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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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害怕了?”

    麵具人有些戲謔的盯著聶東來,道:“不要急著否認,就在剛剛,我已經感應到了你內心的那一絲恐懼。”

    似乎在他眼中,聶東來不過是一個讓他有些興趣的玩具一樣。

    “誰說我要否認了?”

    聶東來一臉倔強的盯著他,道:“不過是恐懼害怕而已,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麽要否認?”

    “再說了,人生在世,誰還沒有過害怕的時候?”

    “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厲害,但是你難道就沒有過害怕的時候嗎?”

    盡管被麵具人識破了他內心深處的那一抹懼意,但是聶東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不好意思。

    正如他所說,人身在世,誰會沒有過害怕的時候?不過是有些人的害怕來的早,而有些人則遇到的更遲而已。

    人非鐵石,豈有不怕之理?

    或許對於其他人而言,被人看破內心的恐懼,是一件極其恥辱的事情。

    但是聶東來不同,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很多東西,早就已經看淡了,看開了。

    又怎麽會在乎這種人性的共弱呢?

    直麵自己的內心固然困難,但是當死亡來臨過一次之後,就變得特別簡單了。

    “害怕的時候?當然有過!”

    被聶東來這麽一問,麵具人頓時有些傷懷,道:“誠然,如你所說,人生在世,誰會沒有害怕的時候呢?”

    “如果有,那也是假的。”

    他說的很坦然,沒有絲毫顧及自己高手形象與風範的意思。

    或許,對於他這種實力的高手而言,身外名利,已經不再是他們追逐的對象了。

    “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聶東來失笑道:“我原以為,像你這樣的高手,壓根不會害怕呢?”

    既然想清楚了麵具人對他並沒有下手之心,那麽聶東來很快就肯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師父的失蹤,很有可能壓根跟此人毫無關係。

    既然如此,他內心的憤怒也就消除了一半。

    當然,他之所以願意跟麵具人扯這些,還有自己的一點小算盤,就是想借機探一探此人的口風。

    事情到底如何,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

    “是人,就會有或者有過害怕的時候,我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麵具人鬆開指間長劍,毫無顧忌的說道:“而且,我曾經害怕過又何止一回?”

    再說到這些的時候,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就仿佛在講述一些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至於他麵具下的那張臉,是否如同他的表現一樣平靜如水,聶東來並不知道,因為他壓根看不到。

    他隻看到麵具人的眼睛,猶如深海星辰一般深邃,似乎在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後麵,隱藏者無盡的歲月滄桑。

    讓人忍不住想要深陷其中,忍不住想要去探索他藏在眼睛後麵的故事。

    那是怎樣的一雙眸子,聶東來看不清楚,他隻知道從他開始記事起到現在,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複雜的一雙眼睛。

    聶東來哦了一聲,收起手中長劍,道:“願聞其詳!”

    他也沒有了對麵具人再次出手的打算,眼前此人的武道修為,根本不可能是當前的自己可以撼動的。

    他們二人的實力壓根不在一個檔次,這點自知之明聶東來還是有的。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索性收手,來聽一聽麵具人的故事,順便了解一下自己來之前,靈台山的情況。

    麵具人深深看了一眼聶東來,波瀾不驚的道:“曾幾何時,我有一幫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還有一個溫馨的家庭。”

    “兄弟和睦團結,妻子貌美賢淑,兒子聰明乖巧,所謂人生如意,不外如是。”

    聶東來並沒有打斷他,而是在靜靜聆聽著,他感覺的到,眼前之人並沒有說謊。

    雖然他看上去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但是不知怎麽的,聶東來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那一點微妙的內心悸動。

    麵具人自顧自繼續道:“可是後來,這一切的美好都在瞬間化作泡影。”

    “不少兄弟因我而喪命,妻兒也因我沒能擺脫命運的悲慘。”

    “聽到兄弟死亡消息的時候,我害怕過,妻兒離散不知所蹤的時候,我同樣害怕過。”

    “而且,那種害怕是發自內心的恐懼與無力,遠遠比我自己慘遭酷刑還要令人毛骨悚然。”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輕微的波動,看上去有一丁點的激動。

    或許是舊事重提,讓他的心境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聶東來有些不解,問道:“以閣下這等實力,難不成還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雖然聶東來不清楚此人的具體修為,但是以之前兩人的交手情況來看,他覺得此人的武道修為,至少達到了天境頂峰級別。

    至於天境之上?聶東來壓根不敢去想。

    “可笑吧?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麵具人自嘲一聲,道:“可事實就是如此,在這個江湖中,修為實力再強,也強不過詭譎陰謀計略。”

    “你可能永遠都意想不到,什麽時候會踏入敵人設計的圈套,但是當你一旦踏入了這個圈套,那麽接下來,還會有一連串的圈套陷阱等著你去鑽。”

    “而且是那種你自己知道明明就是陷阱,但卻非鑽不可的圈套。”

    言於此,他身上出現了一種濃濃的懊悔,似乎是在對自己當初的無力而自責。

    但是,讓聶東來感到奇怪的是,他並未在此人身上,但覺到一絲恨意。

    這就讓他感覺有些匪夷所思,按理來說,一般人在提及遭人陷害的時候,心中必然有恨,可是眼前之人,他身上似乎並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的仇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聶東來想了想,道:“莫非是授人以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第二種可能性。

    此人既然能夠在武道上取得如此成就,那就絕非愚鈍笨拙之人,或許有可能會糊塗一時,但卻不可能會糊塗一世。

    “授人以柄?”

