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欠你們的,我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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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樓平靜的站在原地,他的眼神中沒有不甘與憤怒,沒有任何負麵情緒。

    他是魔尊,但他同樣輸得起。

    而且這場戰鬥也像寧青安說的那樣,原本就不公平,所以現在輸掉,重樓心中並沒有什麽特別失落的情緒。

    他已經估算出寧青安此時的實力。

    雖然隻差一線才能達到頂級元仙,但其實他的真實戰力,已經絲毫都不比他和飛蓬弱了。

    “……”重樓漠然抬起頭,看向寧青安:“這場戰鬥是你贏了,我會在萬仞孤峰等你。”

    重樓的性格十分幹脆,在發現自己今日沒有戰勝寧青安的可能後,十分果斷的轉身,震動雙翼騰空而起,拖著重傷的身軀離去。

    這一戰,重樓雖然傷的很重,但他有不死不滅的魔心,相當於精簡版的不滅軀,用不了多久,他的傷勢就會痊愈,他會重新回到巔峰。

    重樓走了。

    炎波神泉之前,隻剩下寧青安與景天兩人麵對麵。

    場麵一時極為嚴肅凝重。

    無人講話。

    終於,還是寧青安先開口了。

    “看你提劍而來,氣勢洶洶,想必是來殺我的。”寧青安盯著景天的臉,他知道對方絕對不是飛蓬,因為飛蓬已經死去了,即便他的神力複生,也隻能落在景天的身軀上。

    “為什麽?”

    “我們之前的關係……雖然算不上朋友,但也算是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刀兵相向?”

    寧青安看著景天,嘴角微微翹起:“你是否忘記了,自己還欠我一條命?”

    “我欠你的,我會還給你……但我現在,要為死在你手中的人討回公道!還六界一個太平!”景天目光極為認真,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會殺了你,而後,再將這條命還給你!”

    寧青安看著景天,忽然笑了起來。

    “什麽為死在我手中的人討回公道,死在我手中的人太多了!有很多你連名字都不知道!別把自己說的那麽大義凜然。”寧青安負手而立,輕聲說道:“蜀山亡在我手中,當時的你也隻是憤怒,卻不敢向我出劍!但現在我殺了葵羽,你就再也按捺不住,敢於來和我拚命……說到底,是因為死的人對你比較重要而已,你也隻是為了報私仇。”

    “不要標榜自己是救世主!把報私仇的行為,上升到護衛六界的地步,這種說法很可笑。”

    寧青安語氣有些嘲諷,極度尖銳。

    景天聞言沉默了良久,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因為葵羽的死去,我妹妹龍葵才沉睡不醒……我所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報私仇而已。”

    “但,你為什麽要殺葵羽?”

    景天猛然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寧青安。

    寧青安再次笑起來:“這個問題,同樣很可笑!我不殺她,她就殺我……這種事還要問理由嗎?”

    “的確不需要理由,我也不想再問下去了……”景天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要結束這場對話,他舉起手中的春滋劍:“言語總是無力的,我今天不想問誰對誰錯,隻想完成我此行的目的,把葵羽的元靈之力交出來!”

    寧青安閉上眼睛,平靜的說道:“已經被汲取完畢了。”

    葵羽的元靈之力早在數日之前,就被寧青安徹底熔煉,成為了他體內真元的一部分,再也無法單獨取出。

    想要的話,除非寧青安自己死去,將體內的真元全部取出,而後再由一名祖神進行熔煉剔除,才能將其完整的拿回去。

    “好,那我便殺了你,自己再去取。”景天舉劍,勢若狂龍。

    不得不說,繼承了飛蓬神力的景天,的確極強。

    如果他和重樓的交戰地點不是在魔界的話,那麽勝者很有可能就是他。

    景天一劍刺來,仿佛越過了空間的限製,上一瞬還在百丈之外,下一刻便來到寧青安身前。

    但這一劍之力並不僅限於此。

    與此同時,在寧青安周身出現了數百個手持滋春劍的景天身影,從他們身上傳來的氣息竟然完全一致,根本無法分辨出哪個是真身,哪個是虛影!

    亦或者,他們全部都是真身!

    隻不過是在這一瞬,景天在以極快的速度在不同方位連出了數百劍,劍意已到,但殘影還未消失!

    這種速度,實在是太驚人了!

    一瞬間,無數劍氣分為數百個方位,分別刺向寧青安身軀的數百個穴位上,有的是天靈、有的是命宮!

