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真是可惜啊……”

    &esp;“我覺得即便去掉那些個內容……也不掩其妙處……”

    &esp;“比之《範進中舉》，它寫得更細致，也更貼近生活……”

    &esp;那是幾個年輕書生，麵皮薄，不敢聊得太放肆，隻敢小聲感慨幾句。

    &esp;張菀柔聽得雲裏霧裏，很想問問他們在聊什麽書，竟比那《範進中舉》更精妙絕倫。

    &esp;可惜那幾個書生瞧見兩個小孩轉了過來，忙閉上嘴拿著書去付賬。

    &esp;張菀柔轉頭問蘇輅：“你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書嗎？”

    &esp;對上張菀柔黑白分明的眼睛，蘇輅立刻搖頭：“不知道。”他一臉凜然，“看他們鬼鬼祟祟，說話都不敢大聲，估計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書吧？剛才他們不是說了，官府都要去抓人了！”

    &esp;張菀柔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esp;她雖愛看書，卻也知道有些書不適合她這個年紀去看，因此也沒有生出太大的好奇心。

    &esp;兩人挑好兩摞書，蘇輅才拿出張方平給的書單查漏補缺起來。

    &esp;事實證明，合他們兩人之力找書，水平還是不差的，整份書單隻少了那麽一兩本，四舍五入就是他們選得很不錯！

    &esp;蘇輅抱著書找掌櫃商量訂書的事，由於他要給五個侄子一人一份，再給張菀柔家中那些可能過來拜年的男丁一人一份，所以數量十分巨大，他需要店家提供送貨上門服務。

    &esp;掌櫃一聽數額這麽大，臉上的笑容頓時熱情起來，簡直要笑出菊花褶子來。他熱絡地說道：“沒問題，中午之前保證送到。”

    &esp;蘇輅點點頭，眼也不眨地讓小翠把定金付了。

    &esp;“沒想到買書還挺費錢的。”蘇輅兩手空空地跟張菀柔一起走出書鋪，口裏感慨道。

    &esp;他有爹有哥，基本不用自己買書，所以平日裏也就買些粗製濫造的話本子，萬萬沒想到這些正經書居然這麽貴！

    &esp;張菀柔對書籍價格頗有研究：“監本是比較便宜的，朝廷要求不許比成本高太多。貴的是各個書坊自印的書，這些書價錢不一，加起來就多了。”

    &esp;蘇輅連連點頭，由衷誇道：“還是你懂得多！”他又讓張菀柔給自己當參謀，給三個侄女也買了見麵禮。

    &esp;到分別時，蘇輅把多買的一份送給張菀柔，笑眯眯地說道：“書也有你的一份，我看你那好像沒有這類書，回頭你記得留下自己那份。”

    &esp;張菀柔沒想到蘇輅把兩邊的禮物都給自己備了一份。

    &esp;她當然不缺這點錢，可是人收到禮物總是會比自己去買要開心。

    &esp;張菀柔笑眉彎彎地抱著禮物進了屋。

    &esp;張方平從主屋出來正好碰上自家女兒，見自家女兒臉上開心的笑，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esp;自家一向富養女兒，平日裏有什麽好東西都緊著這麽個年紀最小的寶貝疙瘩，什麽好東西沒給她買，偏蘇輅送她那麽點小玩意她就這麽高興！

    &esp;幸虧女兒還小，要不然過兩年就成別人的了！

    &esp;另一邊。

    &esp;蘇輅回到家，書鋪那邊正好送書過來。

    &esp;因為是大顧客，書鋪掌櫃竟親自來了一趟。

    &esp;蘇輅留了五套，剩下的托書鋪夥計送去張家。

    &esp;他邀書鋪掌櫃坐下吃茶。

    &esp;書鋪掌櫃推辭兩句，還是與蘇輅相對而坐，說道：“小郎君這般年紀便要準備科舉了麽？”

    &esp;蘇輅笑道：“都是為我幾個侄兒準備的，我們家已出了三個進士，我考不考倒是無所謂，我這個當叔父的督促督促小輩就得了。”

