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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斯大林沒有否決掉朱可夫的建議，他靠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盯著朱可夫的雙眼，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艱難的開口說道：“我如果向德國屈辱求和，那麽在蘇聯的威望，一定會受到影響的。”

    朱可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麵露喜色。他還以為斯大林不是不願意和談，而隻是顧忌影響。於是他趕緊上前說道：“偉大的領袖斯大林同誌，如果我們在蘇德邊境上取得了和平，那麽我們手裏的部隊，可以輕而易舉的消滅掉反對您的聲音……”

    “我是說，我如何在死後麵對那些非議我的聲音！”斯大林閉起了雙眼，用煩躁的語氣對朱可夫說道：“我活著，人們當然不敢說我什麽，可是我死了，剩下的人會怎麽對我？我讓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為蘇聯戰死，而我自己卻最後選擇了求和苟且的活著？”

    他看著愣在那裏的朱可夫，又加重了自己的語氣，這一次他說的事情更嚴重一些，也讓朱可夫重新認識了麵前的這個斯大林同誌：“我如何對得起將蘇聯交給我的列寧同誌？我如何對得起我們的革命事業？即便我約瑟夫戰死在莫斯科，蘇聯也不能在我的手裏割讓一寸土地！我是斯大林！斯大林不是懦夫的名字！”

    “那麽……斯大林同誌，我們現在，如何麵對這種局麵呢？”朱可夫吞了一口唾沫，然後開口用尊敬的語氣問道。他覺得自己今天才認識斯大林，認識這個在他印象中，以****殘暴聞名的蘇聯統治者。現在他知道了，在****的背後是極端的堅持不懈，而在他殘暴的背後，是斯大林骨子彌漫的寧折不彎的剛毅。

    每一個值得曆史記住的偉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點，正因為這些特點，也讓他們有了自己的性格局限性。這些人在抉擇的時候出現失誤，並不能完全歸納給他們的愚蠢或者瘋狂，因為也許讓他們走向成功的，同樣是這些原因。

    苻堅固執的啟用漢臣王猛，於是成就了前秦的強大。在做這個選擇的時候，他自信而且堅持，而這個決定，也確實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可是當王猛死前懇求苻堅不要南下伐晉的時候，苻堅同樣自信和堅持，他相信自己可以滅掉晉朝實現統一中原的夢想……於是大家都知道了結果。

    而斯大林同樣是這樣一個男人，他自負而且固執，固執而且堅持，堅持又暴躁，暴躁之中卻有著三分睿智。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他怎麽可能在列寧時代，力壓如此多的精英，成為蘇聯首屈一指的實權領袖？而恰巧是這種性格，讓他掀起了大清洗的腥風血雨，選擇了和德國死拚到底這條強硬的路線。

    “你要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堅守每一寸陣地，一直到最後一刻。”斯大林有些疲憊的緩緩開口，將手裏那張皺巴巴的電報紙丟在了自己的腳邊：“莫斯科要堅持到最後，一直堅持到打退德國侵略者，或者徹底淪陷為止。”

    “我明白了！斯大林同誌！我會堅持到最後一刻，守住莫斯科的！”朱可夫立正回答道。如果說他之前對斯大林的態度是高壓下的服從，那麽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應該為這個國家做一些什麽，應該為這個值得敬佩的領袖，做一些什麽。

    “和瓦圖京同誌好好配合！隻要我們在這裏沉重的打擊了侵略者，那麽蘇聯的旗幟就永遠不會降下！”斯大林站起身年來，繞過桌子走到朱可夫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在這裏，等著屬於自己的命運。”

    “那麽，和德國人談判的事情……”朱可夫似乎有些不甘心，還是開口問了這麽一句。

    “你當然可以去談判，朱可夫同誌。”斯大林苦笑了一下，然後用手搓了兩下掌心的煙鬥：“不過，這一切都要等我已經死了。斯大林絕不妥協，也絕不談判，明白了麽？”

    “我明白了！我會堅持到勝利來臨！斯大林同誌！”朱可夫立正敬禮，然後轉身，走出了斯大林的辦公室。而隨著辦公室的房門關上，斯大林卻沒有立刻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走到書架前麵，抬著頭端詳著上麵那幅列寧的畫像，麵無表情。

    是畫像上的這個男人，將他帶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他們一起努力創造了一個幅員遼闊的偉大國家，創造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國家。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感覺到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量，而如今的他已經兩鬢斑白還要獨自麵對城外百萬敵軍。

