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還是不會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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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了硬了,他拳頭硬了!

    蘇輅剛才全程都在觀察著男人的反應,男人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加深,提及現在的妻子時還浮現明顯的厭惡之色,甚至緊緊地攥緊拳頭。

    相比嘴裏說出的話,肢體語言往往無法刻意練習,通過這些肢體動作傳達出來的信息會更真實、更準確。

    這說明這人的道德水平還是挺高的。

    這樣的人會甘願留在那樣的嶽家,被一個女人壓得翻不了身,必然有極大的苦衷。

    他自己要是不下定決心和現在的嶽家斷開,哪怕寧勝男母女倆來個千裏尋夫,也不可能討得了好!

    到時他在恩人和妻女之間反複搖擺,吃虧的能是誰?

    重症就得下猛藥。

    現在看來,效果不算差。

    蘇輅取出張紙遞給男人。

    上頭寫在最前麵的是他的名字,寧安嶽。

    一個氣勢十足的名字。

    接著便是他的籍貫、家中情況、過去經曆。

    蘇輅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許多難處,所以我不會插手你的家事。這個你拿著,上麵是寧姐姐對我們說過的關於你的事,老江都給你寫下來了。”

    寧安嶽默不作聲地收下那張紙。

    “多謝你們幫忙照顧我妻兒。”寧安嶽沉聲說道。

    他對唐家父女二人毫無好感。

    他唯一放不下的,也隻有教養了數年的唐滿滿。

    隻是比起備受寵愛的唐滿滿,他更對不起的是他家中的妻兒。

    寧安嶽眉眼沉沉,對蘇輅實話實說:“我會想辦法離開唐家。隻是更多的,我做不了。”

    他給蘇輅講了唐家與韓琦的淵源。

    唐家是借著韓琦的關係到開封來的。

    韓琦乃是世宦之家,原本因為西北一線的戰事失利而貶往北地,不過他經營有方,哪怕遠離朝堂也還有許多朋友。

    比如他同年中進士的文彥博、包拯、吳奎等,還有近在禦前的歐陽修也與他交情不淺。

    據說正是因為歐陽修在禦前為其美言,所以韓琦在北地屯田之功很快傳到官家耳中,今年便又被調回朝中。

    時值狄青被彈劾到丟了樞密使,他回來沒多久便接任了這個位置,成為了新任樞密使。

    這樣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別說一介平民了,便是朝中諸官也要避其鋒芒!

    蘇輅聽了,十分羨慕。

    瞧人家一通操作,把貶謫硬生生運作成了升官的腳踏板,這一點他堂哥得學著點。

    他記得他堂哥寫過一句詩自嘲,大概是“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大概他的仕途生涯就是從湖北黃岡一路滑坡到海南島的意思。

    還是不會當官啊。

    從這位韓相公身上就可以看出來,當官最要緊的是把基礎打牢。

    隻要人脈網足夠寬廣,不管被貶到什麽地方去都能順著網風風光光地回來!

    遠的不提,就說《嶽陽樓記》這文章一出,正主滕子京馬上被皇帝想起來了,第二年便得以轉調到蘇州這種富得流油的地方。

    這就是禦前有人說好話的好處啊!

    想到蘇洵為了讓蘇轍娶個知根知底的妻子,硬是讓蘇轍趕在赴京之前娶了妻,蘇輅就知道蘇家人骨子裏都有一股子倔勁。

    他們本質上和官場格格不入。

    這三父子,估計隻有外柔內剛的蘇轍還能吃得開。

    唐家這事,別說他爹遠在利州,就算是他爹能到開封來,他爹也不是這位韓樞密使的對手啊。

    既然王珪說是家事,蘇輅自然是從寧安嶽身上下手,讓他們內部自己解決去。

    至於進一步懲惡揚善、澄清宇內,那不是他一個小孩兒該操心的事。

    他小小的肩膀,已經承受了太多不屬於它的重量!

    夠了,夠了,滿了,滿了,不能再來了!

