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誘敵深入 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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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灰色的水流,河灘上聚集著過千人,各色的部落圖騰旗幟飄蕩著。
各個部落的巫者舞姿不同,但都在遙拜各自信奉的神祗。
十幾個桌案擺放出來,上麵是各色的祭牲,鮮血淋漓。
眾多族長們虔誠跪拜在地。
他們都是赤著上身,裹著獸皮,有的光頭,有的身上到處是部落圖騰的刺青,相當的猙獰。
更有各部的勇士,他們帶著大大的耳環,沉重的項圈,一身刺青,眼神凶惡的揮舞刀槍。
祭天完畢,這些土人聚集一處離開了河邊,隻留下大股的鮮血和屍骸。
嗚嗚村,是黑蚊河西側的村落。
黑蚊河是熙平河的支流之一,黑色的蚊子眾多,有了村子的名字。
嗚嗚村,是這裏鴕鳥很多,鴕鳥恐嚇對手的嗚嗚聲起名了村名。
米有福扛著鋤頭上地了。
他帶著瓦罐,是中午的吃食。
瓦罐這裏也是金貴的很。
熙平的窯口才燒製碗盤,還得用糧米喚來,所以米有福的瓦罐雖然有了缺口,也得對付用著。
米有福哼著閩南小調,心情不錯。
雖然每天的活計頗累,但已經有了盼頭。
林木采伐完畢,灌木都清理了,最煩人的樹根也都刨了出來。
這是最耗費時間的活計。
用了近一年的時間。
現在各家終於可以耕作自己的土地了。
當然都是清理碎石、雜草,今年勉強種一季而已。
估摸收成不會太好。
但是所有人都希翼一兩年後這裏成為熟田的日子。
雖然這些田畝一畝三個銀幣,各家幾十畝到一兩百畝不小的開銷。
但是,可以十年內繳清的。
隻要一兩年後熟田產出糧食,還上不成問題,這些田畝就會屬於自己了。
所有人都渴望那天的到來,離家萬裏,冒著病亡沉海的危險,不就是為了這天嗎。
米有福更有一番滋味。
他三十出頭了,卻是光棍一條。
最近和村裏的寡婦劉氏走的近。
劉氏的男人在海上病亡了,留下她和兩個兒女。
米有福也是幫著做活,哈的緊,才有了機會。
至於有些人說什麽入門就幫別人養兒女,他不在意,那就是嫉妒,碎嘴的這些殺才都是光棍。
這個地方女人少啊,哪裏顧得上其他的。
米有福以後要耕作自家的五十畝地,還得幫劉氏耕作八十畝,要說也是勞累的事兒。
但是米有福感覺做起來有勁,隻有在閩南流浪了好幾年,差點餓死的經曆才知道如今的珍貴。
有了自己的田畝,累點也算事。
米有福在河邊劉氏的土地上忙碌了一上午,清理碎石和樹根等等,這些土地粗礪的很,到處是碎石和雜物,打理好正經是耗費時候呢。
米有福早就脫了短衣,光膀子做活了,他身上曬得黝黑,早就脫了幾層皮,不太在意火辣辣的陽光,即使如此,他也吐槽這裏的太陽太毒了。
比起家鄉的濕熱,這裏是幹熱,中午時光火辣辣的流油。
劉氏十一歲的大兒子給米有福帶來了一罐飲水,都是劉氏燒開的水。
官府告誡開拓民,喝水要燒開,吃食要煮熟,否則會要命的。
以前米有福還不大在意,但是親眼看到一個喝生水的村民腹瀉高燒死後,他再也不敢喝生水了。
米有福喝著水歇息,劉氏大兒子李青清理了一會兒。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米有福對這個日後的繼子很滿意。
喝完水,李青拿著瓦罐就好回村。
忽然西邊傳來慘叫聲,接著村子方向冒起了濃煙。
米有福驚懼的很,他望著那股濃煙,肯定是土人殺來了。
他們這裏是開拓地向西前沿,和土人相鄰。
不過,除了最初一兩個月軍卒殺傷了些土人後,土人向西向北退走後,一直平安無事。
現在這些土人又來了。
米有福懼怕回村,不過想想自己新建幾個月的院落,還有劉氏,他拿著一把長刀帶著李青跑向村子。
距離村子隻有一兩百步,他清晰看到一身刺青,一身鮮血的土人們出出入入,村口倒臥著一些開拓民的屍體。
那些土人正在搜刮屍體,還有些揮刀砍下開拓民的首級。
米有福看了看那些黑壓壓的土人,還有土人不斷從北麵湧來。
米有福知道甭想什麽回村了,回去就是找死。
他扯著直喊娘的李青向東就跑。
他知道活路隻有一個,越過黑蚊河向東。
和他一樣想法的有幾十個人,他們一同跳入黑蚊河,除了幾個倒黴的踏入了深水沒起來,其他的一身水淋淋的橫渡了黑蚊河,抵達了對岸,而土人已經追到了河邊。
好在土人的弓箭實在不遠,黑蚊河五十多步寬都無法越過。
李青跪在河岸邊大哭著。
米有福咬牙切齒的,劉氏隻怕凶多吉少,他有個家小的願望再次破滅了。
米有福拖著李青和其他人一起向東退往熙平開拓區。
左軍祥,如今熙平標營的副將,代行總兵官之職。
張名振張提督已經離開西陸折返澳門,如今的標營就是以左軍祥為主。
