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來匡扶大漢的！
    趙羨來拜訪牙縣令，可不是突然的心血來潮。
    作為一位南陽本地新近崛起的豪商，趙羨自然不能免俗地要和各級官府打交道。
    古代的官府，無論是漢代還是唐代，宋朝還是明朝，都不可能做到像後世那般為人民服務。
    更何況，即使商人們再有錢，在大漢依然是處於“士、農、工、商”社會階層中的最末一級。
    達官貴人們視之為想伸手就能隨便伸手的錢口袋，地方上視之為隨便征稅的過路肥羊，農人們視之為不勞而獲囤積居奇的蠹蟲。
    可能隻有沿街挨家挨戶要飯的乞丐，會在討飯時尊重一下商人們。
    趙羨因為是大儒之子，而且年齡又小，所以暫時能免脫這些來自他人的歧視。但他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各級官府的層層盤剝。
    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已故大儒的兒子，也不管你成沒成年。凶狠的官差們判斷的依據是有一個，那就是你背後有沒有站著一根大腿。
    比如來自新都的商隊，不僅在南陽境內一路免查免稅，就是放眼整個大漢，敢為難他們的都是極少數愣頭青。
    為什麽？就因為他們曾經是當今新朝天子陛下封國的子民，他們背後是整個天下最粗的一根大腿。
    如果把時間往後推個十幾二十年，趙羨也能底氣十足地說一聲我背後的才是整個天下最粗的那根大腿。
    但現在，位麵之子還沒有成長開，現在他還隻是一個整天被劉縯和趙羨欺負的小阿秀而已。
    其實趙羨並不是勢單力孤，因為他一開始就拉著劉縯和鄧奉一起入股。
    劉縯乃是南陽大俠，鄧奉出身的新野鄧家也是當地名門，可能大腿算不上，但兩根小腿總是用的。
    隻可惜，這兩根小腿在避免官差盤剝的這一方麵，也沒太大用處。
    劉縯大俠歸大俠，可他始終不算官麵上的人物。當初孝武時的關中大俠——郭解郭大俠，夠豪橫吧？最後還不是栽在官府的手上。
    所以，劉縯的名頭拿去對付小流氓的滋擾，一個頂一百個。但拿去對付官府？不好意思，官府正想對付你呢。
    而鄧家雖然在新野當地很有影響，趙羨的生意在新野也做的順風順水，但南陽並不是隻有新野這一塊地。
    出了這塊地，不好意思，誰買你的帳啊？
    因此，當生意略有起色之後，趙羨的當務之急，就是和南陽各地的官場打好交道，維持一個良好友善的溝通關係。
    破局之處，就在於曾經的太師得意弟子、博山縣縣令、刺史屬官的牙所身上了。
    當年，還當著縣令的牙所，因為維護黎庶的利益得罪了縣中豪強，被豪強們指使人盜走了官印。
    雖然後來因為劉縯巧合般的介入，縣中最大的豪強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牙所趁機一舉壓服了大部分和他作對的豪強。
    但是，在任上丟失官印，對官員來說畢竟是一樁大罪。後來牙所依然受到了上官的嚴厲斥責，心灰意冷之下，這位爺不等朝廷炒他，先手炒了朝廷，直接辭職不幹了。
    雖然辭了職，但他也不回原籍，就在博山縣裏隨便找了個村子住下，過起了半耕半讀的田園生活。
    因為他為政時的舉措對老百姓們多有裨益，因此他深受縣中百姓們的愛戴，以至於百姓們有了什麽疑難或冤屈，從來不會去找新任的縣令，而是來請牙所決斷。
    久而久之，他反而還有了賢名。
    等到王莽前輩受漢禪建立新朝之後，對曾經的舊臣大加封賞重用。牙所的老師孔光雖然已經死去多年，但孔光生前曾經是王莽的政壇盟友，所以他的封賞也少不了。
    愛屋及烏，王莽又提拔了一大批孔光的弟子為官，牙所也在其列，不過早就熄了為官心思的牙所堅決拒絕了。
    這一來二去之間，牙所在南陽的名聲大噪。
    畢竟誰都想去結交一位在民間和士人中都有不錯名聲、前途光明、還有很多官居要職的師兄弟的一個人。
    很不幸，這些想來結交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不耐煩的牙所拒之門外。
    很榮幸，作為牙所的故人，趙羨是少數幾個能進牙所家門的人。
    也算是沾了牙所的光吧，附近的大小官吏都願意賣趙羨這位“牙公密友”一個麵子。
    “哎哎哎，你有完沒完，都快加冠成年的人了還這般不穩重，真是！”
    牙所被趙羨糾纏得煩了，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他再怎麽罵都不好使，趙羨今天非得把這件錦袍送成不可。
    要不然送禮都送不出去的名聲傳出去，多丟人。
    當趙羨又一次嬉皮笑臉地貼上來時，牙所扶額歎道“我當初就不該在那家客棧前把你叫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罷，有何事煩我？”
    “怎麽能叫煩事呢！”趙羨很是委屈，反手將一張請帖放到牙所麵前，“後天我十五歲生辰，你要不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