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投宿青石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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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蘇州到長安,最舒適就是坐船沿著運河一路北上,到達洛陽後,再坐馬車由洛陽直奔長安,問題是坐船時間比較長,秋冬時節還是枯水期,水路不會很暢順,要是遇上槽運還得讓路,要是運氣不好,有可能二個月還到不了長安。

    陸庭選擇坐馬車,由蘇州先到揚州,然後北上,經泗州、汴州、洛陽,再由洛陽取道長安。

    越往北走,天氣越來越冷,剛出發時還看到窗外綠樹成蔭,野花競豔、鳥兒歌唱,越往北走越單調,慢慢路上沒了野花的芳影,也沒了鳥兒婉轉的歌聲,顏色也由綠轉白,那是雪的顏色。

    從蘇州一直向北走,陸庭發現一個規律,沿途除了大城和城郊略顯繁華,其餘地方大多顯得破敗、蕭條,官路上來往的百姓、商旅眼裏沒什麽神采,麵色帶著滄桑,衣著光鮮的人沒多少,大多穿著半新舊的衣裳,商隊和有錢人家大多配了隨身帶著武器的護衛,一臉戒備地護著。

    武德七年了,大唐四海還不平,天下對李唐還沒有歸心,這一年還沒過,小的戰鬥不算,光是記入史冊的戰役就有七場之多:

    二月至五月唐平蜀中僚人叛亂;

    六月唐平瀧、扶二州僚人叛亂;

    六至七月唐蔣善合擊吐穀渾之戰;

    七月唐平楊文幹叛亂;

    七月苑君璋攻朔州之戰;

    八月五隴阪之戰;

    九月唐平薑子路叛亂;

    不僅是武德七年多戰鬥,李淵稱帝七年間,每一年都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剿滅各式的入侵、反叛,算起來武德七年動靜還算小的了,像武德元年能載入史冊的戰爭就有十九次之多,從新年打到年末,戰爭多的後遺症就是經濟崩壞物價飛漲,老百姓像驚弓之鳥,陸庭在蘇州,覺得蘇州遭到兵禍後顯得蕭條、破敗,以為其它地方會好上不少,沒想到外麵更差。

    從蘇州出發的前七天,陸庭還有興致勃勃欣賞沿途風光,到第八天就沒了興致,古代的道路不好,由於戰爭的緣故,很多官路年久失修,馬車沒有像減震器這類高科技,坐在裏麵一高一低,沒一會就顛得頭暈眼花,整個人都沒精神,沒吐就不錯了,哪裏還有精神看風景。

    陸庭感到自己的運氣還不錯,沿著大運河一直向長安趕,起早趕黑,終於在十二月初七無驚無險趕到青石驛,這裏距離長安城不到五十裏。

    大運河是南北經濟的紐帶,地跨當時最繁華的幾個經濟區,即關中、中原、河北、淮河地區,李淵在四周設有重兵把守,其它地方有些亂,這幾個地區相對穩定,陸庭和福至主仆兩人駕著豪華馬車走了一個多月沒遭遇意外。

    “公子,你看,青石驛,太陽快下山了,要不要在這裏借宿一晚。”福至停下馬車,用嘴對手嗬著氣,一臉期待地說。

    天上下著小雪,飄飄揚揚,官路邊、樹梢上都積了不少雪,天也快黑了,這種天氣趕車,坐在車廂裏、帶著曖爐子的陸庭沒覺什麽,在外趕車的福至感覺雙手都不像是自己的,迎麵吹來的寒風好像刀子一樣鋒利,這個時候有一個溫曖的被窩、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多好。

    陸庭把手裏的曖爐交給福至:“曖曖手,我去碰碰運氣,看看還有沒有房間。”

    驛站是朝廷的,主要是招待驛使和官府人員使用,要是有空閑的房間,也可以給過往的商旅方便一下,當然,普通人住驛站沒有優待,住宿吃飯都得自己出錢。

    現在入了冬,小雪紛飛、嗬氣成霧,很少人在這種寒冷的天氣外出,在家裏守著熱炕頭多好,這麽冷的天氣,青石驛人聲鼎沸,四周還有一些穿著黑衣勁裝、腰挎橫刀的護衛來回巡視,不用說驛站來了大人物,陸庭就是舍得花錢也沒信心弄到一間房子。

