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暮天欲頹 風雨齊驟 23章:冤家路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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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舸小船在畫舫麵前就如一葉扁舟,畫舫船身壓出的波濤打來都能讓走舸隨時傾覆。

    

    蘇胤定睛細看,畫舫船上還真有不少熟悉麵孔,冤家路窄的李平幽李大公子不說,其餘幾個都是那天半夜差點把蘇胤捆了喂魚的好‘兄弟’。

    

    黃延之還正小心的駕駛船隻,沒注意到正對的畫舫船隻,蘇胤幹咳一聲,衝著他指了指笑聲爽朗的李平幽,黃延之渾身一顫,前一刻還掛著輕笑閑舒的神情立馬僵硬的說不出話,哐當一聲船槳也脫手落下。

    

    李大公子對於他就是夢魘般的存在。

    

    不用蘇胤多說,黃延之立馬撿起船槳,慌慌張張的往後麵賣力搖槳。這一搖倒好,臉色鐵青的江朔北立馬趴在湖麵上嘔的一聲來了一出龍吐水。

    

    蘇胤實在不想去看那畫麵,他撇過頭拍了拍江朔北的後背問道:“沒事吧?”

    

    吐完之後的江朔北臉色也舒緩了許多,擺了擺手示意無恙,看他這副樣子也知道實在沒力氣說話。蘇胤苦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別逃了,李平幽的船都已經到跟前了。”

    

    湖麵上數帆並齊,掀起浪濤層層,蘇胤腳下的走舸顯得弱小無助,黃延之認命一般挑眉看去,李平幽的畫舫果真已經到了他們的走舸麵前,李大公子眼力在差也能認得出誰是誰。

    

    畫舫船上的笑聲戛然而止,前兩日撲了個空的李平幽慢慢放下手中端起的酒樽,神色看似平靜,內心卻燃起怒火。

    

    今日李平幽租下這艘畫舫船隻邀友相聚,他卻隻坐旁席,真正的主角則是今日的貴客,飛揚跋扈如他在此人麵前也是溫馴如綿羊,一口一個哥叫的好不親切。

    

    蘇胤雙手互揣在兜裏立在船頭,李大公子船上除了他那柄青璃劍顯眼外,就還有在重重錦衣之中穿著一身土黃色坎肩的雄武漢子,雖如士子束發髻冠,可言行舉止比周圍其他人要大刀闊斧的多。

    

    看到李平幽神情逐漸凝重,這漢子一把摟過李平幽,身材也算高大的李平幽在這漢子動作下毫無抗拒餘地。

    

    漢子笑道:“怎麽,前麵小船上的那個布衣小子惹了你?”

    

    李平幽森然一笑道:“何止惹過,整個太學府背後罵我的人很多,可敢當著我麵罵我爹的隻有這不知死活的小子。”

    

    坎肩漢子驚異的打量起蘇胤,看著蘇胤一身素樸至極布衣,連個裝樣子的玉佩都沒有,眼神輕蔑了幾分道:“平幽,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依你的性子不該當場捏死?”

    

    李平幽有苦說不出,隻得哈哈幹笑兩聲,身邊這漢子身份比他隻高不低,而且和讓自己成為苦主的江朔北極有‘緣分’。雖說李大公子愛看熱鬧更愛湊熱鬧,可心裏的算盤打的也精細清晰,知道哪些杆子可以挑,知道哪些火拱不了。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先人結怨,殃及三代。

    

    普天之下和鷹揚將軍江橫最不共戴天的肯定是被他搗了老窩砍了無數腦袋的匈奴王庭,可若在大寧境內說誰與鷹揚將軍江橫最勢不兩立,李大公子身邊的這位義兄就能當仁不讓的挺身而出了。

    

    畢竟,當年奉天皇帝的抉擇人選,李大公子義兄的父親和如今的鷹揚將軍江橫同在其中。

    

    假設曆史車輪倒轉一次,如今的鷹揚府小將軍就可能是他了。

    

    李平幽望著走舸,除了恨不得扒了皮的蘇胤外,還有那個讓他欺負了三年的軟蛋黃延之。

    

    奇怪,這兩個窮小子哪來的銀子學世家子弟遊湖賞景,附庸風雅?

    

    李平幽心一沉,果不其然,躺坐在走舸裏的江朔北也露出了腦袋往這望來,李大公子感覺摟著自己肩膀的手勁猛然加大,疼的他倒吸一口涼氣,卻也不敢掙脫。

    

    他低著頭用餘光瞟去,他義兄目光炙熱,如餓狼遇食,嘴角高高咧起,猙獰發笑。

    

    壞了!

    

    李大公子剛想開口,他肩膀搭著的手就抬起往前一指,隻聽義兄咬牙切齒喊道:“撞了!”

    

    畫舫上其餘的公子千金還不知發生了何事,麵麵相覷俱是茫然。

    

    “平幽,日子選的不錯,我想找江朔北挺久的了,隻是一直軍務繁忙脫不開身,今天在柳心湖上碰到,那就沒有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等等那個布衣小子隨便你怎麽處置,江朔北就交給我,本都尉很想知道鷹揚府的小將軍骨頭究竟有多硬!”

    

    李平幽臉色鐵青,咬著牙關腦子如走馬燈花快速思索著,他不敢拒絕,更不敢應允。

    

    義兄與鷹揚府的仇怨與他何幹?

    

    得罪控弦十萬鐵騎的鷹揚府很好玩麽?

    

    真要把江朔北搞死搞殘的話,縱使他李家根基在深厚,大寧武勳第一的鷹揚將軍能輕易放過他李家?

    

    捅出這等天大窟窿後先不說他父親如何作態,明日朝野上下就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可不是幾個紈絝公子意氣相爭的小事,而是他汝南李氏和鷹揚軍府百年榮辱的仇怨。

    

    李平幽渾身發抖,他不敢在去想後果。

    

    義兄見李平幽站定發呆,知道他內心正在掙紮,眼眸深處的輕視之態一瞬消逝,溫柔的抓起李平幽的手,替他按在了青璃劍的劍柄上,循循善誘道:“平幽怕什麽?天塌下來有為兄扛著。你放心,為兄有分寸,隻讓江朔北顏麵掃地,不至於要他命。為兄又不是傻子,真要把鷹揚府得罪死了,別說你我二人,咱倆的父親明日在朝堂上也得抬不起頭。”

    

    見李平幽仍不敢下定決心,他側到李平幽的耳邊,輕聲細語的拋出個驚天內幕:“知道潁川荀先生此次回長安是為什麽麽?為兄這裏才收的風,朝廷要對鷹揚府下手啦!北境久無戰事,鷹揚府十萬鐵騎這些年可是把幽冀青三州的血給吸幹了,朝廷早就等不及,隻是沒有契機罷了,養虎尚且為患,更何況是在千裏之外養十萬鐵甲雄士?當今天子年幼德威尚淺,鷹揚府正是眼中釘肉中刺。你我兄弟二人此時在太學府讓江朔北丟盡鷹揚府的臉,想想看、等到鷹揚府江河日下後誰說起你李平幽不得翹起大拇指?伯父在朝堂上眾文武不得也誇一句教子有方?”

    

    李平幽五指牢牢握住青璃劍柄,目光不在畏縮,對視義兄眼眸裏的真誠和善沉聲道:“一切皆由義兄做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