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雁蘭華仰起了脖子，絕望般的認命了。經過和真相已經不重要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不過是拖延一點時間，那麽還不如痛快一點。

    靜水久看著對方一步步崩潰的樣子，沒有半分喜悅，對方那絕望的表情，倒映在她眼裏，也不能讓她提起絲毫快感。

    沒有啊！沒有什麽呢？沒有複仇的感覺。

    仇人就在眼前，而且弱得如同螻蟻，隻要自己願意，隨時都可以踩死。可越是如此，她的心裏越無法感受到那種快意。

    就算殺了對方，將對方碾成肉泥，也無法宣泄壓抑多年的恨意，以及那滿腔的怒火。三雁蘭華很絕望，她也很絕望。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那麽虛假，就算報複了，留下的也隻有空虛。

    她沒有忘記仇恨，隻是她不知道怎麽去發泄這種仇恨。可即便如此，血海深仇，依舊不可不報。

    “啊~~”

    一聲喝吒，靜水久狂怒出手，仿佛要將自己多年的仇恨一股腦爆發出去。

    “這樣好嗎？你所渴求之物，就是像這樣，殺死一個毫無反抗力的人嗎？”

    閉嘴！

    “你並不想這麽做，對嗎？殺死她，不會讓你有任何滿足感，你的仇恨也無法宣泄，你想做的，僅僅是讓你自己的遭遇在別人身上重演。”

    閉嘴！！

    “可是，那份仇恨無法安放，血債隻有血償，那麽就放手，將痛恨的人，以及他們的同類都殺光......”

    我說，閉嘴啊！！！

    氣勢萬鈞的一擊，三雁蘭華已經束手以待，可是靜水久不斷掙紮的內心，仿佛在耳畔飄蕩的話語，讓她的動作停頓了。

    她的眼中殺意不減，但是卻多了一抹複雜的神色。她對自己的行為抱有疑問。

    殺死對方，殺死一個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並不能讓她解脫。可是因為這樣就去殺更多的人，卻也違背她的本意。

    在此之前，她因為仇恨對天河優人下過死手，那就是她無法安放那份恨意而選擇的宣泄方式。但她也遲疑過，隻是一直用複仇這個概念蒙蔽著自己。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才故意躲在葉秋玄的眼皮底下，讓對方監督自己。她固執的認為，隻要找到當年那些殘害她家族的惡人，她就能得到解脫，從仇恨的深淵中脫出。

    可當這一天到來之時，她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啊，我原來已經知道了，仇恨的盡頭，隻剩下毀滅。”

    靜水久的氣息不再那麽狂暴，就如同她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一般，隻是，突然而來寂靜，帶著些許破滅的意境。

    她的眼睛和三雁蘭華對視到一起，恨意和殺意逐漸消失，但三雁蘭華卻沒有任何心安，反而越發心悸。

    “和我一起毀滅吧，地走家的末裔。”

    靜水久很清楚，自己下一招將帶走對方的性命，而支持她存在至今的信念也會完全消失，同樣是死，這就是複仇者，在這條道路上唯一的歸宿。

    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靜水久再度出手，蓬勃而發的妖力席卷而去，三雁蘭華脖子上的護身符也感受到了危機降臨，在同一時刻撐起了一麵熒光護盾。

    下一刻，兩股力量對撞消融。巨大的衝擊波，將兩個人都吹飛了出去。

    靜水久必殺的一擊無功而返，而三雁蘭華臉色煞白，頸部漂浮而起的護身符，表麵布滿了裂紋，發出的光芒也變得若隱若現。

    兩個人都有些呆然的跌坐在地上，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不過這樣的停頓僅僅一瞬，靜水久反應過來後，便是打算再度出手。

    然而，一道身影卻攔在靜水久身前，他的身形略顯單薄，但他站在那裏，便是一道天塹，令人難以逾越。

    靜水久的眼睛微微一凝，“你說過不會阻止我。”

    “我說過。前提是你還是你。我原以為你會和那些人不同，卻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條自我毀滅的路，真是可憐。”

    “你什麽都不知道。”

    葉秋玄聞言一愣，隨即發笑道：“為什麽你們這些複仇者，都喜歡用這種口吻，說著同一句話呢？我或許不知道你們的一切，但我能感受到你們身上那股毀滅一切的想法。靜水久，你之前也有過短暫的清明，為什麽到最後，依舊要選擇這條路？”

    靜水久慘笑著，臉上有著難解的哀傷。

    “答案很簡單啊，因為我沒得選，因為自始至終，這條路都沒有回頭的可能。”

