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要講究先禮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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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趙仲鍼一臉為難地屏退左右,與蘇輅講起其中原委。
&esp;這事與蘇輅還有點關係。
&esp;福康公主對蘇輅提出的假說演繹法很有興趣,近來她聽說太醫局那邊在研究遺傳病,便托梁懷吉去要來太醫院那邊要了些數據回來瞎搗騰。
&esp;福康公主倒沒分析出近親不宜結婚這種結果來,她隻是分析了一堆醫案之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自己成親生了孩子,那小小的孩兒卻沒能養大,早早就夭折了。
&esp;這種事在他們趙家皇室之中太過常見,光是她父皇就曾痛失過好幾個兒女。
&esp;夢裏的一切太過真切,福康公主醒來後仿佛已經嚐到了錐心刺骨的喪子之痛,心中不由排斥起即將到來的婚姻。
&esp;福康公主夢醒去便去與趙禎哭訴,說自己不想成親了。
&esp;因為一個夢就不想嫁人這種荒唐事,趙禎哪會答應?
&esp;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便是公主也不能有悖這等常理。
&esp;何況福康公主與李家的婚約是好些年前就定下了的,他把最疼愛的公主嫁入生母娘家,為的是抬一抬李家的地位,好叫他們以後在旁人麵前能抬得起頭來。
&esp;否則的話,他生母娘家地位起不來,他這個皇帝麵上也無光!
&esp;趙禎知道生母娘家小門小戶,福康公主下嫁到李家算是受了委屈,所以給她許了許多好處,包括最大最好的公主府與最隆重的冊封禮、最豐厚的祿銀。
&esp;可惜福康公主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些事情對她的誘惑力並不大。
&esp;婚姻之事隻要心裏生出了排斥的念頭,接下來便能找出一千個一萬個不滿的理由。
&esp;福康公主覺得自己不是勢利眼,瞧不起暴發戶一樣的李家,她隻是覺得一來準駙馬李瑋長得不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細究起來比之梁懷吉都差遠了;二來她與李瑋見過幾次,隻是話不投機,根本聊不下去。
&esp;這種情況下,她為什麽還要嫁過去?
&esp;即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孩兒,也有權利選擇不嫁給不喜歡的人,偏偏一向疼愛她的父皇卻鐵了心要她嫁到李家去!
&esp;福康公主越想越不甘心,悄悄找上趙仲鍼,希望趙仲鍼能幫自己去李家一趟,轉達自己不想嫁去李家的事兒。
&esp;要是李家識趣的話,就該自請解除婚約,而不是非賴著要當她的駙馬!
&esp;蘇輅聽完趙仲鍼轉述的話,覺得趙仲鍼完了。
&esp;這是拿了退婚劇本啊!
&esp;還是上門退婚的那個!
&esp;這是妥妥的要被打臉的節奏!
&esp;蘇輅不由問:“你答應了?”
&esp;趙仲鍼說道:“姑姑都跟我哭了,我想著索性走一趟試試看。”
&esp;蘇輅一臉深沉地說道:“你太天真了,我跟你說,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女人的眼淚,那可是她們的秘密武器!你真要相信了她們的眼淚,以後就等著被她們吃得死死的吧。”
&esp;趙仲鍼似懂非懂。
&esp;蘇輅說道:“這事兒要是那麽容易辦成,你姑姑還用跟你哭嗎?她是官家親女兒,她都說服不了官家改變主意,難道你一個侄孫就可以?至於去說服李家,換了你是李家人,你會願意嗎?那可是公主啊,就算隻是娶回家供著,對他們家也大有助益。”
&esp;趙仲鍼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件事難辦,要不然他就不會先來找蘇輅了。
&esp;可是他實在看不得他姑姑那般傷心。
&esp;人心都是偏的,自家姑姑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他不幫著自家姑姑難道幫著李家?
&esp;趙仲鍼一張小臉上滿是堅定,眼神也透著少年人獨有的倔強。
&esp;他認真對蘇輅說道:“這些難處我都想過了,可我還是想幫姑姑。”
&esp;蘇輅說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麽?你應該直接去李家。”
&esp;趙仲鍼說道:“我沒去過李家,怕到時候不會說話把事情搞砸了。”他一臉祈求地望著蘇輅,“賢弟,你陪我一起去吧,你隻要陪著我就好,別的都不用你出麵。”
&esp;蘇輅覺得趙仲鍼居心叵測!
&esp;這種明顯的坑爹劇本,這家夥居然找自己一起去演!
&esp;他難道長了張炮灰臉嗎?
&esp;他明明長得如此英俊逼人,才不是那種趾高氣昂跑去別人家退婚的反派!