    “列寧同誌啊，如果可以的話，給我指明前進的方向吧！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我記得你對我的教誨，值得慶幸的是我都做到了，現在我要去追隨你了，希望見到你的時候，你不會對我失望。”斯大林一邊嘀咕著，一邊從那幅列寧的畫像上挪開了自己的視線，他背著手走到窗前，外麵的世界一片漆黑。

    德國人的炮擊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下來，遠處的槍聲稀稀落落聽不真切，斯大林感覺到無限的疲憊和無力，於是隻能拖著沉重的腳步又從窗子邊走了回來。事實上他現在很少在這間辦公室裏工作，大多數時間都隻能坐在地下室裏，看不見一絲一毫的陽光。

    四個小時前，德軍的150毫米口徑火炮炮擊了莫斯科的市區，戰爭已經不再遙遠。這裏的一切已經被籠罩在了敵人的攻擊範圍之內，每一個人都要為活下去小心翼翼，包括斯大林自己。

    推開房門，他一步一步走向長廊，門口的衛兵幫他關上了房門。近侍還有一群貼身的衛兵跟隨他走下樓梯，然後推開沉重的大門，經過更幽暗的斜坡，走向深埋著的地下室。那裏在幾十米深的地下，不會被炮火波及。

    幽深漫長的走廊裏，隻能聽到斯大林還有他隨從衛兵們的腳步聲，每隔一段距離就有衛兵把守著沉重的鋼鐵大門，這裏完全靠柴油發電機供電，有良好的照明還有配套設施。整個工程隨著地鐵項目一同修建，最近才剛剛算是基本完工而已。

    可是無論頭頂上的那些白熾燈如何刺眼，這條隧道的盡頭依舊還是那麽的黑暗，斯大林看不清前方，看不清他即將前往的地方，就是是一個什麽模樣。他隻能緩緩的一步一步走著，邁著他那略顯沉重的腳步。

    ……

    莫斯科郊外，滿是彈坑還有斷掉的鐵絲網的陣地後麵，一條深深的戰壕裏，兩名蘇聯紅軍士兵正在用木材加固的掩體裏，注視著遠方那片仿佛可以吞噬掉一切的黑暗。

    他們所在的地方相對於來說更安全一些，因為有橫著架好的木材，充當他們頭上遮風避雨的房頂。他們的身後有局部戰壕的布置圖，有一張不大的破桌子，上麵還擺放著他們兩個人的飯盒，以及一些散落的過期文件。

    這裏原本是一個靠近前線的秘密指揮所，可是因為德軍的不斷推進，已經變成了一個前線的隱蔽觀察哨和臨時機槍碉堡了。夯實的土地上還有架設炮隊鏡的痕跡，不過這些昂貴的設備還有曾經住在這裏的官員，似乎都已經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和莫斯科城內不同，前線的燈火管製是非常嚴格的，不僅僅是規定嚴格，另一方麵誰也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夜間露出的燈光可以傳到很遠很遠的位置，而任何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是敵人開炮的充分理由。

    兩個人靠在預留的觀察口上，眯著眼睛借著星光，看著對麵德軍陣地上的動靜，他們的身後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名蘇聯士兵。這些人隻是因為勞累睡在了這裏而已，所以偶爾還能聽到輕微的鼾聲。

    “我在想，這裏之前住著的是個師長還是個軍長，修的真結實。”一名負責觀察放哨的士兵對另外一名士兵開口悄聲說道：“而且地方也夠大，也許我們身後他們就擺了兩張床鋪，有被子還有枕頭。”

    放下望遠鏡，另一名士兵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他在望遠鏡裏基本上看不見什麽東西，到處都是一片黑暗。聽到同伴的嘀咕，他吐掉了嘴裏叼著的草根，開口回答道：“如果我是你，有廢話的時間，就仔細檢查一下機槍裏的子彈。”

    “叮當……當啷……”遠處漆黑的地方，傳來了金屬物體撞擊的聲音。蘇軍後勤補給中有很多來自美國的罐頭，士兵們吃完罐頭就習慣把罐頭盒子綁在鐵絲網上，這能提供一定程度的預警，和鈴鐺的作用差不多。

    “我￥#%！”這名蘇聯士兵在炮聲隆隆的背景聲裏聽到了這個尖銳的響聲，他愣了一秒鍾之後，就大聲的叫罵道：“敵襲！趕緊爬起來！德國人攻擊了！”

    仿佛回應著他的叫喊聲，遠處的黑暗中，mg4機槍那獨特的聲音，開始嘶吼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