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月色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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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醫師如蒙大赦,戰戰兢兢的站起身,雙腿打著哆嗦向門口走去,這短短幾步之遙的距離,他頭一回覺得如此漫長。本來心裏想著要快馬加鞭逃離這個讓他細思極恐的地方,可越是如此想,雙腿就越不聽使喚,原本輕輕鬆鬆一步將近一米的跨度,如今卻需要他走上好幾步才能趕上。
林震南在他身後看著他顫抖不停的身軀和艱難蹣跚的步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可他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心中有的隻是道不盡的苦澀,因為他很清楚,在這個普通醫師的眼中,他們二人的身份懸殊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連仰望自己資格都沒有。
這,就是尋常普通人的悲哀,他們看似一生無憂無慮,隻為自己那一寸小家而活,實際上卻無力主導任何事情,隻能默默地遵守著高權們製定好的規則,隻能乖乖承受著頂頭階級的剝削與壓迫。
這,同樣是生存的法則,不管你自視如何,如果做不到出人頭地,那麽必將一生仰人鼻息。
富貴奢靡,隻是有錢人的專利,指點江山,那是江湖英雄之輩的權屬。
費了好大的勁,醫師終於走到了門口,望著院落裏密密麻麻的人流,他那顆一直懸空的心終於落到了胸膛裏,才敢心有餘悸的長出一口氣。
這一口氣,似乎已經他心中憋了數年之久,久到讓他感覺自己似乎是在奈何橋上走過了無數個來回。
但他卻無可奈何,他能做的,有且僅有管好自己的嘴,把今日的所見所聞全部塵封在自己心中,讓它們全部爛在自己心中。
“等一下!”
就在那名醫師一隻腳跨出門檻的時候,林震南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了出來,嚇的他渾身一個激靈,如果不是他及時一把抓住門框的話,估計又要跌跪在地了!
不過好在林震南這次並沒有嚇唬他,而是語速飛快的道:“告訴外麵守衛,讓把你們這些人全部遣送回去吧。”
都說情急亂投醫,林震南想想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不正是情急亂投醫最直白的表現嗎?
在被老婦人訓責了一番以後,他終於冷靜了下來,這些人不過是姑蘇城尋常的醫師郎中,自己差人把他們找來,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而今,他們當中已有一半的人試用過了,確實對於林北夏目前的狀況束手無策,可見他們的醫道水平的確十分有限,如果再抱著僥幸心理,讓他們一個個嚐試下去,估計也得不到什麽好的結論。
而且,時間從來都不會主動等某個人,如今林北夏的狀況,明顯已經不容許他們一個個繼續試驗下去了。
因此,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留在這裏的必要,與其讓他們在這裏繼續浪費時間,還不如抓緊時間尋訪一下名師,拖得時間越長,林北夏的情況隻會越糟糕。
那名醫師終於戰戰兢兢從大殿中走了出來,一陣涼風襲來,他突然覺得渾身冰涼,一股莫名的寒意襲卷全身,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他自己很清楚,那是心頭的恐怖帶給他最真實的寫照。
當朦朧的月色灑在身上,伴隨著通明的燈火晶瑩透亮,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夜晚的月澤是如此的繁華,令人賞心悅目。
以往的歲月裏,為何自己一直不曾發覺呢?
