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幹哪一行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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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蘇不危的說法,蘇輅心裏始終持懷疑態度。

    王安石那可是要當宰相的人,你說他臉黑是因為長期不洗臉,跟說大英帝國首相喜歡直播日豬有什麽區別?

    當然,蘇輅也知道日豬是電視劇演的,這裏純粹隻是舉個生動形象的例子,絕對沒有說大英帝國首相現實裏直播過日豬的意思。

    現在最重要的是王安石的臉到底是天然黑還是後天黑?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

    蘇輅眼巴巴地看著王安石

    如果換成別人提議幫自己洗臉,王安石是不會聽的,不過蘇輅不一樣,一來蘇輅小小年紀就喜歡杜甫,二來蘇輅說他是“心懷天下,無心洗臉”!

    高帽子那麽好看,試問誰會不喜歡高帽子?

    何況眼前的小和尚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仿佛他不答應就沒法安心跟他回去一樣,瞧著怪可憐的。

    “行吧。”王安石答應下來,坐到庭院中的石椅上任由小和尚殷勤地幫他擦臉。

    蘇輅眼也不眨地看著小和尚動手。

    很快地,白毛巾黑了。

    接著桶裏的熱水黑了。

    大冬天的,小和尚的額頭上滲出薄汗。他向來機靈,二話不說把洗臉水潑到溝渠去,第一時間消滅王安石臉黑的證據。

    作為敬業的書童,他有義務為東家掩蓋這種秘辛!

    王安石對此沒什麽感覺,蘇輅卻慢慢睜大了眼睛。

    萬萬沒想到,他哥說的是對的!

    王安石,堂堂大宋名相,居然因為懶得洗臉硬生生讓自己黑了幾個色號!

    或許應該說因為常年不洗臉,他臉上厚厚的汙垢防曬效果極佳,讓他一張帥臉洗過以後比其他人要白!

    麵對蘇輅明顯寫滿震驚的眼神,王安石頗不以為然。

    洗個臉而已,真的有那麽明顯嗎?

    王安石不信邪地進屋找蘇洵他們,成功收獲了同款震驚眼神。

    這很難讓人不吃驚啊!

    隻是去上個茅廁而已,怎麽就從黑臉變白臉了?

    王安石難得地有點不好意思。

    他和同僚、友人之間向來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沒人會提醒他這方麵的事。

    家裏人的話,即便委婉提醒了他也隻會表示“現在沒空,下次一定”。

    照他看來,大丈夫誌在四方,不必太在乎儀容儀表這種小事!

    這會兒蘇家一大夥人都這般表現,王安石才意識到洗沒洗臉影響居然真的有這麽大。

    他以後是不是該意思意思地洗洗臉?

    蘇輅自是不知道王安石的想法。

    他沒跟進屋。

    蘇輅溜達去找他哥,表示王安石洗過臉了,他可以睡個好覺了。

    蘇不危一臉的惆悵。

    他往屋裏看了好幾眼,才跟蘇輅說出自己的新發現:“我看到了,現在他臉和脖子不是一個色。”

    蘇輅一陣沉默。

    他總不能再拉王安石去洗個澡吧?

    “別想太多,好好睡覺吧。”蘇輅隻得這樣說。

    剛才背後說人被當場逮住,蘇不危也不敢再說什麽,乖乖回房去了。

    蘇輅把小手背在身後,慢騰騰地往自己房間踱步。

    這一刻他心裏有種很奇異的感覺。

    今天的王安石讓他意識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書上那遙不可及的大佬名人。

    《莊子》裏有個典故是螳臂當車,意思是螳螂不知道自己的渺小,憤怒地揚起手臂準備阻擋車子前進,這種不自量力的做法大夥都當笑話。

    可不同的是,後世有種說法叫蝴蝶效應,通常表述為“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蘇輅很有自知之明。

    麵對滾滾而來的曆史車輪,他肯定是渺小的,螳臂當車的事他絕對不會幹。

    隻是,在必要的時候,他是不是能當那隻扇動翅膀的蝴蝶?

    蘇輅正想著,餘光掃見小和尚靈噩跟了過來。

    對於把小怪預備役塞給王安石這件事,蘇輅毫無心理障礙。

    他停步問小和尚:“我要睡覺了,你跟來做什麽?”

