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Chapter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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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們就瘋狂地滾床單了, 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侄子就是我大哥的兒子,是雙胞胎。四歲了, 比你小一點, 啊……他們今天不在,要不然可以跟你一起玩。”
就是她口中說的言大胖和言小胖麽?
安之酒窩凹進去一點。
“我帶你去見我爺爺奶奶,他們住在二樓, 他們年紀大啦, 不怎麽爬樓梯, 那邊有個小電梯……”
她一邊抱著她爬樓梯, 一邊在跟她說話。氣息有點點急促。安之的視覺角度是逐步上升的, 心也是。
她在那個大房子裏一直都不敢怎麽睡著,起初怕睡過去醒來又在陌生的地方,後來是因為睡醒麵對的都是冷漠的臉。然而剛才醒來就在被人嗬護的懷抱裏。
安之把臉蛋貼近她肩膀的布料。靜靜地聽著。
“我爸媽很小就不在了,我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他們很喜歡小孩子的,不用怕。”
她的身上總有股淡香, 不知道藏在哪裏。無法形容。
幼兒園的女老師們, 同學們的媽媽們,身上也會有香味,但沒有她這麽好聞。
安之記住了這個香味。
言蹊是在這裏長大的。她是家裏小孩最小的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女孩。父母是自由戀愛,大學還沒畢業就結婚了, 婚後也非常恩愛, 言蹊上頭有四個哥哥, 那時候父母,包括爺爺奶奶都想要一個小女孩,第一二胎是男孩後,言媽媽不死心,抱著“一定要有小棉襖”的心態生了一對雙胞胎—— 還是男的。萬念俱灰下封肚不再生了。誰知道過了三年,竟然意外有了言蹊,簡直是喜出望外。
言蹊是在萬千寵愛下出生,直到她五歲那年,父母跟四哥搭飛機出了事故,不幸三個人都沒有生還。她和三個哥哥就在爺爺奶奶的撫養下長大。
言家是音樂世家,言爺爺是歌唱家,享受□□特殊津貼。很早就入黨,是解放軍的文職幹部。言奶奶是邶城音樂學院的教授。兩人結婚五十年,經曆浮浮沉沉,依然鶼鰈情深。
兩人退休多年,住在北城郊外的老宅,種花養草,帶帶曾孫。
老人家身體還算健康,隻是言奶奶記性不佳。
二樓的客廳裏暖洋洋的,款式名貴古樸的黃花梨木長椅,青瓷白瓶裏插著靜謐幽香的黃臘梅。燈下影子成對,案上青瓷白瓶裏的海棠花盛開。
兩位老人並排坐著看電視。準確來說,是言爺爺陪著言奶奶看電視,她問一句:“這是倪大紅吧?”
“對,演嚴嵩。”言爺爺道,“演得不錯。”
言蹊抱著安之上來的時候,言奶奶已經問了第三遍了。
“爺爺,奶奶。”言蹊把安之放在椅子上,拍拍她肩膀讓她坐下,“這是安之。”她掃了一眼大屏幕,“啊...陳寶國呀,你們又在看這部......”
言爺爺頭發灰白,精神矍鑠,他笑眯眯道:“陪你奶奶看...”看上去就是很討小孩子喜歡的老人家,他也不擺架子,直接省略掉客套的步驟,自然而然地對安之說,“吃蘋果好嗎?”
於此同時,言蹊在另外一邊坐下,對她說:“這是我爺爺,奶奶。”
安之還沒得及反應要叫什麽,言爺爺那句“吃蘋果好嗎?”已經到了耳邊,她略微局促地站在椅子上,不知道該叫人,還是該坐下先,還是該說要不要吃蘋果。她像隻懵掉的小兔子,局促極了。
言蹊笑起來。言爺爺也笑。
言蹊道:“安之,坐下來。”
安之規規矩矩地坐著,言爺爺遞給她一片蘋果,她瞄瞄言蹊,見她笑著點頭,她小小聲道謝,“謝謝...爺爺...”
