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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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客棧”的二樓相對要安靜許多,既沒有嘈雜喧囂熱火朝天,也沒有行色匆匆人影接憧。即便是偶爾有一兩個客人路過,那也是腳步輕盈、健步而行,很少出現大聲喧嘩的氣象。
這是大家都默許的事情,人與人之間的尊重都是相互的,既然是住店,那麽最怕的就是被人擾了清淨,既然懼怕被人擾了清淨,那麽自然也就不好摔先叨擾別人清淨了。
畢竟整個客棧的二樓清一色全部都是客房,隻有足夠的清淨,客人才會住的舒心。而且這裏的客房,不管是正房還是廂房,都帶有各自獨立的窗軒,每個房間的客人立窗遠眺都會看到聖鉉城不同角度的宏雄軒昂,而且視野極其寬闊,可供觀賞聖鉉城不同程度的風韻景致,自然也就沒有客人願意在這光禿禿的走廊裏徘徊久待了。
二樓走廊拐角處,眼看四下無人,展白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緊跟其後的老人,沉聲問道:“閣下到底是何人?”
一直吊在他們身後,距離他們不遠處的餘江,也來到老人身後站定,與展白二人一前一後,形成合圍之勢,將老人圍堵在了他們二人中間。
他雖沒有說話,但是周身氣勢卻是隱隱乍現,那意思再也明顯不過了,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趨勢。
其實,在尾隨展白二人上樓前,他同樣也已經想明白了老人口中所謂的上房到底是何東西了。不過老人的話倒是有些不對,“忠義堂”那是一間上房這麽簡單的呢?那可是“忠義堂”啊,不論是材料還是位置,又或者是方圓麵積,遠非二樓那些客房所能比擬的,說是“聚散客棧”的上上上房也不為過。也不盡對,它是“聚散客棧”的根,是“聚散客棧”耐以生存勵精圖治的根本所在,更是【幽冥督查史】的根。
更是他們所有人的信念所在,是他們所有人的起家之本。
那裏曾有他們一眾兄弟的歡聲笑語,更有他們的雄心壯誌、豪言激情。
見到兩人如此模樣,老人咧嘴一笑,“放心,我並無惡意企圖,隻是想去那裏上柱香而已。”
平靜地驚不起任何一絲波瀾,似乎在他看來,展白、餘江二人如此警惕,是再為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也的確如此,雖然展白、餘江二人並不了解他,但是他卻對他們二人了解甚詳。作為聶乘風曾經患難與共的兄弟,在他失蹤這麽長時間以後,他們還能夠如此維護他,老人心中甚慰。
恐怕這個江湖中,也隻有聖筆鉉劍聶乘風才能有如此能耐與魅力,讓手下兄弟如此死心塌地,擁戴至此。
展白一臉疑惑大為不解,“為何?”
老人臉上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帶上了些許緬懷之色,“為報恩,也為心安。”
沙啞的聲音輕輕回蕩在二人耳邊,展白、餘江頓時愣住了,他們都是最早跟隨在聶乘風身邊的那一批人,但卻始終都沒有見過眼前這個風霜染發、歲月入骨的老人,那麽他所謂的報恩是報何人之恩,又是報的哪門子恩呢?
展白挑眉想了想,旋即疑惑道:“前輩可否把話說明白一些?”
如果要說到報恩的話,那麽他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老人想要報恩的對象必然是天公子,可是即便以天公子的為人,永遠不可能會把些許恩惠之事常年掛在嘴邊,甚至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在這個世界上,曾受過他恩惠的人有多少。但那也不至於他非但不曾見過眼前此人,而且就連這種事也聽聞過吧?
要知道,曾經的【幽冥督查史】,徒眾子弟可是遍布大江南北,究竟是什麽樣的事,竟然能夠瞞過他們所有人的耳目呢?又或者說,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老人根本就是包藏二心?