    正事已經講完了,蘇輅整個人放鬆下來,回到了以往那疲懶的狀態。他歎著氣朝寧安嶽說道:“我隨兄弟來京應試,在京中無所依仗,你可莫要提起來見過我。”

    寧安嶽點頭應下。

    他身手不錯,隻要小心一些,肯定不會被發現來過大相國寺一趟。

    蘇輅能把他的過去告知於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剩下的路得他自己去走。

    蘇輅讓金剛送寧安嶽離開,又讓小翠把老江喊來。

    老江得知蘇輅已經把事情轉告給寧安嶽,總算放下心來。

    這段時間他心裏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根本沒法安心備考。要不是開封實在太大了,他都想挨家挨戶去敲門找人了!

    “要是他自己能解決就最好了。”老江唉聲歎氣,“我本來也隻是想告訴他一聲,沒想到招來了那樣的橫禍。那女人真是隻母老虎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從虎穴裏出來!”

    蘇輅覺著老江這話聽著不太對味。

    又是母老虎又是虎穴的,你不對勁啊老江!

    不管怎麽說,老江總算是可以全心全意進入備考狀態。

    轉眼來到正月十五。

    這日天氣晴好,到了夜裏更是明月當空,霜華滿地。

    元宵節的開封城分外熱鬧,一如辛棄疾寫的那樣,“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連蘇輅都忍不住跟著堂哥他們出門湊了個熱鬧。

    可惜出門沒多久,蘇輅就後悔了,人實在太多了!

    蘇輅悄悄取消追隨狀態,退出蘇軾他們的遊玩隊列,找了個人相對比較少的江邊透氣。

    蘇輅一屁股坐在花壇邊緣,看著小娘子們三三兩兩地走到江邊放河燈。

    江上已經星星點點,熱鬧非凡。

    岸上的小娘子個個嬌豔可愛,跟初綻的花兒一樣。

    蘇輅正看得興起,卻見不遠處傳來撲通一聲,竟是有人落水了!

    蘇輅抬眼看去,見落水的是個小女孩兒,岸上也都是些放河燈的小娘子,都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他不由喊了一聲:“小翠!”

    小翠二話不說上前救人。

    小翠力氣大,動作也非常靈敏,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抱著人遊往岸邊。

    人救上來了了,小娘子的家人也趕過來了。

    蘇輅把金剛脫下來的衣服往小翠身上蓋過去,便要帶著人回去換衣裳。

    “恩人且慢。”聞聲趕到的少年有樣學樣地脫了外袍給落水的小娘子罩上,急切地喊住蘇輅三人。

    少年不過十歲左右,身邊跟著幾個侍衛,瞧著便不是普通人物。

    那小娘子比他更小一些,才六七歲的年紀。

    應當是兩個小孩跑出來湊熱鬧,結果湊出了事兒!

    蘇輅停步說道:“你還是趕緊帶她回去吧。”

    少年連連點頭,走上前拉住蘇輅的手:“不知恩人能不能留下姓名,改日我一定登門道謝!”

    蘇輅記掛著小翠,直接報了家門:“我叫蘇輅,目前借住在大相國寺。剛才跳下去救人的是小翠,你真要道謝記得帶些女孩子用得上的好東西便是。”

    少年連連點頭,這才放蘇輅離開。

    蘇輅走出幾步,卻聽少年怒聲喝道:“唐滿滿,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聽到這聲質問,蘇輅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看到少年正衝著個七八歲的女孩兒發脾氣。

    那女孩兒被兩個侍衛困住了,卻還是不服輸地說:“你不陪我玩,卻陪她玩,我要弄死她!”

    蘇輅眉頭跳了跳。

    原來是人為落水?

    他還以為是自己觸發了“主角靠近江邊就一定會出事”的劇情定律!

    既然和自己沒關係,那就沒事了。

    古人真是早熟啊,都才小學生的年紀,愛恨情仇已經這麽深刻了嗎?

    他不一樣,他更向往細水長流的感情,他希望能有一個願意養活他一輩子的妻子!

    唉,他想張妹妹了,得回去給張妹妹寫封長信表達一下思念之情。

    蘇輅收回視線,帶著小翠和金剛回大相國寺去。

    蘇輅不知道的卻是,這會兒他張妹妹正在收拾行囊,準備跟著張方平赴京任職。

    一同出發的還有他爹蘇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