她剛咬了一小口,旁邊凝神的言奶奶突然反應過來,伸手在她頭頂和臉頰摸了摸。老人家也是花白頭發,慈眉善目,身上一股香香的味道,“哎呀,是個小女娃。”
安之還沒來及地說什麽,叼著一口蘋果,就被抱住懷裏,老人家的臉頰湊過去蹭她,“哎喲,好可愛的小娃娃...”
言爺爺在一旁笑道:“淑年,你嚇到孩子了。”
言奶奶嗬嗬笑:“這是小五的孩子嗎?小五的孩子都這麽大了嗎?”
言蹊嗆了嗆,“奶奶,不是我的孩子....”
言奶奶才不管她,摸著安之的頭,笑道:“你幾歲啦?”
安之好不容易把嘴裏的蘋果吞下去。她從來到這個城市後,輾轉了幾個家,都沒受過這麽熱情的歡迎。她小臉慢慢漲上一層粉色,“奶奶,我六歲了...”
言蹊在旁看著她的爺爺奶奶在逗安之說話,心裏歎一聲:爺爺,奶奶,輩分又亂了。。。
過了一會兒,心姨上來。她在言家老宅呆了二十年,已經如家人一般,她笑著讓言家二老去休息。然後對言蹊說她已找到幾身適合安之穿的。讓她帶孩子去洗澡換衣服。
言蹊一看表都九點多。這個時間小孩子就該睡了。
可是……她這麽小,會自己洗澡嗎?心姨畢竟對她來說是陌生人。
估計她也不會願意。
可是……言蹊微微犯難,她沒給小孩子洗過澡啊……
言家老宅有四層樓,心姨和傭人們住一樓。她爺爺奶奶,以及大嫂和雙胞胎住二樓。三樓是她和其他兩個哥哥的地盤。
言蹊領著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去浴室放熱水,把衣服給她放好。
她的房間很大,她喜歡簡單堅固的白色家具。綠色的小盆栽,還有大書架。
安之好奇地打量著。
言蹊把手袖挽起來,長發束在腦後。她問:“你是自己洗澡?還是……”
“我可以自己洗。”
言蹊暗自鬆口氣,看著小女孩自己走進了浴室。過了一會兒,她拍拍頭,總覺得還是不夠放心,也走進去。
一進去她就撲哧一笑。
安之穿著小裙子,她自己脫到一半卡住頭,正“嗚嗚嗚”地扯著。她耳朵被嘞得疼得很,想叫人也不好意思。
頭頂傳來言蹊的輕笑,“別動,別動,我來幫你脫。”
好不容易脫了下來,安之頭發亂蓬蓬的,耳朵紅紅的。她嘟著嘴,小臉皺著。
言蹊忍著笑,走回去把浴室的門帶上,探了下浴缸的水,“要洗頭發嗎?”
“嗯……”安之脫剩一條小褲褲,裸~著粉藕似的四肢,兩隻小腳丫不好意思地摩挲著。
言蹊擔心她一個人洗會著涼。就讓她過來,她取下花灑,跟她說:“你看,這裏有兩個顏色,往藍色那邊是冷水,往紅色那邊是熱水……”她扭開來,水嘩嘩流出來,“用水試一下,水溫合適就可以了。”
她幹脆坐在浴缸邊沿,“我來給你洗頭發。”安之蹲下來,把頭伸過來。溫熱的水流過她的頭頂,柔韌的手指輕輕摩挲她的頭發,清香的味道傳到鼻尖。
“燙不燙?”
安之覺得這味道有些像她身上的。她眯著眼,覺得被揉得很舒服,“不燙。”剛說完,泡沫就進眼睛了,她“啊”一聲,言蹊“哎”一聲叫道:“別動別動,不要張眼睛。”
她小心翼翼衝去泡沫,拿毛巾擦她的眼睛。
安之臉皺成一團,她站直了,頭發沒有擦掉的水珠一滴滴流下來,已經有點冷了。
她“嗚”一聲,縮了縮身子,這下耳朵進水了。言蹊幾乎是手忙腳亂的,扶著她的頭,讓水流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言蹊忙說,“好點了麽?”
安之剛想說她好多了,頭頂那一團沒被衝走的泡沫就溜了下來...
言蹊:......
安之:......
