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江湖三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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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林震南離開以後,袁老先生並沒有著急回房,而是抬頭望著遠處的夜色中,在熙攘燈火的簇擁下,終於露出朦朧身影的彎月,吐出了一口濁氣。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全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舒坦與輕鬆。

    見一旁的孔明還有些鬱悶,袁老先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雖然失去了舒心宙草,但這對我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心中像是瞬間放下了過去的那些偏執,盡管他現在已經失去了重返師門的唯一砝碼,但內心卻非但沒有絲毫失落,甚至有些慶幸。

    “好事嘛?”

    孔明一臉苦澀,他並不這樣覺得,舒心宙草對於袁老先生而言,並不是江湖中人人夢寐以求的良方聖藥,而是可以證明他身份的象征,是可以洗去他罪名的手段。

    如今卻連它都失去了,難道袁老先生這輩子就注定要以一個棄徒的身份活下去嘛?

    袁老先生嗬嗬一笑,“自然是好事,我當初學醫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能夠救死扶傷,幫助更多的人嘛?如今又有一條生命在我手上活了下來,這不是好事是什麽?”

    “或許吧!”

    孔明怔了怔,“但是城主大人似乎並不知道舒心宙草的珍貴之處?”

    誠然,不論是修習醫道是意氣風發的袁義,還是如今淪落為學堂先生的袁老先生,他自始至終都行走在救助別人的道路上,從未停歇過。

    唯一不同的是,修習醫道救死扶傷時,他在救人,開堂講學招生授業時,他在救心。

    可他偏偏卻忘了,他從來都不曾救過自己。

    不過孔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畢竟這是老人家心裏的一道疤痕,他不忍去揭。

    因此,他很自然的將話題岔到了林震南身上,按理來說,林震南作為姑蘇城的城主,他的見聞必定也是異常廣闊的,不應該不知道舒心宙草的存在。

    但是,孔明有留意到,林震南在見到舒心宙草的時候,確實有些茫然,似乎壓根就沒見過這東西一樣。

    袁老先生低頭看了他一眼,“你要記住,所謂行善積德,每個人的每一次善舉,都會是他德能的體現,我們每做一件事,每幫助一個人,求得不是來日方長的回報,而是自己內心問心無愧。俗語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善舉變成索求回報的籌碼,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得本心就會失去善意,本心不善,何來善舉?”

    說著,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我希望你能記住一句話,男兒俯臥天地間,上不愧天,下不愧地,當為人傑。”

    袁老先生知道孔明想要表達什麽意思,他是覺得舒心宙草太過珍貴,林震南如果不清楚它的價值的話,也就不會明白自己這次賣給他的恩情到底有多大,他是心裏想著林震南當如何償還自己的這份恩情。

    但這恰恰是袁老先生自己所不想看到的,更加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不然的話,他為什麽最後特意提醒林震南回頭記得修門?他就是想告訴林震南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給予自己的,是他在自己做困難的時候拉了自己一把,可以說如果沒有林震南的話,姑蘇城就不可能有今日的“學子苑”,也不一定會有他這個所謂的先生,所以這一切都是自己欠他的,而並非他欠自己。

    林震南是個很聰明的人,袁老先生相信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

    孔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隻是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很不是滋味,袁老先生一直都是這樣,從來都不奢望、更不希望有人欠他恩情,即便是真的有人欠下他很大的恩情,他也會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這樣的他在孔明看來,對他自己並沒有一丁點的好處,就好比“學子苑”最初收到的那一批學子一樣,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還會記得他的好?說不定他這樣一味的善舉,在別人看來不過是謀取私利的正當渠道呢?

    袁老先生沒有去管孔明心中是如何想的,他現在還小,有些事情不懂很正常,等他以後長大了,自然也就會明白的。

    轉頭看了一眼被林震南撞壞的大門,袁老先生嘴角微微上揚,“他應該是真的從未見過舒心宙草長什麽樣子,並不認識它,但是對於它的價值,或許他比你更清楚。”

    這句話,他像是故意說給孔明聽的。

    孔明抬起小腦袋,驚訝道:“真的嗎?”

    “不信的話,下回見到城主,你親自問問他。”

    袁老先生嗬嗬一笑,也不解釋,轉身向“學子苑”的閣樓走去。

    孔明見狀,連忙跟了上去,他心中還是納悶不已,城主大人既然見都沒見過舒心宙草,那又怎麽會明白他的價值呢?

    袁老先生說的其實一點都不錯,林震南雖然以前從未見過舒心宙草,但是是舒心宙草的名頭,他還是聽說過的。畢竟它與落魂草、失心樹並稱為“江湖三聖”,在江湖中的名氣又豈會泛泛?