自從聖筆鉉劍聶乘風失蹤以後,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勢力都在等著看【幽冥督查史】的笑話,他們或許巴不得【幽冥督查史】分崩離析,被他們所蠶食吧?
江湖武林的生存法則,向來都是如此殘酷,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並沒有什麽道理可言。道理,那是生存到最後的人口中的金玉良言。
大抵這就是所謂的物競天擇吧!
“就是!”
餘江也是一臉茫然,“你就不要打啞謎了行不行?”
他向來就是這個脾性,認死理、倔強、重情鍾義,所以他不喜歡彎彎繞繞,甚至沒有過多的言語,除去在自家兄弟麵前,他在外人看來永遠都是一個冷冷酷酷、沉默寡言的家夥。
的確,因為性格所致,他在不熟悉的人麵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就是別人眼中的這樣一個人,他總是帶頭衝鋒陷陣。不論發生什麽事,遇到任何情況,他總能頂衝在所有兄弟的最前頭,而每當有一個兄弟殉難的時候,他總會抱著一壇子烈酒,坐在兄弟的墳前默默地喝上好長時間,同時也難過好長一段時間,但他卻從來不流眼淚。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眼淚是屬於懦弱者的,他不想讓自家兄弟孤零零的上路,更加不願意讓自家兄弟看到自己是一個懦弱之人。他把忠義當做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甚至要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這,就是餘江,一個沉默寡言的踐行者,一個忠義兩全的締造者。
“因為他曾經救過我,我欠他一條命。”
老人歎息一聲,聶乘風何止是救了他的命那麽簡單呢?他更是救了他的心。
當初那句“世上本無該死之人”,雖然是聶乘風說給智庸大師聽的,但那又何嚐不是說於自己聽,指點自己於迷津呢?
“他?”
展白稍微愣神,稍加分析便知道老人所指何人了,他認真打量了老人片刻,“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相信閣下一次,希望閣下別讓我失望!”
他看的出來,老人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因為他的眼神很清澈,而且在他的臉上,展白除了看到了感激之情與緬懷之色以外,甚至看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與淒涼。就好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放飛的風箏的線,就在你以為自己可以把他拽下來的時候,線卻突然斷了。
那是一種由心而發的落寞與悲涼,雖然他不知道老人曾經經曆過什麽,似乎這人世生死他都早已看破,可以做到心無自我。但是展白可以篤定,他一定是知道天公子的事情的,而且他對天公子的尊敬也是發自內心的,不然的話,在提到天公子的時候,他的神情不會這麽複雜。
餘江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沒有阻止展白的決定,雖然老人給他的壓力很大,但是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展白。即便是老人有什麽惡心,合他們二人之力,並非不可對付。
“多謝!”
老人微微福身,“早就聽聞展兄身具玲瓏心,親眼目睹,果然名不虛傳啊。”
“閣下謬讚了!”
展白雖然心裏有些驚訝,但是想想也就釋然了,老人既然能夠知道“忠義堂”,那麽知道他的底細也就不足為怪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願意相信老人一次,因為剛剛在樓下,老人並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麵以此要挾,那就說明,即便是出現什麽突發情況,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所謂留於他人餘地,就是給予自己方便,正是這個道理。
“展兄這是不願承老朽人情啊!”
老人何等聰敏,自然也是一眼就看穿了展白的心思,他又怎會不明白展白這是等於變相在還他之前在樓下故意掩飾“忠義堂”存在的順水人情罷了。如此一來,即便一會發生衝突,他們誰也不會再有後顧之憂了。
老人越發的欣賞眼前這個漢子了,怪不得他能夠被江湖尊為“玲瓏白劍”,心思之剔透,當真鮮有人敵。
這樣的人,卻願意死心塌地的跟在聶乘風身後,甚至在他失蹤以後,更是一直委身於一間客棧當中做個普普通通的掌櫃,更能顯現出聶乘風此人的非凡之處。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