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狂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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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賊隻是搬運大炮,就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運上了那個土丘。
這一天蘭陽無戰事。
翌日寅時末,天色剛剛放亮。
西方戰鼓擂響。
鼓噪聲震動天地,無數人影開始動作起來。
他們緩緩的向東部移動著。
兵器的寒光此起彼伏,刺人眼膜。
蕩起的灰塵緩慢的升騰起來。
與此同時,官軍的大營也動作起來,所有的軍卒都已經進入了防區,任誰都清楚,大戰將起,這一戰必有一方崩潰,必有一方成為勝利者,他們可以狂笑著褻玩失敗者的一切,暢快狂飲勝利之酒。
咚咚咚,沉悶的戰鼓聲不疾不徐的響了一刻鍾。
接著,轟轟轟,土丘上的十多門紅夷大炮和二十多門大佛郎機開始轟鳴了。
隨著巨炮的轟鳴。
西麵的人潮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笑罵聲,活捉朱慈烺的喊聲,倒也聲勢驚人。
彈丸落入了大營內,立即蕩起漫天的煙塵,流賊大軍歡呼的越發熱烈了。
震動天地的歡呼聲中,朱慈烺、孫傳庭兩人坐在了一個古怪的地方。
這個地方在炮營陣地的側後。
挖掘出了一個半臥式的掩體。
上麵用圓木遮蓋,再上麵是兩層裝滿土的麻袋。
厚實無比。
一看像極了後世的野戰工事。
朱慈烺和孫傳庭就安坐這裏。
通過前方的觀察孔可以探視前方的一切。
“殿下,此地這等堅固,對彈丸絲毫不懼啊,”
孫傳庭滿意笑道。
他對這位殿下是欽佩萬分,也不知道這位殿下點子怎麽想出來的。
反正,各種點子頻出的結果就造就了如今京營這個戰力強悍的怪物。
就現在他們防炮的所在,孫傳庭相信,就是三十多門重炮轟擊這裏,也不易擊破。
真正的安枕無憂。
朱慈烺笑眯眯的點點頭,心中還是很得意的。
他不算是軍事迷,不過也多少看過一些戰爭電影。
這種後世防輕型火炮的野戰工事,對付如今原始的滑膛炮實心彈,真是毫無壓力。
這樣的工事營地裏很多,還有各種其他簡易防炮工事。
沒有這般準備,他怎麽敢讓大軍在這裏挨炮,等著被打,那太被動了。
現在,且由著流賊發瘋一陣,反擊嘛,可以慢慢來。
在流賊前鋒數萬人的狂嗨中,火炮連續炮擊著。
幾百息一次齊射,倒也規律。
李自成、牛金星等人相聚一處指點著塵土飛揚,間或有軍帳破碎開來的官軍大營,他們笑語盈盈,是啊,看著仇敵被虐就是爽啊。
的確是仇敵。
當年朝廷對李自成、張獻忠還有招撫,結果兩人假意招撫,脫離牢籠後大殺特殺,將雙方所有招撫的可能全部粉碎,如今雙方隻求殺對方一個幹幹淨淨。
“官軍大營如此被轟擊,為何卻動靜不大,其中怕有蹊蹺啊,”
宋獻策嘀咕著。
正常來說,被這樣炮擊,雖然對十幾萬大軍來說傷亡那點人不算什麽。
但是重炮彈丸的殺傷實在是恐怖的,會造成極大的恐慌。
應該有些官軍四處逃竄避炮,而現在他幾乎沒有看到明軍大營裏有亂軍的存在,這不正常。
‘就是你現下提醒闖王,他能聽嗎,’
一旁的李岩笑笑道。
宋獻策聽後看了眼那邊撚須而笑的李自成,很顯然,這位闖王正是心情舒暢的時候。
最近這些時日來,但凡李自成這樣好心情的時候就聽不進什麽逆耳忠言,否則必是暴怒。
宋獻策搖搖頭,
“難,”
“這就是了,說不說何用,”
李岩眼睛半開半合的,大軍狂嗨,他則十分冷靜。