    舒心宙草是一種非常奇特卻又異常珍貴的藥草。之所以奇特是因為它能夠穩固習武之人的心神,尤其是對於修習武道導致走火入魔之人而言,它更是一等一的寶貝,因為它能夠徹底清除走火入魔者身上的魔氣,讓他恢複如初。

    如果僅僅隻有這點功效的話,它也不可能被所有江湖中人所惦記,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最大的作用,那便是能夠清除武道任何一個境界的屏障。也就是說,有人在武道任何一個境界上遇到瓶頸的時候,如果服用一株舒心宙草,就可以讓他如履平地一般步入下一個武道境界。

    隻不過,每個人一生當中隻能服用一株舒心宙草,如果服用第二株的話,非但沒有任何作用,還會適得其反,讓自身的武道境界永遠停留在當下層次。

    即便如此,江湖中人對它的渴望,就像是他們對美色的追求一樣,畢竟每個人一生當中都會遇到武道瓶頸,誰不想讓自己的武道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隻可惜,這種藥草實在是太稀有了,完全屬於那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範疇,它的珍貴之處可想而知。

    其實,早在二十年前,舒心宙草便在江湖中出世過,而且據林震南所知,那一次是江湖中唯一一次出現舒心宙草。當年現世於江湖中的那株舒心宙草,引起了江湖各大勢力的紛紛搶奪,為此,江湖中死傷之人不計其數。

    當時的林震南雖然武道實力不錯,但還遠遠沒有達到如今這個層次,而且他向來都是獨來獨往,沒有任何幫手。所以,那一次江湖中搶奪舒心宙草的戰爭,他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而他自己也懶的去參與這些自己並不在意的無聊事情。

    但是,當年江湖各大勢力為了舒心宙草,彼此之間勾心鬥角,長達數年之久。在那幾年時間裏,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活著,生怕一不留心就落得個死無全屍的場景。

    那幾年,是江湖中最黑暗的日子,直到傳聞是一個神秘人得到了舒心宙草之後,所有的江湖廝殺才修煉停止下來。

    沒有多少人知道拿走那株舒心宙草的神秘人是誰,而那些知情之人,也不知道是懼怕神秘人的實力,還是與他達成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協議,對他的身份竟然隻字不提。

    “難道袁老先生就是當年那個神秘人?”

    回去的路上,林震南腦子裏突然跳出這樣一個疑惑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對不對,但他知道,當年那是江湖上唯一一次聽到舒心宙草的消息。

    林震南回到城主府的時候,被他稱為蟬姨的老婦人,正一臉急切的在房間踱步,時不時都會來到床榻前,伸手探一探林北夏的鼻息,然後又轉頭朝院落裏瞄上幾眼。

    林震南離開後不久,她就發現了一個令她心驚的事情,昏迷中的林北夏雖然呼吸平穩,但卻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故意越來越弱,照這個情況下去的話,不出十個時辰,她的呼吸必然會停止。

    林震南此行如果沒有請得動袁義出手的話,那麽到時候就算是找到了“鬼醫”,也無濟於事。

    這讓素來穩重的她,瞬間慌了神,心裏更是亂做一團糟,現在她隻希望林震南此行能夠順順利利,並且早點回來。

    就在此時,林震南大步流星的從外麵走了進來,老婦人心中微微一鬆,還為來得及高興,可當看到來人隻有他一個的時候,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床頭上。

    “完了!”

    一瞬間,老婦人心如死灰,她突然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兩眼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突如其來的情況,把林震南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一把將她扶住,“蟬姨,您怎麽了?”

    老婦人艱難的睜開眼睛,顫聲問道:“沒……請……到……他……嗎?”

    一句話,她似乎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林震南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過來,連忙解釋道:“袁老先生說了,根本無需他親自過來……”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老婦人眼眸微閉,神情悲戚,兩行清淚頓時從她眼角滑落。

    這可把林震南嚇了一大跳,他何曾見過這個如同自己母親一樣親的倔強女人流過一滴淚?可此時此刻,她卻無助的像個孩子,淚眼摩挲,讓人看著心痛。

    “蟬姨,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林震南還以為是他離開的這會兒功夫,城主府發生了什麽大事呢,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院落中的下人與護衛們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呀。

    老婦人終於強打起精神,道:“如果沒有袁老先生搭救,北夏她恐怕熬不過今夜啊,震南,你再去求求袁先生吧!”

    林震南聞言,連忙扶著她站起身,道:“蟬姨放心,北夏會沒事的,袁老先生已經讓我把藥帶來了。”

    說著他拿出袁老先生給他的那顆包裹著舒心宙草的珠子,趕忙將它送到了林北夏嘴裏。

    老婦人怔怔的現在床榻邊,有些不知所措,這前前後後幾秒鍾的反差,居然讓他有點回不過神來。

    不過她心裏還是異常高興的,既然袁老先生給了林震南藥物,那就說明林北夏有救了,如果沒有十足把握的話,以袁義的性格,絕對不會把東西交給林震南的。

    不過有一點是讓她有些意外的,袁義隱藏自己醫道修為已經有好多年了,沒想到林震南此行求藥居然會如此順利,這也是同樣令她慶幸不已的事。

    不管怎麽樣,她也終於可以將自己那顆懸空的心放下了,先前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讓她原本平靜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這種感覺已經有好多年她都不曾體驗過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