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七月七,有鬼婦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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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兩天,周逸繼續宅在徐府。

    蛤蟆精白雨之死並沒有引起注意。

    也沒有其它妖怪跑來尋仇。

    這讓周逸稍稍寬心。

    隨著養生之力的提升,《踏青雲》也突破此前的瓶頸。

    不僅極限高度再次提升,超過三十層樓,並且還能在空中完成約莫三個呼吸的停滯。

    唯獨有些遺憾的是,這第二縷青煙,並沒能改善頭皮環境。

    他的腦袋依舊清淨得發光,光得發亮,沒見絲毫成為黑發樂土的征兆。

    “還俗大業不能停啊,除了生發,就隻有找高僧,求批準。”

    “可黑色小字裏根本就沒有高僧的下落。”

    “就算有,外麵世界那麽可怕……在搞清楚我的‘等級’之前,還是繼續宅著吧。”

    ……

    又一日。

    天邊雲彩被遠方侵來的霞光染透,落日之下,如火如荼。

    侍女香珠一反常態沒有出去浪。

    “先生,奴今日在街麵上,竟遇到了那名少年仵作。”

    周逸笑道“都在一個縣裏,有何稀奇?”

    香珠眼裏流露出一抹古怪“那個名叫陳池的仵作,家住縣外一個小山村,操持賤業,家境貧寒,卻能花重金購買駿馬。還不夠奇怪?”

    “哦?”

    周逸放下手裏的《北域五國誌》。

    用一片新葉夾住書頁。

    隨後抬頭,端詳起一副得意洋洋的香珠。

    “你改行當偵探了?”

    香珠微愕“偵探?”

    周逸微笑道“嗯,這是我們寺裏的說法,類似於不受衙門管製的捕頭。”

    “好奇怪的叫法。”

    香珠低聲嘟噥,腦中卻浮現出自己偷偷跟隨少年仵作所到的那座陰森森的村子,心底驀地升起涼意。

    和尚之前隱約透露,那個名叫陳池的少年仵作,並不簡單。

    而和尚自從病好以後,行為也愈發古怪,最近更是起早貪黑地修習起一個沒落江湖門派裏麵的入門輕功。

    真是一個滿身都是謎團的俊美禿頭啊。

    或許隻有借由那少年仵作,才能試探出和尚所隱藏的秘密!

    “不知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要去找那仵作嗎?”

    香珠問,心中頗有些期待。

    “香珠,你家住海邊嗎?”

    “啊……不住啊。先生怎麽突然打聽起奴的家鄉來了,嘻嘻,先生想要幹嘛。”

    “不想……小僧的意思是,如果不住海邊,那就別管那麽寬。”

    “你!”

    周逸搖了搖頭,懶得再與香珠拌嘴,望向窗外,雲卷雲舒,卻見晚霞如火。

    他當然還記得藏在少年仵作影子裏的那頭怪鳥。

    之前他並不確定,劍氣能否傷害到虛耗以外的妖怪。

    可殺死大妖白雨後,周逸對於自己這一指大招,有了全新的認知。

    那就是……它應當有些小強。

    可具體強到一個怎樣的層次,卻無從判斷。

    況且,他也不知道這文和縣裏,究竟還居住著多少妖物鬼怪。

    身為一名在生發之路上任重而道遠的準還俗和尚,更需忍得住寂寞與衝動,千萬不能草率。

    香珠多少有些遺憾。

    卻見周逸站起身,穩穩戴上巾幘“來此這麽久,都沒出過府。今天過節,我們悄悄出去搓一頓。”

    “出去吃?好啊!”香珠臉上浮起驚喜,略含羞澀地瞥了眼和尚。

    “奴都忘了,今天是七月七。”

    ……

    劍難道雖非嶺南道、西秦道那等窮山惡水之地,可也遠離京畿繁華。

    文和縣作為廣元郡首屈一指的大縣,日暮時分,街麵上的店鋪大多都已打烊,行人也明顯稀疏了許多。

    駕著牛車打著哈欠的農夫。

    挑著扁擔滿臉笑容的商販。

    身著褒衣包裹襆頭的書生。

    還有低垂螓首麵帶紅暈行色匆匆的婦人……對於周逸而言,一切都充滿新鮮。

    “那位小娘子的行走姿勢……有些蹊蹺啊。”

    周逸撓著光頭,瞬間明白了什麽。

    默默告誡自己,不該有的好奇依舊別有。

    今天是七月七,也就是傳統的七夕節,乞巧節。

    世俗狗男女集中發狗糧的日子。

    也是小僧最不開心的時候……

    關於乞巧,周逸倒是知道一個發生在另外一個唐朝的典故。

    據傳,唐玄宗李隆基常在七夕之夜,在皇宮搭建高台,以瓜果供織女。

    又讓宮女拿七孔針穿針引線,祈求織女上仙賜予“巧”。

    再將蜘蛛放在小金盒裏,待到天明打開盒子查看蛛絲的疏密程度,以此判定所得“巧”的多少。

    彼時周逸隻當是封建迷信,如今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這個世界縱然沒有神仙。

    可一定也有類似的高人吧。

    “先生你看,那些大戶人家,都在忙著收曬了一天的綾羅綢緞。這也是七月七的傳統之一。”

    “之一”兩個字,香珠有意加重。

    七夕節的真正含義,先生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周逸笑道“是嗎,我也曬了一天了。”

    香珠奇道“衣服嗎?”

