戎。王妃……我也不曾負心薄幸,我對不起繡娘,可我屬實有我的不得已。若非如此,我們一家三口,早已活不到今日。今日宜年鬥膽闖入王妃房中,便是為了我和繡娘……還有我們的孩兒。求王妃,救我們一命。”

    時雍眯起眼看他。

    寶相寺那個身懷有孕的女子,還有踮著腳為她掛紅綢的男子……

    那般恩愛,相視皆是情意,如在眼前。

    時雍道:“這麽說,你和祁氏的事情,另有蹊蹺?”

    一聽她說到祁氏,朱宜年眼眶明顯濕熱起來。

    “王妃見過內子?”

    時雍哼聲,並不多說,隻問道:“你指刀戎有叛逆之心?可有什麽證據?”

    朱宜年躊躇片刻,似乎不知道怎麽說起,好一會兒,他才咬了咬下唇,突然一狠心,將垂在袖中的右手平舉起來,伸到時雍的麵前。

    “王妃請看,我的手。”

    方才酒席上,朱宜年一直是左手吃喝,時雍並沒有注意過他的右手,這時才發現,他的右手上戴了一個手套,隻見他緩緩拉開,右手的尾指中間有一道明顯的傷疤……

    無須朱宜年再說什麽,一股冷意已從時雍的腳底升起,蔓延至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