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中的林夕涵被甩向一邊。

    她抓住一根木柱，將自己拉回原位，一直抱著船柱沒撒手的孟依依嘿嘿一笑。

    “依依乖，抓住了別亂動。”

    這種風浪裏，哪怕是安撫的話也需要扯著喉嚨才能聽到。

    孟依依比了個手勢：“我看著動力閥呢！”

    船艙中，兩人的分工暫時是林夕涵負責裝填燃料，孟依依照顧鍋爐的運轉。

    黑皮和白皮都是生手，不過許樂製造的動力艙室結構也並不複雜。

    沒有錯綜雜亂的管道，鍋爐和煤炭倉相隔分明，僅有的幾個扳手一眼就能看出來用途。

    火爐旁的用來鼓風，管道旁的用來截斷或是引流蒸汽。

    操作起來，隻要按照許樂的意思，向裏不斷填充煤炭，澎湃的蒸汽就能夠推著大船前行。

    “林姐姐，我們的方向好像變了！”

    孟依依喊道。

    傳進林夕涵耳朵的，也不過剩下來細若的耳語一樣。

    風浪……越來越大了！

    “航向往右側偏了！”

    林夕涵看著煤粒滾動的方向，提高了聲音回答。

    “為什麽？我們不是要回島上嗎？”

    能讓壞人也避開的浪……有多大？

    林夕涵猛然抬頭。

    透過望孔，她看到船前的顏色已經不再是水體的鐵青。

    那是從海麵一直連入天際的巨大雲牆，雲牆仿佛某種巨獸的胸腔，鼓動翻騰。

    它……在呼吸！

    隻不過這種呼吸，有著輕而易舉撕碎一個城市的能量。

    “暴風眼眼牆！”

    林夕涵喊道，“整個暴風裏，風力最強的結構，沒有之一！”

    作為一個曾經參加過荒島求生的選手，熱帶氣旋的知識她接觸過不少。

    即便以往沒有需要入海的情況，更不至於像今天這樣直麵暴風。

    但這種毀滅性的天象知識，對她這樣的求生者而言是必修課。

    可是……

    依依你這是什麽眼神？

    小可愛的眼睛亮晶晶的，鍋爐的火苗在她瞳孔裏不斷躍動。

    我本來還想安慰她別怕的……怎麽她比我還要激動？

    林夕涵覺得，自己腦袋上點亮了三個問號，三色的燈效不斷閃爍。

    孟依依空出來一隻手，握拳：“碾碎它！”

    啊？

    “依依你什麽情況？”

    當然是被點亮了的暴力基因啊……許樂在船尾聽著兩個人大呼小叫，心裏麵接著下茬。

    船身已經幾乎轉過了九十度角，雲牆一直綿延到視線盡頭。

    許樂側著腦袋，翻騰的雲體無聲接近，速度依然迅猛。

    他的手按住舵盤，平行於雲牆的船身繼續轉向。

    暴雨傾徹，玄夔號在其中完成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甩尾。

    頂風變成了順風，強大的風壓灌滿黑帆，船前行的速度再次飆升。

    林夕涵看著望孔：“許樂！

    “你要去哪？！”

    直播間彈幕——

    “許神……這是跑了？”

    “看著……像？”

    “不跑啷個辦哦，頂著雲牆開進去嗎？”

    “那不是找死。”

    “許神是想找一個海島暫避吧？”

    “這個時候，除了暫避，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去海島暫避，船可能得丟棄，但是人可以沒事。要是不下船，可能直接就被雲牆撕了！”

    “最近的島在哪？”

    “看了眼地圖，這個方向上，最近的還得十幾公裏。”

    “錯過了之前的另一座島，那座島距離許神的島才幾公裏！”

    “得往現在的左前方行駛了。”

    “也就是東南側吧？”

    “算起來……也還好。”

    “許神加油啊！”

    “……”

    狂風推動下的玄夔號梭子一般前行，但是和雲牆的距離卻始終沒有拉開。

    後方的雲牆像是已經蓄滿勢的猛獸，眼前這條小小的獵物，遲早是它的囊中之物。

    許樂向後張望，臉上沉著如水。

    順風的航行極省力氣，但玄夔號航行的路線依舊筆直。

    許樂絲毫沒有轉換方向的意思！

    直播間彈幕——

    “不打算上島？”

    “許神……這是要去哪？”

    大船追逐著暴雨前進，雲牆越來越近。

    許樂再次向後張望，隨著身體的扭轉，他將舵盤再次旋轉到底。

    彈幕——

    “這是……急轉彎？！”

    “又要調頭！”

    “許神，這是要衝著雲牆衝過去？”

    “不要命了麽……”

    “哇許神這麽一手，我是服了。”

    “會不會船毀人亡？”

    “屁，少烏鴉嘴！”

    “……”

    玄夔號完全轉過來方向了。

    船板發出紮紮的響聲。

    複雜的水體和風相，讓整條船承受著接近極限的壓力。

    艙內的林夕涵從望孔看出去，雲牆重新填滿視野。

    壞人……這是要幹什麽？！

    “直播間的老鴿們，大家一定知道，暴風的眼牆，是整個氣旋風速最高的地方。”

    許樂解說道。

    彈幕——

    “這我們知道啊！”

    許樂繼續解說。

    “但眼牆有個特性，就是在前進的過程裏，會周期性地形成外牆。

    “嗯，內牆靠近暴風眼，是主眼牆，外牆就是靠近雨帶的部分了。

    “這種次級的外牆，通過對流吸收內牆的熱量和水汽，能量增加。

    “此消彼長之下，內牆也會被削弱。

    “外牆會逐漸移動，替代內牆成為新的眼牆。”

    直播間彈幕——

    “知道這個有個錘子用噻！”

    “我想起來了！新的眼牆形成的時候，因為還沒有完成重組，整個眼牆的能量，會有一個低潮期！”

    “主眼牆被削弱，次級眼牆沒有發展完全！所以熱帶氣旋的強度，是會短暫下降的！”

    “啊這……許神的意思是，要趁著這個低潮期，衝進去？”

    “這也太瘋狂了吧……”

    “這得有多精密的計算？！”

    “不，這種計算，別說是人了，就算是最高級的計算機，也做不到吧？”

    “還是說，這也是許神的經驗？”

    “如果是這樣的經驗，那也太離譜了點……”

    “這可是一點錯都不能犯的！”

    “一步錯，粉身碎骨！”

    “……”

    【流體力學】！

    在許樂的視野當中，那堵遮天蔽日的雲牆，雖然依舊充滿毀滅性的壓迫感。

    可本身的結構，卻在迅速地發生著變化。

    倘若就這麽順利地變化下去，熱帶氣旋自正反饋的特性，將會使得它孕育出來更加可怕的風暴。

    那個時候，就是不折不扣的台風！

    但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許樂撇了撇嘴。

    我隻要衝進暴風眼內，就可以安安全全上島了……

    上了島，我管你之後洪水滔天？

    就是可惜了我的大馬哈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