    “當然不是。”周逸目光順著自己身體向下移去,微笑道“是一樣,你所沒有的東西。”

    香珠一怔,旋即雙頰通紅,羞澀的低下頭“奴家沒有的東西……先生你好壞壞啊!”

    周逸奇道“你想什麽呢?”

    香珠扭捏道“先生在想什麽,奴就在想什麽。”

    周逸伸手向下,摸了摸肚子“我是說我肚子裏的書,你有嗎?”

    香珠張大嘴巴,隨後狠狠白了眼周逸。

    這些日子,先生閑來無事就喜歡翻閱徐府藏書,也沒少讓她多看點書。

    可她哪聽得進去,看書簡直要人命啊。

    “先生,我知道一個好地方。肯定還沒打烊。”香珠湊到周逸耳邊。

    “行吧。”

    周逸跟隨香珠,行走在縣城昏暗僻靜的長街上。

    兩旁皆是青磚黑瓦的小院或是黃泥土牆的老屋。

    人聲輕寡,燈火暗淡。

    轉過一株老槐樹,又上了柳岸旁的青石拱橋,眼前豁然一亮。

    河岸一側,商鋪林立,藍灰色的幡牌布條隨風而舞。

    酒樓,茶肆,客棧,賭坊,牙行,典當行……應有盡有。

    燈火通明,人影幢幢,沸反盈天。

    “文和縣雖小,卻也是五髒具全,那裏就是本縣最大的酒樓,慶春樓。”

    香珠邁著盈盈蓮步,邊走邊介紹。

    身側的周逸卻猛然止住腳步,扭頭望向不遠處的河岸垂柳旁。

    就見不少婦人正蹲在岸邊,將一個個嬰兒放入河中,隨波逐流。

    仔細看去,那些“嬰兒”雖然惟妙惟肖,可都是用木蠟雕刻而成,並非真的嬰兒。

    “先生在看什麽呢?哦,那也是七夕節的傳統之一,名為化生,小娘子們在河裏放置蠟嬰,祈求生子。”

    香珠說道,也不知想到什麽,目光隱露感傷。

    周逸沒有吭聲,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名婦人身上。

    那婦人身著淡黃的長裙,雲鬢蓬鬆,氣質端莊,容貌素雅,乍一看去,和其餘的婦人並無太大分別。

    可落在周逸眼中,她周身上下籠罩著一層灰色陰影,搖曳不定。

    除了周逸,其餘婦人卻都對她視若無睹。

    就仿佛,壓根看不見此人。

    ‘陰怪?’

    周逸目光一凝,便想要收回。

    這時,體內清冷雪白的劍丸似生感應,劇顫起來,急不可耐,欲要呼嘯而出!

    劍氣未發,可一縷無形無質的劍韻卻越過橋河,直逼岸邊婦人。

    婦人臉上哀婉柔情瞬間化為烏有,抬起頭,肌膚蒼白,雙眸卻是兩團駭人的黑洞,隱隱升騰著枯黃煙霾。

    “道韻?”

    婦人緩緩立起身,凝視周逸,懷裏抱著嬰兒,嘴邊浮起冷笑,隔河傳音“哪來的小郎君,竟敢在本縣主麵前逞威風?”

    縣主?

    周逸暗道奇怪,這又是什麽稱謂?

    他嘴上不說,體內劍丸卻昂然升騰,劍氣溢出,貫通上中下丹田,遊走於周身百骸。

    咻……

    縈繞在河岸上空的那一縷微渺劍韻瞬間暴漲。

    周圍普通人毫無知覺。

    岸邊的小娘子們若無其事。

    唯獨那自稱縣主的鬼婦渾身劇震。

    蒼白如紙的麵孔上翻卷起一道道駭人的褶子,黑黢黢的眼眶裏流露出震驚。

    “不知閣下是何方高人?”

    鬼婦如臨大敵,掙紮搖曳,想擺脫劍韻的壓製,卻又不敢妄動。

    那縷不斷暴漲的劍韻,已將她牢牢鎖定。

    旁人或許體會不到。

    可直攖其鋒的她,卻能深切感應到蘊含其中的恐怖威壓。

    那一劍若是發出,頃刻能將自己斬滅。

    文和縣遠離京城,地處偏遠,從哪冒出來這麽一個可怕的高人?

    形勢比人強,她也顧不得逞威,慌忙而拜,滿臉恭謙。

    “奴家參見高人。奴雖是鬼怪之流,可向來恪守幽冥律令,自從化鬼之後,從未胡亂害過人。望高人明鑒。”

    周逸依舊沉默著。

    麵對來曆不明的陰怪,說得越多,錯得也越多。

    不過從她反應來看,自己這一劍即便殺不了,也能將其重創。

    這便足夠。

    體內劍丸上升之勢未止。

    夜風習習,吹拂著周逸頭頂巾幘。

    也暴露出了那高人一等的發際線。

    惶恐不安的鬼婦瞥見這一幕,猛然怔住……禿頭?

    喔不,那是個光頭。

    陡然間,她想起了什麽,臉色變幻不定。

    內心雖充滿不可思議,可還是急聲傳音

    “閣下可是徐府高僧?高僧且慢動手!奴可以證明自己不是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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