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躍躍欲試和托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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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裏真已經蓄須,頜下一把的短髯。

    讓這位新任的甲喇章京頗有威嚴。

    他端坐在案後,聽著鄉老的說辭。

    薩紮腆胸迭肚的站在他身後,做威武狀。

    圖裏真水漲船高,他也是雞犬升天。

    “大人,去年的秋賦能不能再行拖欠些時候,家裏實在沒錢糧。”

    滿都躬身謙卑道。

    圖裏真搖了搖頭,

    “滿都,知道你家裏有兩人患病,吃盡了錢糧,但朝廷嚴令清理積欠,咱們鎮子就三家還有積欠,其中就你一家,如果再有一月不交出秋賦,本章京隻能秉公辦理。”

    他也是壓力極大。

    以往朝廷對旗人還是寬容的。

    但是這兩三年催逼賦稅頗急,但有拖延者都被嚴懲。

    “都是旗人,為何壓榨如此,那些權貴們還不是一粒米梁都不用交出來,就是我等小民隻能乖乖上交,沒有天理。”

    滿都罵罵咧咧的。

    圖裏真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皇族還有重臣占據了遼東最好的田畝,卻是一點賦稅不繳納,隻有自耕農最是無奈,一點不能拖欠。

    以往他也曾為此牢騷滿腹。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滿都慎言,朝廷可是處罰嚴厲,”

    圖裏真警告了他一下。

    都是鄉裏,還是要維護的。

    滿都不清不願的走人。

    一上午,圖裏真處置的都是這些破事。

    八旗中,甲喇章京就是處置牛錄的庶務和軍務。

    平日裏雜事、操練甲兵輔兵破事頗多。

    臨近中午,他剛想返回家中吃口飯。

    不大的官署外間響起陣陣飛馳的馬蹄聲,還有人驚恐的叫聲。

    圖裏真皺眉走了出來,誰這麽大膽子在鎮子中快馬加鞭,真是找死。

    接著他就是一怔,心裏一沉。

    隻見三騎飛馬而來,其中當先一人高舉一個不大的旗子,黑色滿語字體召集。

    召集令。

    “你可是此地甲喇章京。”

    一個甲兵大吼。

    ‘末將正是。’

    圖裏真道。

    ‘著立即召集全鎮甲兵輔兵漢人朝鮮人,但凡十五歲以上都在征集之列,此外十八歲到三十五歲的女子盡在召集令,這些女子也要操練堪用,防備鄉裏,如有明軍入寇,全民皆兵抵抗。’

    甲兵大聲說著上司梅勒章京的命令。

    圖裏真登時就明白了,明軍入寇在即,朝廷這是前所未有的大召集。

    聽聽,就連女人也要召集,防備鄉裏,而男丁大部要被召集出征了。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戰。

    大清和他們這些子民的命運就在此戰。

    ‘末將遵命。’

    圖裏真爽利道。

    ‘快,給我們換三匹馬,我們還得去三孔橋傳令。’

    甲兵邊說邊跳下了戰馬,他胯下戰馬身子如同水裏撈出來的,濃烈的馬汗味即使相距十多步還是嗆人。

    圖裏真立即吩咐薩紮找馬。

    送走三個騎甲,圖裏真立即派出數人通曉鎮子裏。

    還派出人去田間,告知田畝裏耕作的人。

    隻是一會兒,鎮子裏慌亂起來。

    亂勢久久不能平息。

    不斷有人飛馬從田畝中返回家中,他們捉急的製備兵甲,然後向圖裏真的甲喇章京公事房匯集。

    圖裏真是不可能回家吃飯了。

    趙娟帶著飯菜來到公事房。

    圖裏真簡單吃兩口。

    ‘老爺,為何這般慌亂,我看鎮子裏有些女子哭哭啼啼的。’

    趙娟低聲道。

    “你不知道,明人大軍就要來了,這次征集令不但征集所有男丁,就連壯婦也沒有放過,”

    圖裏真歎口氣。

    他家裏的姬蘭和趙娟也跑不了,也是壯婦之一。

    趙娟臉色一變,明軍。

    她已經忘了明軍的模樣。

    雖然她家早先就是軍戶出身,她阿爹也從軍。

    但是,滿人攻取這一帶,她才幾歲。

    “趙娟,你也得收拾一下應征,好在就在鎮子裏值守,”

    圖裏真安慰了她一下。

    漢人女子不同女真女子,有些女真女子弓馬嫻熟,隻是箭術不輸男子。

    趙娟等人卻是不行。

    趙娟臉色發白。

    她沒想到她也有上陣的一天。

    趙娟返家。

    圖裏真接著在公事房處置軍務。

    臨近傍晚,他親自清點了抵達公事房的所有甲兵輔兵,還有漢人朝鮮人。

    所有人都是兵甲齊備。

    當然,甲兵一身鐵甲,輔兵最少也是皮甲。

    相比下,等同奴仆的漢人朝鮮人身穿破衣爛衫就來了,甲胄,怎麽可能有,除了正式造冊的漢軍,其他漢人是不允許有盔甲的。

    很多漢人朝鮮人手拿著一把帶著鏽跡的順刀就來了,嗯,還帶著一張嘴。

    圖裏真清點了一下,三百六十七個甲兵,一百八十三個輔兵。

    此外還有五百一十四個漢奴,五十六個朝鮮人。

    “來的很好,都是牛錄中的勇士,傍晚回去取了行囊,今日開始就在鎮子外宿營,每日操練,隨時準備奉命出征。”