    麵具人微微一怔,道:“意思相差不遠吧!”

    “或許你會覺得我傻,但其實不然。”

    “男人這一生,不可為之事當不為,哪怕許你萬世利祿功名,可為之事必須為,即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因為這本就是一個男人,與生俱來的責任與擔當。”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聶東來,這些話既向是在為自己過去的行為論以概述,又向是特意說於聶東來聽。

    “我並沒有瞧不起你,同樣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聶東來啞然失笑,道:“正如閣下所言,作為男人,與生俱來就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與擔當。”

    “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些事,並不是我們想要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他並沒有想到,像此人如此這般高手,居然也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聽到聶東來這麽說,麵具人突然感覺心頭的包袱猛然一輕,笑道:“或許,你真的頗具慧根。”

    聶東來道:“記得我師父當初也曾這般說過。”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放心吧,清禪老和尚肯定尚在人世。”

    麵具人仿佛看穿了聶東來的內心一般,道:“非但如此,他壓根一點事也沒有,不過是暫時離開了此地而已。”

    而後,他又四下環顧了一番已經破敗不堪的正殿,有些無奈道:“隻是可惜了這一方淨土,居然遭到如此橫禍。”

    “閣下怎麽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平安無事?莫非你跟我師父很熟?”

    聞言,聶東來不由驚疑道:“可是,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他老人家提起過你?”

    隻要師父沒事,其他的聶東來壓根不在乎。

    雖說眼下這一方淨土遭人破壞,屬實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但是相對於師父他老人家的安全而言的話,就壓根不值得一提了。

    “雖然我比你先到了一刻鍾時間,但是我來到這裏的時候,它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麵具人見聶東來依舊對自己有所懷疑,隻好解釋道:“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昨日突遭大變,而且從現場遺留下來的氣息不難看出,當時出現在這裏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而且,雙方在寺門位置發生過摩擦,有人隕落。”

    聶東來驚詫問道:“閣下是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

    麵具人隨意道:“從現場看出來的,雖然屍體被人清理掉了,但是現場的痕跡還在,不難推斷。”

    聶東來一臉詫異,盡管他也有留意過清禪寺的各處痕跡,但卻絲毫沒有任何收獲。

    此人居然能夠從中提取出這麽多線索來,當真是不可思議,這讓聶東來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了。

    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此人既然選擇了以麵具掩麵,那就說明他並不想讓其他人知曉自己的身份。

    因此,聶東來終究還是按捺住了自己內心的好奇,沒有多問,隻是疑惑道:“即便如此,那又怎麽證明師父他老人家一定平安無事呢?”

    “因為寺門前隕落之人,正是你師父下的手。”

    麵具人轉身來到正殿前,道:“而且,從現場殘留的氣息當中,我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也就是說,他隻是在寺門前停留過一會時間,並未再次進入寺廟中來。”

    “更何況,以我對他的了解,當下江湖武林,能夠殺死他的人,應該不足兩手之數。”

    這下,輪到聶東來震撼了,在他的印象當中,師父他老人家不過是個與世無爭的出家之人。

    或許有些武道修為,可是要知道他曾經可是將三十年的修為功力渡給了自己,這樣一來,他的武道修為肯定會大幅度跌落。

    試問一下,一個人一生中能夠擁有幾個三十年修為?

    怎麽到了麵具人這裏,他老人家似乎成了一名足以叱吒風雲的絕世人物了?

    於是,他有些不死心的問道:“閣下所言可有證據?如果沒有的話,屬實叫人難以相信。”

    “我知道你難以相信,而且我看得出來,你體內有著老和尚三十年的修為,由此來看,他對你當真十分上心。”

    麵具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但是僅僅是因為這樣,你就覺得他會變得任人宰割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的能力,絕非現在的你能後想象。”

    “至於證據嘛?我說的話就是證據。”

    “你之前不是問,我是否與他很熟嘛?我現在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眼下這個世俗江湖,我絕對是最熟悉他,同樣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聶東來有些恍惚,眼前之人的一雙眸子,仿佛能夠看穿世間萬物,就連他隱藏在體內的東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自己站在他麵前,就仿佛一隻被人剝光了的小白鼠,壓根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所以,即便是他在不願意相信此人所言,也不得不相信了。

    況且,他內心比任何人都希望師父他老人家能夠躲過一劫,平安無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