出來以後,他便第一時間快步來到了為眾人發放賞錢的護衛身前,護衛雖然愣了愣神,因為以往從那道門出來的醫師,不管最後取沒取走林震南為他們準備的辛苦錢,都沒有像他這般猴急。不過護衛也沒有多想,隻當時是他想要領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賞錢,雖然心裏暗暗將他鄙夷了一番,但還是伸手遞上一個早就包裝好的錢袋。
醫師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護衛心中的想法,然後苦笑著搖搖頭,將護衛捧著錢袋的手輕輕推了回去,然後告訴他,自己並非是來拿錢的,而後便把林震南的口令說於他聽。
他雖然隻是一個普通人,避免不了世俗,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更何況如今就算是城主府專門有人給他塞銀,他也不見的敢拿。
而他,同樣清楚林震南口中所謂的他們指的就是被城主府找來為林北夏診斷情況的自己等人,但是自己不過是一介百姓,自然不可能在城主府發號施令,所以隻能將林震南的命令傳達給了院落裏的護衛,然後匆匆離開。
來時興高采烈、滿懷期待,走時心若塵霜、一臉複雜。
隻是在離開之時,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是不是自己剛剛把城主大人想的太可怕了?他似乎還是蠻好說話的,也沒有向其他那些久居上位者一樣以勢欺壓、咄咄逼人。”
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出現以後,久久揮之不去,最後,他隻能暗自感慨:“難怪城主大人在姑蘇城的口碑向來都挺好,至少,他表麵功夫做的不是特別差勁。”
自始至終,林震南都沒有對他露出絲毫殺意,即便是最後的那句威脅之語,似乎也並沒有威脅的味道。當然,聽說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說話做事越是滴水不漏,他也隻好將林震南這種表現歸結於他的表麵功夫,他壓根就沒有想到,是不是林震南從一開始都不屑於他這個尋常之人一般見識。
他走後,護衛不解的朝門內望了一眼,心中甚是疑惑。傍晚的時候,他親眼見到城主林震南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火急火燎的進來,看其模樣,應該傷的不輕。
或許是印證了他心中的想法,而後沒過多久,城主便下令他們將城中所有排的上號的醫師都請進了城主府,雖然他並不清楚事情原委,但是他心中可以肯定,這兩件事必然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可如今城主居然下令讓把這些醫師全部遣回,難道是那個女人已經被醫好了?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城主為什麽還待在房裏不出來呢?他難道不應該親自出來答謝一下醫好那個女人傷勢的醫師嘛?這樣有失禮數的事情,以他的性格,應該是做不出來的吧?
他雖然不知道城主今天抱回來的那個女人是誰,但是近年來也算是有過數麵之緣,知道她與城主林震南的關係非同一般,因為以往她來城主府的日子,城主總是特別開心。
盡管心中有著諸多疑惑,但是他並沒有追根究底,因為他還沒有那個資格,很快,他就按照林震南的指示,將餘下的所有醫師全部送出了城主府。
當然,該有的禮數還是一樣都沒有少,客套答謝的話一個接一個的說,酬勞賞金一個接一個的給,隻要是願意拿的,錢袋都逐一被送了出去,隻有一些說什麽也覺得自己受之有愧的,他也沒有辦法,隻好尊重他們的選擇。
所有醫師都離開以後,庭院裏隻剩下城主府那些不知何故的下人與隻知服從命令的守衛,城主林震南沒有開金口讓他們離開,他們誰也不敢離開。
於是,庭院中的氣氛頓時便的沉悶壓抑起來,在諸多守衛肅殺之氣的籠罩下,那些下人們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雖然他們作為城主府的下人們,平日裏也沒少見城主府的這些守衛們。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此大規模的陣仗,他們大多還是頭一回見到,而且,如果放到平日裏,這些守衛們偶爾也會笑著與他們打打招呼,大家相處的也算融洽。但是今夜,自從整裝待發以後,他們全都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臉上沒有了絲毫笑容,有的隻是讓他們感到無比陌生的侃然正色與威風凜凜。
這樣的一眾守衛,甚至讓他們覺得,自己等人平日裏見到的他們,似乎是假的一樣。
大殿中,燭光依舊。
林震南走到林北夏的床榻前,坐下身來,輕輕捋了捋她鬢角的秀發,一臉疼惜地喃喃道:“難道北夏以後就隻能維持這個樣子?難道真的就沒有人可以救她了?”
開始出現異常的時候,林震南還以為林北夏是中了什麽毒,可是無論他如何探查,她的身體似乎完好無損,壓根一點中毒的跡象都沒有。說實話,他混跡江湖朝堂這麽多年,各種奇奇怪怪的事也曾聽聞過不少,但是像如此怪異的情況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迫於無奈,他才命人請來姑蘇城所有的醫師為其診斷,希望有人能夠找出緣由,可現實往往令人心碎,它總是無時無刻不在破滅希望,他的這一想法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
坐在床頭,林震南定定地看著安靜的像個熟睡了的孩子一樣的林北夏,似乎要將林北夏那絕美的容顏永遠刻在自己腦子裏,他的大手溫柔的劃過她那吹彈可破的臉頰,每一寸都是憐惜。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換上一件堅定的神情,對著床榻旁的老婦人說道:“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得去尋訪‘鬼醫’先生,他一定有辦法救北夏的。”
老婦人點點頭,“的確,以他的能耐,如果都不能夠救北夏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救她了。”
林震南激動的抓住她的臂膀,“蟬姨,你也覺得他可以救北夏對不對?”
“救,應該是可以救!”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但是你知道他如今人在何處嘛?”
她本不想打擊林震南,可是如果連別人身處何地都不知道,又談什麽去尋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