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勸人學法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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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翠,書房在哪?”

    蘇輅在蘇家老宅轉悠一圈,對於他三叔的啃老生涯更為羨慕了,這麽大一宅子,他轉悠了半天都沒找到書房。

    小翠,麵癱蘿莉,力大無窮,蘇輅曾試圖讓她改名“洛天依閻魔愛阿蕾莎碧翠絲”等等名字,都被小翠委婉地拒絕了。

    這小丫頭真可怕,寧願叫土裏土氣的小翠,也不接受他悉心起的驚豔名字,品味堪憂!

    小翠麵無表情地看了蘇輅一眼,說:“剛才經過書房三次了。”

    “你不早說?”

    “郎君您沒說要去書房。”

    哦豁,這個“您”字用得精妙絕倫,既可以解釋為尊敬,又天然帶著一絲絲諷刺意味。

    簡直嘲諷得滴水不漏!

    蘇輅堅決不承認犯錯的人是自己。他一本正經地對小翠說:“現在,我要去書房,你給我領路。”

    他這麽完美一個人,當然得有點小缺點,比如路癡。

    路癡雖然會給他的生活帶來一點小麻煩,但到了要緊關頭,說不定會是他吃軟飯的一大法寶,比方說吧,將來他迷路迷到未來老婆麵前,一個問路一個指路,不就能說上話了!他老婆人肯定很好,說不定會親自帶他去他要去的地方,到時他備受感動,當即表示以身相許!

    這劇本寫得多好啊,就差他老婆就位了。

    蘇輅手背在身後,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跟在小翠身後進了書房。

    “金剛,掌燈。”蘇輅吩咐自己毫無存在感的書童。

    金剛今年十歲,已經體壯如牛,一點都沒有書童的樣子,倒像是碼頭上的搬運工。他體質還很特殊,明明那麽大的個頭,卻經常被人忽略,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蘇輅覺得吧,他不去幹壞事實在浪費了。

    金剛一聲不吭,跟個影子一樣進屋點著油燈。

    書房頓時亮堂起來。

    蘇輅在書房裏溜達一圈,很快找出《宋刑統》裏頭的戶婚律一卷,搬到書桌前準備好好看看。他想了想,喊金剛:“幫我把坐榻那邊的軟墊拿過來。”

    金剛默不作聲給他遞軟墊。

    蘇輅舒舒服服地坐下,又覺得缺點什麽,差使小翠給他煮茶去。

    小翠凶歸凶,本職工作還是做得很好的,聞言麵無表情地生火給蘇輅煮茶。

    蘇輅很滿意。

    不錯,坐墊夠軟,油燈夠亮,再來一碗熱騰騰的清茶,在嫋嫋茶煙之中挑燈夜讀,很有意境,很小清新,很適合他這樣有文化、有格調、有追求的小衙內。

    蘇輅專心致意地看起自己取下的那卷《戶婚律》來。

    古人寫書一向言簡意賅,《戶婚律》雖然詳細規定了各種婚姻相關的法律,字數卻不算太多。

    蘇輅好歹也穿來七年了,一行行豎著排列的繁體字倒也難不住他,他發揮出自己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忘記了就倒回去重看一遍的超凡技能,飛快把《戶婚律》拜讀完了。

    蘇輅一臉“這次長見識了”的表情,合上書嘀咕:“我總算知道什麽是和娶人-妻了,學法的人果真什麽姿勢都懂。要不是有句老話說‘勸人學法千刀萬剮’,我都想學法去了!”

    小翠早就習慣蘇輅這滿嘴跑火車的德性,木著一張臉立在旁邊提醒:“夜深了,郎君該回去歇著了。”

    蘇輅從善如流,背著手走出書房。

    外麵月明星稀,月色正好,蘇輅想要吟詩一首感慨一番,卻發現想不起什麽應景的詩。

    隻能作罷。

    這天蘇輅一夜無夢,睡到天大亮。

    成婚成婚,婚字取自“黃昏”,一般來說婚禮是傍晚開始的。

    蘇輅睡了個懶覺,也沒人催他起床。他洗漱完畢去覓食,又背著小手在喜氣洋洋的蘇宅裏繞了兩圈,才問小翠:“我堂姐在哪?”

    “就在前麵的花廳裏與客人說話。”小翠回答。

    蘇輅“哦”地一聲,邁著小短腿跑去找蘇三娘。

    蘇三娘作為新郎的姐姐,許多接待的事兒都得她擔著。見蘇輅在外麵探頭探腦,蘇三娘朝他招手:“起來了?”

    “我早就起來了。”蘇輅為自己澄清。

    他隻是在宅子裏多繞了兩圈,絕對不是迷路,隻是為了散散步消消食而已。

    蘇三娘見他繃著小臉否認自己睡懶覺,忍不住笑了。

    二十歲的少-婦笑起來明豔動人,既保留著少女的純真,又有著屬於女人的明媚。

    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在未來應該還在大學裏讀書。

    她們可能剛擺脫“不要早戀”的禁令,煩惱著該不該接受男生們的示好。

    可是這個時代的女孩兒不一樣,她們十五六歲就嫁做人婦,要去夫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蘇輅歎了口氣。

    有這麽好看的老婆,他肯定好好寵著,寧願平時少吃點少花點,也不讓她太辛苦。

    他那堂姐夫什麽情況?

    蘇輅笑眯眯地湊到蘇三娘身邊聊天兒,來了客人他也跟著接待,一副“我是蘇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架勢。

    看得老實的書童金剛一臉迷惑。

    “這是我們郎君嗎?”金剛小聲問。

    “是。”小翠言簡意賅地答。

    金剛還是不太信,他們郎君一向疲懶,什麽時候這麽積極過。

    蘇輅沒理會金剛兩人的小聲嘀咕,黏在蘇三娘身邊小半天,終於看到了程家表哥。

    程家表哥長得人模狗樣。

    可惜他腳步虛浮,眼皮浮腫,看著是個腎虛的主。

    這種人最可怕,拾掇拾掇走出去,瞧著一表人才,私底下呢,說他品德敗壞都是輕的,說不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在外麵氣不順回到家還要拿老婆撒氣。

    蘇輅注意到蘇三娘見到程家表哥後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蘇輅在心裏下了定論。

    對於有頭有臉的人家來說,嫁娶是很慎重的事,嫁女兒得備上十分豐厚的嫁妝。所以,他們不會輕易談嫁娶,更不會輕易談離異。

    他堂姐性情柔軟,明顯是個受了委屈隻偷偷往肚子裏咽的傳統女人。程家又是程氏的娘家,哪怕是為了兩家麵子上過得去,她也不會張口訴苦或者硬氣起來拆穿程家表哥的真麵目。

    難辦啊。

    他年紀太小了,這事得拉兩個堂哥下水才行。

    蘇輅唉聲歎氣。

    他小小的肩膀,承受了太多不屬於他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