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人之魂,今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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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

    跪坐在甲板上的秀公主,捂住嘴巴,眸子通紅,隱泛淚光。

    打從她記事起,這名教她養她、如師如父的偉岸男子,就煙鬥不離手,整日眉頭緊鎖,沒怎麽笑過。

    即便自己再怎麽逗他,也很難讓他真正展顏。

    今晚,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老師,如此神采飛揚,酣暢高歌,痛快大笑。

    仿佛這蒼茫天地,渾濁世間,都已不在他的眼皮底下。

    這樣的顏曲府,才是她一直渴望見到的師,與父。

    很快,秀公主的目光落向那名擋在自己身前,同樣氣宇軒昂,偉岸不凡的白袍僧人。

    麵色複雜,有震撼,有敬畏,有感激,也有……

    “謝你咯……和尚。”

    “呃……彌陀佛?”

    周逸沒有轉頭,麵色平靜,目光淡然……實則有些呆滯。

    我……到底又說了啥?

    怎麽記得我啥也沒說?

    等等,小僧似乎是說了啥……喔,不就是一句急中生智轉移話題外加日常應景的佛語裝x嗎?

    說完小僧自己都忘了。

    他顏曲府居然頓悟了!!!

    神特麽的腦補之王……什麽人嘛,真是令人嫉妒的腦子!

    月光下,霧氣未散,雄渾悠揚的歌聲遠遠飄開,回蕩於山河之間。

    嘩……嘩……

    河中的魚蝦河蟹似被驚動,紛紛浮出水麵。

    而在稍遠點的河水底下,漂起一道龐大的黃色巨影,如同一艘匍匐於水下的巨舟,洞穿波光,迅速遊來。

    隨著顏曲府的歌聲越來越洪亮,手中煙鬥敲擊的節奏越來越快,氣息也在飛旋直上,不斷突破。

    歌聲戛然而止。

    啪!

    煙鬥釘住不動。

    顏曲府閉上眼睛。

    旋即再睜開,舉目望月,眸中竟飄過兩縷光華。

    一股磅礴巨力從煙鬥中湧出。

    隔著甲板泄入河中。

    方圓百步外,河麵劇烈震蕩,猶如狂風過境,隨後轟隆一聲,衝起一根根高如小樹的水柱,竟在河麵上圍成一圈。

    “人之魂,吾今可觀。”

    顏曲府話音落下,眸中光華盡斂,提起煙鬥。

    那股巨力隨之散去。

    河麵也逐漸恢複平靜。

    流風輕轉,忽而響起一陣豪邁的笑聲。

    “恭賀閣下,今日破魂功成,從此我中土人間,又多一名觀魂高手。”

    顏曲府轉頭望去,瞳孔微縮。

    又是兩人,身形一搖一擺,皆是踏浪而來。

    前者是一名身著朱袍頭戴綸巾的黃須男子。

    後麵跟著一披戴銅色鎧甲,手持雙劍的將領。

    轉眼間,兩人已至近前。

    前者笑著走上甲板,和顏曲府見禮。

    換成從前,顏曲府自會驚訝至極。

    可見證了聖僧斬妖後,今晚再發生其它荒誕古怪之事,似乎都已經不足為奇。

    “多虧逸塵聖僧,我顏某才能重證武道。”

    顏曲府轉身朝向那名在月下駐足沉吟的年輕高僧,愈發覺得深不可測。

    “此前在徐府,聖僧以雷鳴為餌,留下一道劍韻,斬我心境。此謂之先破。”

    “今日我將與阿秀別,聖僧踏波西來,一劍斬妖,卻讓我心魔頓散,隻覺海闊天高。此謂之後立。”

    “顏某何德何能,能得聖僧屈尊降貴,助某破而後立,一夜飛升武道兩階,直證觀魂。從此,終踏入境界。”

    顏曲府說完,朝向周逸深深一拜。

    阿秀緊跟著老師拜向周逸。

    “阿彌陀佛,顏教頭言重了,事實上,小僧並非有意為之,信口胡言而已,顏教頭無需感謝小僧。”

    周逸如實說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自己還是有些低估顏曲府這位腦補之王的厲害了。

    “聖僧……竟如此謙遜,不愧是人間大德,顏某受教了。”

    顏曲府麵露感慨,看向周逸的目光,愈發尊崇。

    阿秀則再度臉紅,與這和尚寬廣的心胸比起來,自己從前也太小心眼了。

    就連玉清國主黃虛看周逸的目光,也變得不同起來。

    能突破觀魂的人間武士,哪一個不是天才橫溢,人中龍鳳?

    觀魂,已可稱之為境界,隱隱能夠摸索到一縷道的痕跡。

    單純就論功力而言,不弱於縣主封號者。

    哪怕是身為玉清國主的他,在水府中吹簫時感應到有人間武士突破觀魂,也不顧聲樂之美,急忙浮出水麵。

    若與自己為善者,自是恭賀結交。

    若與自己為惡……那便趁早扼殺。

    畢竟觀魂武人,已能對自己構成威脅。

    然而這逸塵,分明能賣觀魂高手一個大人情,卻謙虛推脫,視若草芥。

    此僧,真就如此超脫?

    對於黃虛不斷向自己探來的熱情目光,周逸眼觀鼻,鼻觀口,視若不見。

    他思量片刻,隨後對顏曲府道“小僧今晚來此,除了為二位送行,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顏曲府連忙道“聖僧請說。別說一個,就算一千個一萬個,顏某也無所不應。”

    “那就兩個吧,第一個,別再喊我聖僧。”

    顏曲府灑然笑道“那就……逸塵大師。如此總行了吧?”

    周逸輕歎口氣,微微搖頭,不再糾結稱呼。

    “其二,小僧想要那部佛經。”

    “佛經?”

    顏曲府微愕,隨後奇怪地問“什麽佛經?”

    周逸緊緊盯著顏曲府的眸子,確認他不是在作偽後,方才說“就是那部,一度被宗室秘密收藏,十四年前,曾有異類向宗室索要卻被拒絕,後來被你帶離長安城的那部佛經。”

    “這……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容某想想……”

    顏曲府並沒有立馬否認,而是低下頭,眉頭微皺,陷入回憶與思索。

    黑色小字裏的內容,一向都是客觀描述。

    有利也有弊。

    看著顏曲府絞盡腦汁的表情,周逸心中忽然一動。

    “小僧所說的這部佛經,不見得就是以卷冊的形式存在。顏教頭好好回想一下,十四年前,你出走京城時,可曾帶走過與佛門有關之物?”

    顏曲府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這……該不會是那一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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