    這些劍氣若是完全落下,即便是寧青安,也會有不小的麻煩。

    “你和重樓不同,我不欠你任何東西……而且我們之間也不是交手,而是死戰。”寧青安忽然雙眼陡然亮起,那漫天的劍氣在他的目光中慢了下來,他右掌虛空一握,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出現在他掌心:“所以,我無需保留任何實力,我……會殺你!”

    隨著歸墟刀出現在寧青安的手中,無數極為淡渺卻又鋒利的力量,從天地匯聚而來,然而瘋狂的湧入寧青安的體內。

    他舉刀,沒有去分辨這漫天劍影中,景天的真正方位,而是極為隨意的一刀斬了下去。

    這一刻,狂風大作,魔氣與刀光交相輝映,然後互相撕扯,成為碎屑。

    最終這一刀之中的氣息變得極為純淨,不是魔氣,也不是仙光,而是天地最本源的一種氣息。

    祖器,伴隨祖神而誕生。

    它們本身沒有魔氣、神力、靈氣之分,而是後來三名祖神創造出的族群才有了區別。

    祖神之力,或者說祖器,本就是同屬一源,是天地最原始的源氣。

    一股幹淨之極的風吹來過來,本應讓人感覺無比愜意,但景天的眼神中卻滿是凝重,與更深層的恐懼!

    那道刀光已經化為了清風。

    在魔界之中,無處不在。

    景天可以躲過刀光,但卻無法躲過無處無在的風。

    魔界大地上空,景天那些充滿殺意的劍氣被清風輕輕吹過,頓時崩潰成最細微的靈氣,而後被卷在風中,繼續向後飛去。

    那空中的數百道身影,幾乎在一個瞬間,像是縹緲的煙霧一般,全部被吹的幹幹淨淨。

    隻剩下了景天一個。

    隻有他一個。

    景天感到了莫大的危險,他將春滋劍橫在胸前,怒吼一聲,金色的護體神力形成一個光罩籠罩在他體外。

    這是飛蓬神力中,唯一的防護功法。

    在飛蓬過去的歲月中,他一向隻注重進攻,從未想過會有用到這一招的可能。

    但即便是昔日的飛蓬重生,恐怕也擋不住寧青安斬出的這一刀。

    更何況是景天隻是得到了飛蓬的神力而已……

    金色的光罩,在瞬間破碎,悄無聲息的消融著。

    那些清風臨身。

    這一刻,景天終於看清了,那些清風並不是純粹的風,而是由無數細小到了極致的刀光組成的刀風。

    足有十萬道、百萬道!

    景天大吼了一聲,以春滋劍斬向漫天的刀風。

    一瞬間,卻也像是過去了一萬年。

    那些刀風落在景天身上,十分輕易的掠過他的身軀。

    整整數十萬道刀風,掠過景天的身軀,吹在遠處高聳如雲的巨山上。

    大地之上,煙塵彌漫,空氣中事物被撕裂的恐怖聲響不絕於耳,其中還夾雜著景天憤怒而又痛苦的咆哮聲。

    遠處的巨山瞬間泯滅,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煙塵斂去。

    前一刻還在持劍傲立宛若天神的景天,再次被砍成了渝州城當鋪的小夥計,渾身是血,低垂著頭,呼吸微弱。

    寧青安平靜的抖了一下刀身,歸墟刀從他手中消失。

    受到寧青安這個動作的震蕩,景天已經被斬的七零八落的戰心,此刻再也無法保持完整,噗的一聲狂吐一大口鮮血,身上無數細如牛毛的傷口在同一刻迸射出噴泉般的血霧。

    而在他胸口有一道最長,也是最猙獰的傷口,此時透過那裏,居然可以看到胸腔內如金似玉一般跳動的心髒。

    寧青安的眼神依然無比淡漠,他沒有什麽快意的感覺。

    他並不仇恨景天,也沒有必須要殺死對方的理由。

    隻不過形勢如此,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為什麽……為什麽命運偏偏要將我們放在對立麵?”景天喃喃自語,他想起了曾經在渝州城時,寧青安與他在賭場內狂贏銀子的場景,那時的他是那麽的興奮,無憂無慮。

    但為何僅僅隻是過去了這麽短的時間,他們就要站在搏命的對立麵?