    葉秋玄忽然明白了。他在對方心裏埋下了種子，的確發芽了，靜水久直到複仇的前方意味著毀滅。可結果並沒有他想的那樣，對方會因為陷入自我毀滅，因為明悟自身，從而選擇回頭。

    是的，任何東西都有兩麵性。靜水久在認清自我後，再次選擇了一條和葉秋玄背道而馳的路。為什麽會這樣？他很好奇。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她沒有歸宿了。

    一個失去了一切的人，不會有所畏懼。就想輸了個精光的賭徒，明知道再去賭博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可他卻也隻能賭下去，因為他已經一無所有。靜水久也是如此。

    “無處容身的你，就由我來成為你的歸宿。找不到活著的理由的話，就由我來給你理由。”

    葉秋玄難得帥氣一回，操著和後宮男主角般的口吻，說著要拯救人的話。假如這是小說戲劇，或許真的會迎來圓滿結局。可惜，這並不是。

    所以這句話隻是讓靜水久為之一愣，之後便是不屑。

    “你以為自己是正義的英雄嗎？惡心。”

    ......靠，果然不行嗎？明明那些動漫裏麵，大家都靠這招的。

    “嘁，你就當我是自我意識過剩的正義英雄好了。”

    “不讓開嗎？”

    “如果地走家的末裔不是普通人，我或許不會管，但現在似乎沒有這個理由。”

    靜水久有些不快，“人類都是這麽出爾反爾的嗎？真令人不爽。”

    “答應你不插手的，可隻有這家夥，我可沒答應。”

    神宮寺蓮步輕移，走到葉秋玄身邊。因為亞絲娜此時去照看三雁蘭華，神宮寺有種無所事事，再加上他們幾人當中，就屬她一直不信任靜水久。如果不是葉秋玄攔著，她剛才就出手了，怎麽可能讓靜水久有傷害三雁蘭華的機會。

    葉秋玄很無語，很顯然他正在轉移靜水久的仇恨，三雁蘭華是無法滿足她的複仇，複仇過後必然迎來毀滅。所以他要承接這份仇恨，成為對方的歸宿。

    他便不是張嘴瞎說，打算調戲靜水久，或者收對方入後宮，他的每一個行為，都帶著某個意圖。隻不過神宮寺並不了解，一出場就破壞了葉秋玄的計劃，讓他很苦惱。

    “這件事是我弄出來的，就讓我自己來解決，做人總得有始有終。”

    葉秋玄攔住了神宮寺，轉眼看向靜水久。

    “出爾反爾的，隻有我而已。你的那份憎恨，就由我來背負吧。”

    “結果還是要兵戎相見啊。”

    “誰知道呢？做決定，不都是你自己嗎？靜水久！”

    “啊，沒錯，一切都是我的選擇。那麽，在被這份憎惡吞噬之前，讓你嚐嚐地獄的滋味！”

    麵對葉秋玄，靜水久毫無壓製地綻放出自己的力量，漆黑如柱般的妖力直衝鬥牛，她的眉目在力量的衝刷中變得扭曲，她的頭發開始變長，在力量狂潮中不斷搖曳，其身形，如同惡鬼。

    “被憎惡吞噬的複仇之鬼，這份力量還真不容小覷。”

    神宮寺也不禁動容，手裏召喚出真實之書，便打算出手。

    “這可是我的舞台啊，玖惠澄。”

    葉秋玄向前一步，闖入那力量狂潮之中，黑色的馬尾迎風飛舞，衣衫獵獵。

    “你知道的吧，你不是我的對手，一直都不是。”

    他的腳步剛邁出去，虛空之中便響起一道道劍鳴，一種孤寂的意境沾染長空，鋒銳的氣勁切割著靜水久的力量狂潮，屬於他的領域逐漸鋪開。

    每一步的邁進，這份力量便強一份，他的身影便越發孤寂，氣勢便越發駭人。仿佛一柄絕世神兵在慢慢出鞘，吞吐的劍光令人不寒而栗。

    “不同了。”

    神宮寺看著葉秋玄的背影喃喃著。如果說使用龍之血脈的他，是暴力，狂野的代名詞，將暴力美學發揮大了極致，那麽此刻的他，則是另一種感覺，將力量藏於體內，如同孕育著的火山，一旦爆發，必然天崩地裂。

    當然，還有最令她意外的，領域。這種感覺有點類似於固有結界，又不一樣，氣勢的運用，有點和妖怪相似，但也不同，令她看不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