標營除了一千軍守護熙平城外,其餘的四千多人都戍守在外。
分布在熙平以西以北的地界。
左軍祥自己也沒有留在熙平城,而是在熙平以西十裏地的靜海墩駐守,抵禦可能的土人進擊。
幾個月沒有大的戰事,左軍祥卻是不斷操練軍卒,巡視各村鎮的開拓民的操練。
他知道土人必有一天進兵。
富庶的熙平土地被占據,土人怎麽輕易放棄。
這日剛剛操練外軍卒,左軍祥更換了汗濕的衣甲,就接到急報,黑蚊河周邊三個村路遭到大批土人的襲擊,傷亡慘重,隻有少數青壯逃離,老弱婦孺幾乎沒有逃歸的。
左軍祥立即下令召集部將。
“將軍,正好整軍出發,雖然這裏隻有千多人,也可大破土人。”
遊擊謝載義道。
土人用的鐵器低劣,弓箭不過是獸筋而已,最多三十步。
根本沒法和標營抗衡。
“不急,”
左軍祥,
“我意讓黑蚊河東岸的村落向東撤離。”
‘這怎麽成,引得混亂,隻怕張總督不滿,那就是我等罪過了。’
謝載義急了。
“這是個機會,誘敵深入,如果隻是擊敗土人,他們還會像以往般偷襲,如同蒼蠅般煩人,”
左軍祥道。
雖然這幾個月沒有大的戰事,但是標營可沒法閑著。
土人在西邊和北邊不斷襲擾。
讓標營疲於奔命,這些土人都是各自部落在一起,不和明軍決戰,卻是討厭的零星偷襲。
畢竟開拓民分散,而且操練不足,見過血的也不多,廝殺起來不占上風。
就是這樣的偷襲才要命。
等到標營趕到,這些土人早就跑了。
最是討厭。
左軍祥要一次大敗土人,剪除了這個威脅。
“隻是總督那裏不好交代,要撤離很多村落的。”
謝載義撓頭。
“張總督怪罪,本官承擔,下令東岸村落撤離,讓他們狼狽點,讓土人以為他們驚慌失措。”
“大人放心,都是沒曆練的百姓,撤離的時候一定很慌亂。”
謝載義苦笑。
大股土人衝入了黑蚊河東岸,他們發現附近村落中的明人百姓倉皇逃離,甚至留下了不少的糧食和農具鐵器等等。
這些都讓土人爭奪起來。
數千土人這點物件當然不夠。
他們向東繼續開進。
各個部落的族長根本節製不住。
他們的部眾已經搶瘋了,唾手可得的糧食鐵器讓他們瘋狂,而明人抵抗微弱也讓他們以為原來占領這片田地的外來者這麽不堪一擊。
幾十個部落聯合的六七千土人如同蝗蟲般向東。
左軍祥恭敬的送走了張煌言身邊的張讚畫。
張讚畫代表張總督詰問標營為何不出兵,弄得黑蚊河一線崩潰,熙平等地開拓民一日三驚。
左軍祥詳說了自己的籌劃。
張賀臉色很不好看的斥責左軍祥為何盡早稟報。
“總督嚴令,此戰許勝不許敗,否則將軍當知道軍法無情。”
“讚畫,末將追隨孫將軍多年,身經百戰,對上土人絕沒有失敗的道理,隻是為了誘敵深入,消滅其主力罷了,還請總督大人和讚畫多多體諒。”
左軍祥躬身道。
如果是以往他不敢如此申辯,但是這幾年來殿下主政,軍將的地位有所提高。
凡是入講武堂的軍將,都被殿下教授,兵事當以軍將為主。
文官督軍則是把持軍略大勢,供給兵甲輜重,節製軍卒軍餉。
因此左軍祥才幹如此辯解。
“左將軍,千萬不可大意,否則張總督雷霆之怒你承受不起。”
張賀隻能拂袖而去。
如今職守清晰,就是總督也不好直接幹預軍務。
三日後靜海墩迎來了鋪天蓋地而來的六七千土人。
這些手拿著刀槍,圍著獸皮,氣勢洶洶的土人衝向了不大的靜海墩。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猛烈衝擊下,這些敵人和過去數日見過的明人一樣很快就會崩潰。
左軍祥手持望遠鏡眺望土人大軍,鏡頭中的那些土人極為亢奮的大步走來。
至於軍陣,那是什麽東西。
這些土人都是一個部落為主,上百人,幾百人聚攏一起衝來,十分的淩亂。
左軍祥左右看了看,一千八百餘軍卒列陣,其中兩百多騎軍在步陣後,那是給土人留著的大驚喜。
左軍祥發出了軍令,一千五百標營士卒在鼓號聲中向西開進,軍容鼎盛,士氣昂揚。
然而經曆了數天勝利之旅的土人們沒有遲疑的衝過過來,即使他們身上隻有獸皮遮擋,也敢主動攻擊一身鐵甲的標營。
勝利讓他們自滿自大到了極點。
隻是當標營四排火銃手的四段擊開啟,大股的土人被殺傷。
從沒經曆過的土人立即在火器的轟鳴中,在族人的血泊中崩潰了。
從不可一世的勝利者變成四散逃亡的逃亡者。
兩百餘騎從後麵殺出,如同一把利劍刺穿了隻顧土人潰散的軍陣。
標營軍卒隻管大肆殺戮就是了。
六千多的土人逃離戰場的隻有一千多人,他們分散向黑蚊河逃去。
但是他們在抵達黑蚊河前大多被明軍追上,明軍沒有接受投降而是殺戮一空。
逃歸黑蚊河西岸的土人寥寥無幾。
幾十個土人部落聯合損失了大部分的男丁,他們立即向西潰散。
從此再不敢靠近熙平一線,寧可放棄了這個最富庶的地方,向西向北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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