撲哧兩聲,兩人都笑了起來...
言蹊把她頭發衝幹淨,用條毛巾把她頭發包住,“舒服點了嗎?”安之的臉隻剩下小小的一點,精靈可愛。她“嗯”的一聲。
“好了,進來了麽...哦,等等,水都涼了...”
言蹊重新放了一缸水,轉頭看到安之有些靦腆地站著。
“嗯?脫掉小褲褲...”
安之臉紅紅地看著她。
言蹊明白,抿唇一笑,“好了,我不看你,你自己脫。”
安之看著她閉上眼睛,睫毛長長的,翹著,連睫毛都是笑意。她快手快腳地脫掉,跨進去,言蹊笑說:“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安之害羞地笑起來,“可以。”
浴室裏彌漫著溫潤的水汽,安之盯著浴缸裏細膩如雲朵的白色泡沫,用手指戳戳戳。
言蹊把換下來的衣服收拾一下,看了看心姨給她拿的衣服。覺得睡覺穿還是不太舒服。
“我去找一件給你睡覺穿的衣服,你洗完叫我。”
安之臉頰的酒窩像個小逗號一樣對著她跳了跳。言蹊對她眨一下眼,走出門。安之小手拍了拍水麵,心裏像吃了糖果一樣。
過了一會,言蹊進來給她衝掉泡沫,用一條純棉大毛巾給她裹住,直接把她抱起來。
她襯衫前襟有一片全都濕掉了,她把她抱起來的瞬間,一綹頭發垂落下來。
安之看著她,伸手把那綹頭發別到她耳後,言蹊微怔,幾不可見地笑了下。把她抱到床上放下,拿過一件她的大T恤,給她套上。
她的大T 恤給安之穿在身上可以當件長裙子。特別可愛。
“我去洗澡,自己擦頭發?嗯?”
安之順從地點頭,看著女人走進浴室。
她發了一會兒呆,除了外公,還沒人為了她走來走去,整天晚上都在忙著。
“新年快樂,祝好。想念你。”
高既明。
可能是過了一會兒還沒沒有見到她的回複,那邊打了電話。
言蹊看著屏幕上的名字,最終還是沒有接起來。見到有心姨陪著安之,她動身朝樓下走去。
外麵冰冷的空氣一下子沁入了鼻口,言蹊呼出了一口熱氣。邶城十幾年前就禁止鞭炮和煙花的排放,但在春節期間的非市區的地方,還是允許的。
過了10點,美麗燦爛的煙花在她頭頂綻放,言蹊並未在意,她隻是想出來外麵走一走。
高既明出國的這段時間並沒有放棄和她聯係,他甚至找了一切可以聯係她的方式。
他說:“為什麽你不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為什麽你要那麽狠心,為什麽你就這麽不信任我,你怎麽知道我們不能異地呢?”
也許是她太苛刻了?也許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愛他。
言蹊胸口微漲,突然有了想要抽煙的衝動。她抿了唇,繞著院子踱步,抱著肩,鎖著眉。
她做不到放下一切跟他出國。但即使做了決定,仍舊會彷徨與猶疑。
斷絕了後續,可無法否定曾經。
言蹊獨自怔了片刻,涼風拂麵,夜色在煙火中絢爛,心情闌珊。
她抱著肩膀,瑟縮了下。回身,發現安之的小身影扒著門,靜靜地看著她。
她穿著新給她買的粉色羽絨服,蘋果臉嘟嘟的,純真而不諳世事的雙眸凝望著她。不知道站在背後陪了她多久。
言蹊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有些人會認為小孩子是非常治愈的生物。
“你為什麽不穿外套呀?”
安之被言蹊整個抱在懷裏,坐在門口。
安之被她摟得緊緊的,坐在她膝上,好像被她當作取暖工具。而且她敏感地感覺到言蹊好像有點不開心,為什麽會不開心呢?過年不是都要開開心心的嗎?
“嗯……”言蹊把頭埋在安之的帽子後麵,發出一點鼻音。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安之轉身都沒法轉,甚至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足足有好幾秒,言蹊才鬆開她一些,她懶懶道:“陶陶,唱首歌給姨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