&esp;人家李家那小子,聽起來不就是長相普通了點,出身低微了點,性格木訥了點,多麽典型一老實人啊,憑啥就要別人承受被公主退婚的痛苦!
&esp;要是人家當場喊出一句“莫欺少年窮”,他們難道還要先下手為強把他幹掉?
&esp;蘇輅看著趙仲鍼稚氣的臉龐。
&esp;人在十幾歲時的經曆會影響他們的一生。
&esp;有的人在這個時期飽受欺淩、忍氣吞聲,日後始終唯唯諾諾、抬不起頭;有的人在這個時期順風順水、人見人誇,日後大多也功成名就、意氣風發。
&esp;蘇輅固然可以繼續分析利弊,好言勸趙仲鍼放棄去李家的想法,讓趙仲鍼明白人生艱難當苟即苟的道理。
&esp;可有些事旁人不跟蘇輅說,蘇輅自己也能分析出來:從趙禎給趙仲鍼安排的老師來看,趙禎與曹皇後對趙仲鍼是寄予厚望的。
&esp;享受著現在這種豪華的配置,趙仲鍼將來要麽當皇帝,要麽當未來皇帝的眼中釘,沒別的選擇了!
&esp;對於一個將來有可能成為大宋掌舵者的人來說,趙仲鍼如今這份仁厚與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都是極為珍貴的品質。
&esp;趙仲鍼如今不過十歲出頭,離那個位置還遠得很。
&esp;誰年輕時不會做幾件這種不管辦沒辦成都沒好處的衝動事?
&esp;如果成為帝王注定要剝除他身上所有的溫情與天真,那蘇輅不希望是現在,更不希望自己是動手的那個人。
&esp;蘇輅最終還是應了下來:“行,天色還早,我陪你去一趟。”
&esp;趙仲鍼喜不自勝,拉上蘇輅便要往外走。
&esp;蘇輅說道:“你打算就這樣上門?”
&esp;趙仲鍼頓住:“不然呢?”
&esp;蘇輅說道:“做事要講究先禮後兵,能好好說就好好說,憨批才上來就亮刀子。”
&esp;趙仲鍼就是想不出該怎麽好好說才來蘇輅家幹等著,聞言不由問道:“怎麽個先禮後兵法?”
&esp;蘇輅說道:“至少不能兩手空空地去,怎麽也得備些薄禮。”
&esp;趙仲鍼點頭。
&esp;蘇輅與家裏人說了一聲,領著金剛、小翠一並出門,與趙仲鍼去選禮物。
&esp;趙仲鍼還以為蘇輅挑禮物會很慎重,沒想到他不過隨便買了些點心茶葉之類的。
&esp;趙仲鍼有些疑惑:“這點禮會不會太輕了?”
&esp;蘇輅說道:“禮物又不是重點,你去了就說自己年紀小,不知道他們喜歡,隻能比照著官家與皇後娘娘的口味買。”他給趙仲鍼傳授機宜,“坐下以後不管他們奉上什麽茶,你隻管感慨一句‘韓相公也喜歡這個茶’就得了。”
&esp;趙仲鍼疑惑地追問:“哪個韓相公?我們韓先生嗎?韓先生還稱不得相公吧?”
&esp;按照約定俗成的叫法,隻有位列宰執才能稱呼為相公,韓絳如今還隻是個翰林學士,自然不能稱之為“韓相公”。
&esp;蘇輅理所當然地說道:“那自然是韓琦韓相公,那可是大權在握的樞密使,他們李家大半是武官,肯定知曉韓相公的。至於我們歐陽先生和韓先生,有機會再順嘴提上一句就行了。”
&esp;趙仲鍼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esp;蘇輅隻能再給他解釋一番:“你一個毛頭小子,誰認識你啊?你要裝得老成些,先不動聲色地把幾座靠山搬出來,再告知他們公主殿下不願下嫁並暗示一下官家要多留公主殿下幾年,他們說不準就會主動退婚自行婚配去了。”
&esp;趙仲鍼呐呐說道:“可是他們不是我的靠山啊。”
&esp;他都沒怎麽見過韓琦來著。
&esp;官家待他也很一般,平日裏他們不怎麽親厚。
&esp;蘇輅一臉泰然地說道:“沒關係,我們就靠一會而已。他們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會跟我們兩個小孩兒計較。”
&esp;趙仲鍼根本沒想過還有這種操作。
&esp;蘇輅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還是得記住,等會涉及官家他們的話一定要含糊一點、模棱兩可一點,別叫他們拿住話柄。”
&esp;比起直接撕破臉,扯虎皮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esp;趙仲鍼點點頭,認認真真地記下了蘇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