    圖裏真大聲吼著。

    “胡圖,阿必蘇帶著人隨我去那些沒應召的人家。”

    巴牙喇頭目胡圖和阿必蘇帶著幾十個巴牙喇,凶神惡煞的隨著圖裏真走去。

    圖裏真帶著人先後去了十一家,這些人家的男人都是托病不出。

    圖裏真立即讓人將這些男子拖拽出來。

    “我家男人病的不輕,不能出征,”

    一些女子哭喊著,孩子也在大哭,顯得很淒涼。

    ‘帶到軍中觀察幾日,如果真是病了,本章京就放歸,如果是佯裝,休怪本章京無情。’

    圖裏真不耐的解釋。

    他大約有數,這十一家中八家都是老甲兵。

    其中更有和明軍京營交戰過的。

    聽到和明人決戰必有人膽怯了。

    說實話,就是他也心裏動搖,德州慘敗的陰影在他這裏也沒過去。

    如果是和京營大戰,失敗的可能很高。

    所以有人必然是裝病不去。

    他作為牛錄的頭兒必須製止這些人,否則下一次必然有更多人的效仿,他這個甲喇章京等著被斥責問罪吧。

    帶著十幾個男子返回公事房,半途被幾個老家夥攔住,都是昔日和他老爹熟識的。

    ‘圖裏真,我家的別赤為何不能加入,他已經十五歲了。’

    一個老者捉急喊道。

    “正是,我家的撒呼裏也十五歲了。”

    另一個老頭喊道。

    牛錄中有些人情緒很高。

    想要自己的子孫早日上陣,就能多為家裏奪取斬獲。

    說白了還是八旗搶掠製度作祟。

    如果誰阻攔他們,他們會十分痛恨,為此他們不惜將家裏十三四歲的娃兒也推上戰陣,搶掠去吧,乃是家裏的大好男兒。

    “別赤十四歲,撒呼裏才十三,你們別騙我了。”

    “嘿嘿,不就差一兩歲嗎。”

    老頭們不以為然。

    ‘你們曉得什麽,這次是明軍大隊,不是入寇大明,搶掠豐厚,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著他們。’

    圖裏真隻能苦口婆心。

    老頭們這才不清不願的離開。

    看樣子對圖裏真很是埋怨。

    圖裏真也是無語。

    如果不是鄉裏,怕看到日後他們哭的撕心裂肺,後悔無及,他才不管這個破事呢。

    誰去都行。

    傍晚,圖裏真返回家中吃飯,隨便拿兵甲行李吃食。

    這些都是八旗甲兵必備的。

    早先是應召出征,兵甲糧食自備。

    後來入寇大明耗費糧米太多,各家自己負擔不起,後來改成鄉裏操練自己攜帶幹糧,應召出征則是朝廷製備米糧。

    家裏院落裏堆積了不少的物件。

    因為這次就連姬蘭和趙娟也被征集了。

    姬蘭手拿著騎弓,幾乎箭箭命中標靶。

    身邊的阿克墩是姬蘭和圖裏真的長子,今年四歲,一旁的是小女兒柳蘭也興奮的拍著小手。

    姬蘭得意的看一眼圖裏真。

    她長得較為粗壯,容貌也不如趙娟,但是論弓馬,趙娟算什麽,不就是會做飯洗衣縫補的,她不會這些,卻是可以上馬騎射。

    圖裏真笑著說了聲好,他現在也學會哄姬蘭,最起碼家裏別鬧得雞飛狗跳。

    心裏卻是不以為然,征戰自有他去,婆娘就要溫婉些,總是打打殺殺的,真是無趣,偏偏姬蘭還一無所知。

    趙娟擺放下飯菜,全家聚在一處吃飯。

    這應該是圖裏真出征前最後一個團圓飯。

    烏裏珠不斷給圖裏真夾菜,眼神裏充滿不舍,家裏就是圖裏真一個獨子,圖裏真也算爭氣,當了甲喇章京,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姬蘭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自己吃著,就連兩個娃兒也不管的,都是趙娟照料喂飯。

    趙娟在這幾個裏明裏是妾侍,其實就是一個奴婢婆子。

    一家人吃飯,趙娟必須一旁侍候著。

    而朱赫是不能和大婦以及阿克墩等人一起吃飯的。

    吃完飯,圖裏真進了烏裏珠房裏,

    ‘娘,這次出擊,戰事怕是很慘烈,如果有’

    “不許胡說八道,一定可以回來的。”

    烏裏珠急忙連稱罪過。

    “娘,如果明軍到了此處,可能殺戮非少,憑著有些老弱和女子是抵擋不住的,記住,我家別和其他家一起冒犯明人,我家可是有趙娟的。”

    圖裏真低聲道。

    ‘明人能打到這裏,’

    烏裏珠不敢相信。

    ‘明人京營德州一戰殺傷我軍近十萬,就連甲兵也損失了數萬,娘親還記得當時鎮子裏很多人家都辦喪事了,現下的明人不是十多年前羸弱的明人了。’

    圖裏真歎道。

    烏裏珠搖頭,不敢相信。

    “娘,記住,我家不想被明人搶掠,就指望趙娟和朱赫,你平日裏待他們好些。”

    圖裏真半真半假。

    也許真的可能有大敗的那一天,明軍攻占遼南。

    也許不能,他就是利用這個機會讓老娘善待一下趙娟母女,別老是嗬斥打罵。

    烏裏珠無言,想想往日對待趙娟朱赫的態度,心裏頗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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