    還沒走近驛站,陸庭就感到有幾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巡邏的護衛很自然把手搭在刀柄上。

    “這位小郎君,不知到青石驛站有何貴幹?”守在驛門的驛卒攔在陸庭麵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陸庭,客氣地問道。

    人靠衣裳馬靠鞍,要是普通的商旅,驛卒二話不說就轟走了,看到陸庭從一輛考究的馬車上下來,衣著光鮮、風度翩翩,也不知什麽來頭,於是客氣地問道。

    “天快黑了,還沒找到歇腳的地方,想在青石驛投宿一晚,不知兄台能不能行個方便?”陸庭客氣地說。

    剛出遠門天氣還不冷,把馬車當房車,隨便找個地方就能將就一晚,現在冰天雪地,天還黑了,肯定是睡熱坑、吃口熱飯菜舒服。

    “小郎君可有官身或公文?”

    “沒有,過所可以嗎?”陸庭左右看了一下,不著聲色遞過一粒銀豆子:“行個方便。”

    一出手就是一粒銀豆子,算大方了,這招一直很好用,可這次卻碰上了軟釘子,那名驛卒看到銀豆子眼前一亮,喉嚨還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搖搖頭:“不是小的不通融,今天來了幾個貴人,把驛站都包了,吩咐不能再進外人,公子,請便吧。”

    錢是好東西,可是裏麵住的人身份太高貴,就是驛丞也得小心伺候,驛卒雖說眼饞那個銀豆子,也不敢答應陸庭。

    青石驛距離長安隻有幾十裏,進入長安的達官貴人那麽多,也沒見幾個說要包一整間驛站,不用說,驛卒說的貴人來頭很大。

    陸庭看看那些身材高大、表情嚴肅的護衛,猶豫一下,小聲地說:“我們不進去,兄台想個辦法,幫忙照料一下馬,最好弄點吃食,馬料和吃食明天一起結算。”

    說話間,陸庭把銀豆子塞到那個驛卒的手裏。

    驛卒拿到銀子,隨手捏了一下,不動聲色往袖袋一塞,麵帶笑容地說:“隻要人不進去,這事好辦,小的一會把馬牽進馬棚,喂最好的細料,吃食方麵有點麻煩,貴人帶的隨從有些多,廚子忙不過來,一時半刻怕是顧不了小郎君。”

    驛站本來有二個廚子,有個廚子告了假,隻剩一個廚子和兩個雜役,現在要弄三四十人的飯菜,哪裏忙得過來,就是有錢也賺不了。

    “沒事,拿點食材就行,對了,在那個樹林裏過一晚,沒關係吧。”

    靠著驛站紮營安全很多,也不知驛站裏住的是什麽貴人,那麽多精幹的護衛,真有事他們不是袖手旁觀吧。

    “沒有,不過驛舍裏住了貴人,小郎君不要吵鬧,打擾了那些貴人休息,發生什麽事小的不敢打保票。”

    沒找到地方落腳,在野外湊過過一晚的事很常見,驛站不遠那個小樹林,經常有舍不得房錢的人紮營過夜,驛卒早就見怪不怪了。

    陸庭謝過,跟驛卒商量了幾句,讓福至把馬車趕到離驛站大約七八丈遠的小樹林,收了好處的驛卒送來兩隻宰殺好的雞,然後拉了大白馬去馬棚喂料、休息。

    “公子,現在還下著雪呢,冷,要是感染風寒就不好了,先回馬車歇著,小的做好再給公子送去。”福到看到那兩隻雞,雙眼都放光了。

    出門在外,罐盆碗筷、鹽巴、調料這些都備著,車底還綁有一捆幹柴,不能及時投宿就自己做飯,這時候熬一罐香噴噴、熱騰騰的雞湯,那滋味,光是想想就咽口水。

    陸庭看著兩隻宰殺好的肥雞,擺擺手說:“算了,本公子親自動手豐衣足食,你幫我打下手好了,今天弄點好東西讓你開開眼。”

    福至是一個好下人,忠誠、細心,可他不是一個好廚子,做飯的手藝隻能說勉強湊合,這兩隻肥雞落到他手裏,就是隨便剁成幾塊,往罐裏一扔,加點鹽巴加點水,熬一會雞湯就出來了,這一路陸庭都吃吐了。

    想吃好東西,還得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