宋獻策張了張嘴,最後一句話沒說,他知道他說也沒用,徒招討厭罷了。
炮擊漸漸稀少一些了,佛郎機首先停下來散熱。
官軍大營左翼。
左良玉、左夢庚、馬士秀也在一個避炮工事裏。
一顆彈丸就在十步外落地。
震動的工事裏塵土飛揚。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
其實內裏毫無損傷。
“呸,這紅夷大炮也不過如此,”
馬士秀吐著口裏的灰塵。
“這個太子讓做成的所謂工事倒也有用,”
左夢庚嬉笑道。
最開始重炮轟擊的時候,左夢庚臉色蒼白,極為緊張,這個玩意就怕一炮正中,那就是沒救。
但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特別是一顆彈丸近距離落地後,發覺工事極為穩固的左夢庚又恢複了活蹦亂跳。
“大帥,流賊的重炮轟擊的差不多了,就要停下來散熱多半個時辰,敵軍步軍該上陣了,”
馬士秀透過觀察孔看著前方那裏密集的人群,雖然隻在兩裏外,看不清麵目,不過黑壓壓的人群讓人眼暈。
如同鋪滿原野的黑潮。
“馬士秀,通曉諸將,諸軍奮勇殺敵,斬首一級,賞銀十兩銀子,向他們說,本帥從不食言,”
左良玉道,其實他內裏在滴血。
這些年他在河南湖廣大肆搶掠,或是逼迫大族募捐,不過強征暴斂了近百萬兩銀子。
這是他的後路,一旦軍中大變,主力傷缺嚴重,這筆銀錢就是東山再起的根本。
現在他就是根本,當時沒法和太子攤牌,如今被困在這個大營內,如果不能殺退流賊,所有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他不認為李自成抓獲他能留他一命,反之亦然,他雖然數次避戰,不是和李自成有交情,不過是因為流賊勢大,他不想拚光老本罷了。
現在為了性命,他顧不得許多,隻要能保住性命,狂撒銀錢,他認了。
“屬下這就去傳令,大帥放心,這些猴崽子們出去野戰也許不敵這般多流賊,不過守衛營寨他們必會奮勇殺敵,”
說完,馬士秀領命而去。
“董學禮,高傑你等監看麾下並力死戰,須知咱們以往避戰,那是知道能不敵,還有退路,現下退路沒了,如果落入流賊手中,憑以往的血仇,你說他們會怎麽發落我等,”
賀人龍一指西麵黑壓壓蠢蠢欲動的人海。
“我等留個全屍就算不錯了。”
董學禮道。
他們和流賊廝殺凡十餘年,雙方死在對方手裏的兄弟無數,早就結下化解不開的死仇。
“俺就不用說了,如果俺落在李闖這個獨眼賊手裏,他能一刀一刀剮了俺,”
高傑自嘲道。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被李自成抓獲,痛快一死都是奢望。
‘你等清楚就好,如今我等這個小太子逼得隻有死戰,甭有這個心思那個心思,死戰不休吧。’
賀人龍咬牙切齒道。
他恨李自成,也特麽的恨朱慈烺,兩個都是狠人,他則是被逼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兄弟們,我等是從那些的天殺的悍匪那裏叛逃的,隻因為他們濫殺無辜,咱們兄弟看不過眼,球的,不和他們幹了,這才反正,如今咱們被圍在這裏,其他人能降,我等沒這個機會,落到那些老熟人手裏搞不好被削去口鼻,甚或被炮擊破碎,他們總是這般處死最痛恨的人,因此咱們是死戰不休,要麽殺敗他們,要麽咱們在此殉國,兄弟們,拚了,”
中軍前方李萬慶的防區,在手下兩千餘人麵前,李萬慶揮舞長刀大聲咆哮著。
“拚了,殺他個痛快,不枉活過一回,”
李萬慶生猛,他麾下也不差,一陣陣的嚎叫聲,殺人盈野經曆的多了,他們已經不在意生死,包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