    “不是命運將我們放在了對立麵……而是天帝將我們放在了對立麵。”寧青安麵無表情的看著景天,輕聲說道。

    景天聞言抬起頭,有些不解的問道:“你說什麽?”

    “你是因為龍葵昏迷不醒才來找我的……”寧青安輕聲開口,他幹掉蜀山五老之後,便已經在蜀山藏書閣找到了時間回溯之法的修行方式,他也知道了景天為何來到此地。

    並不是因為葵羽之死,而是因為龍葵的昏迷不醒。

    實際上,葵羽雖然和飛蓬同屬神界,但畢竟葵羽對飛蓬多的是暗相思,而飛蓬對她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注重。

    所以葵羽死去,雖然景天有些憤怒,但還不至於搏命。

    但龍葵就不一樣了。

    她與龍陽同屬一脈,在龍陽心中占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所以景天此番抵達魔界,並不是為了葵羽複仇,而是為了救龍葵蘇醒而已。

    景天看著寧青安,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但是你知不知道,龍葵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昏迷不醒的?”寧青安問道。

    景天眯起眼睛:“葵羽死去,所以龍葵失去本源……”

    “不。”寧青安搖了搖頭:“龍葵雖然是葵羽的思念化身,但當她進入六道輪回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雖然和葵羽或許還有一些血脈上的感應,但絕對沒有如此強烈的因果反應。”

    “簡單來說,肉身被重鑄之後的龍葵,就是即便葵羽被碎屍萬段,她充其量隻會感覺到沒由來的悲傷,但無法影響到她的軀體和神魂。”

    “龍葵的昏迷,和葵羽死在我的手中沒有關係。”

    寧青安盯著景天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景天終於感受到一股極為寒冷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如果真的如寧青安所說,那麽是誰導致龍葵現在這幅樣子?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在永安當時,天帝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恰當了,就像是一直在掐點等待龍葵昏迷一般!

    “這件事,莫非和天帝有關?”景天低聲,喃喃自語。

    他覺的難以接受。

    天帝明明是六界至尊,絕對的光明、正義,怎麽會做這種事?

    “不對!你在騙我!如果龍葵昏迷真的和天帝有關,那麽天帝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景天怒聲問道。

    “或許,是為了探一探魔界的底細?”寧青安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誰知道呢……”

    景天眉心狂跳,他沉默良久,開口問道:“這種事,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相比於六界至尊的天帝,我一個濫殺無辜、屠滅蜀山的惡魔所說的話,可信度自然是遠遠不如的。”寧青安笑了起來:“而且我似乎沒有義務告訴你這些事,現在說出來,也不過是出於我心中貓捉老鼠的戲弄心理而已……”

    景天不想相信寧青安所說的話。

    但他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他能察覺到自己的傷勢,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會死去,麵對這樣的自己,寧青安還有必要撒謊嗎?

    “天帝!難道真的是你?”景天憤怒不已,他握緊拳頭,指甲都刺入掌心血肉之中,渾身的傷口又開始溢血。

    但此時,他心中的痛苦比身上的傷痛更加猛烈,更加難以忍受。

    “啊!”景天仰天長嘯,忽然之間,他感覺自己渾身的力量都在不受控製的向外湧出。

    那是他身體即將崩潰的預兆。

    但就在此時,那些離開他體外的神光卻並未消散,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光芒四射的身影!

    純白金絲的龍袍,珠簾帝冠!

    那竟然是天帝的一具化身!

    居然一直藏在景天身上,由於並非本體,氣息波動不強,又被飛蓬的神力所遮掩,就連逝去之前的神農也沒有發現!

    “天帝!剛才他說的是否是真的?這件事,是否是你在利用我?”景天仰天看著天帝那具化身,雙目赤紅的問道。

    “大膽飛蓬!”天帝化身聲音威嚴:“連你的生命都來源於天帝,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朕做事的方法?”

    寧青安麵無表情的看著景天,忽然笑了起來。

    “看到了嗎?這就是六界至尊的天帝啊!”寧青安大笑。

    這一刻,已經無需再問,天帝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景天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又無比的苦澀。

    “飛蓬欠天帝一條命,我欠寧青安一條命,也好,今日我就將這條命奉還給你們,從此,我與你們再無瓜葛!”景天咬牙,那些神力狂湧,他的身體轟然爆碎。

    血肉骨骼,飛向天帝。

    不滅的神力,落入寧青安掌中。

    “欠你們的,我還清了……”景天的聲音在虛無之中響起,漸漸歸於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