    靈噩往走廊上一跪,給蘇輅磕了個頭。

    宋人不講究跪禮,就算見了皇帝,也可以作揖行禮,通常都是不會跪人的。

    蘇輅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值得讓人下跪的事。他上前把人扶起來,緩聲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別隨便跪下。王先生是個有大誌向之人,他家郎君也聰慧非凡,你跟著他們必然不會吃虧。為僧既然非你所願,還俗後好好過日子便是。”

    靈噩聽了這番話,更覺蘇輅不似尋常小孩。

    他喏然應是,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做事,不辜負蘇輅為自己牽橋搭線。

    另一邊,王安石與蘇洵他們聊了個痛快,直至夜深才領著靈噩回家去。

    王安石妻子吳氏見到丈夫回來了,本想埋怨幾句他回來得這麽晚,等瞧見他的臉後卻一下子忘了要說什麽。

    怎麽她丈夫出個門,回來時突然變了個樣?

    一直到王安石介紹起靈噩的來曆,吳氏都還有些恍惚。

    等聽說王安石說想讓靈噩給兒子當書童,吳氏才回過神來。

    他們兒子前頭的書童契書上個月到期,已經歸家去了,目前還沒來得及找新的。

    這小和尚倒是來得巧。

    吳氏自己是當母親的,見靈噩身上傷痕累累,隻覺得那些個大和尚畜生不如,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她找出傷藥讓靈噩拿去擦,等養好身體再開始做事。

    靈噩心中感激不已。

    既感激吳氏待他比親生母親還慈和,又感激蘇輅給他找了這樣好的東家。

    這一夜許多人都睡了個好覺。

    蘇洵他們是來應試的,接下來的日子裏沒再出門,齊齊閉門讀書。

    冬天天氣冷,蘇輅也不愛出門,每日圍著火爐躲冬,兄弟幾個平平靜靜地地在大相國寺待到年關將近。

    就這麽小半個月,芸娘基本已經用廚藝征服了和尚們,幾乎接管整個大廚房,想做點什麽都有小和尚勤勤懇懇地給她打下手。

    為此,年前大相國寺的主持還派人來找蘇輅去見上一麵。

    蘇輅對大和尚興趣不大,不過自己在別人的地盤借住,別人相邀總不能不理不睬。

    蘇輅帶上小翠,跟著來請人的小和尚前去與主持相見。

    主持形象很符合傳統人設,身材微胖,慈眉善目。

    見到蘇輅,主持笑嗬嗬地招呼他坐下。

    蘇輅不曉得見到大和尚要怎麽見禮,老實不客氣地跑主持跟前坐下。

    禪房之中點著香,有種熏人的暖意。

    蘇輅覺著這香安眠作用不錯,沒等主持開口,就問起這香上哪買的,他爹娘上了年紀睡眠不好,他想弄點托人送去利州。

    聽了蘇輅這話,主持麵色更為慈和,他說道:“這是寺裏自製的,你若想要,一會我叫人給你取一些便是。”

    蘇輅乖巧道謝。

    主持這才進入正題。他看芸娘做的素菜很不錯,想挑幾樣用來招待客人,這到底是蘇家的菜譜,他不好白用,所以想把菜譜買過來。

    聽到又有人想給芸娘送錢,蘇輅自然一口答應:“沒問題。”

    主持見蘇輅應得爽快,沒有推來讓去,笑容更盛。

    他毫不見外地給蘇輅講了講大相國寺的情況。

    他們大相國寺地理位置優越,達官貴人都愛過來祈福上香,香火自然是開封城中最為鼎盛的。

    可古語有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們不能因為占據天然優勢就固步自封,必須時時刻刻致力於給香客們更好的體驗!

    兩人你來我往地聊了挺久,蘇輅深刻地意識到了幹哪一行都不容易的道理!

    不管怎麽說,和大相國寺的主持攀點交情總沒壞處。

    蘇輅和主持聊了一會佛寺發展經驗,揣著主持送的一盒香片走了。

    不想蘇輅才剛離開主持居住的禪院,金剛便找了過來。

    神色還有點古怪。

    “怎麽了?”蘇輅問道。

    “江先生到了。”金剛一臉猶豫地說道,“不過他被關進牢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