    &esp;書鋪掌櫃聽說他們家一門三進士，心中頗為羨慕。不過開封這種遍地是官的地方，進士倒是不那麽稀罕，他也隻是順勢恭維了幾句。

    &esp;蘇輅吃了口茶，隨口問起書鋪掌櫃知不知道府衙禁書之事。

    &esp;書鋪掌櫃專業搞出版的，哪會不知道這事兒。

    &esp;他見蘇輅年紀尚小，沒往細裏說，隻含糊地表示最近黑書市場掀起了妖風，還一不小心刮到府衙去了，所以開封府推官每天派人去搗毀那些個黑書窩點來著！

    &esp;蘇輅義憤填膺：“也該打擊打擊了，這些粗製濫造的話本子質量差，偏偏他們還不用送審，成本極低不說，還想印什麽就印什麽，長此以往，像你們這些規規矩矩印書的正經書商豈不是要吃大虧？”

    &esp;這話可算是說進書鋪掌櫃心裏去了。

    &esp;書鋪掌櫃忍不住訴起苦來：“小郎君是個明白人啊，這些人不僅亂印話本子，還會盜印我們正經印刷的書。雖說粗製濫造，可勝在價錢便宜，許多人便都被吸引去買盜版書了！”

    &esp;蘇輅說道：“所以說，這位推官做了件好事啊！不知是哪位推官在負責這次抓人？”

    &esp;書鋪老板據實以告：“就是司馬推官，你應該聽說過的，司馬推官小時候就聰慧過人，他朋友掉進缸裏了，他果斷地搬起石頭把水缸砸碎救出朋友，多麽聰明果敢啊！”

    &esp;蘇輅一聽，這不是司馬光嗎！

    &esp;聽聽這位書鋪老板如數家珍的語氣，這位司馬大佬妥妥的營銷大師！

    &esp;聽說是司馬光搞的嚴打，蘇輅就不意外了。

    &esp;一般像歐陽修他們這樣的人發現了《金瓶梅》，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會買來讀上一讀。

    &esp;司馬光不一樣，司馬光是個非常講究禮製的人，做事向來秉承著克己複禮的原則。最好的例子就是他妻子身體問題不宜再生育，買了個美人給他當妾，司馬光直接視若無睹，自己捧著本書再看。

    &esp;男人真沒那想法，美人也沒法霸王硬上弓，納妾之事便就此罷休了。

    &esp;最後司馬光一生都隻有早早夭折的兩個兒子，最終過繼了侄兒司馬康繼承香火。

    &esp;蘇輅記得這一段是因為當年他曆史老師上課口嗨過幾句，司馬光和王安石兩個死對頭在私生活方麵非常相似！

    &esp;主要體現在，他們堅決不亂搞男女關係，老婆塞妾都不要的那種！

    &esp;當一個人連自己的原始欲-望都能克製到這種程度，還有什麽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esp;不愧是兩個曾經輪流掌握大宋命脈的男人！

    &esp;蘇輅雖然經常出入宮中，消息渠道卻隻有那麽點，根本不知道司馬光這位大佬居然已經回了開封！

    &esp;失算了啊！

    &esp;這位大佬怎麽會允許《金瓶梅》這種書大肆流傳！

    &esp;蘇輅本來就無所謂《金瓶梅》寫不寫完，反正章回體之風已經吹起來了。

    &esp;有時候不完整的才是最好的！

    &esp;看看《紅樓夢》沒了後八十回，不是更加令人回味無窮嗎？

    &esp;就這麽結束連載、原地太監也挺好，以後文學史上會肯定添上這麽濃墨重彩的一筆：司馬光走馬上任，《金瓶梅》頓成絕響！

    &esp;從此大家想到《金瓶梅》，就會想起司馬光！

    &esp;想想就很帶勁！

    &esp;蘇輅心中有了決定，眼珠子一轉，對書鋪掌櫃說道：“既然司馬推官把那些個粗製濫造的盜印書都取締了，那對你們書鋪來說正是一個好機會。”

    &esp;書鋪掌櫃奇道：“什麽機會？”

    &esp;蘇輅說道：“這幾個月湧現了那麽多章回體話本，連一些說書先生都開始說起這類書了。如今官府不允許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正是你們的機會？我這裏有個計劃，你聽聽可不可行，要是可行的話你回去與你們東家說一聲，我們可以合作一下。”

    &esp;書鋪掌櫃立刻道：“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