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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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敏官一怔,  有些困惑地看著她。
    林玉嬋激動得輕輕跳,如同身在雲端,比剛才在瞭望台上還飄。
    教學樓牆上掛件集體來拜訪了!
    雖然羅列不出他們的具體每項成就,  但她知道,  徐壽是中國近代化學啟蒙者,  元素周期表裏那些化學元素,  就是他創造的命名方式,  用西文第一音節和相應部首,造出各種形意皆通的漢字,什麽鈉、鉀、鈣、氧、氫……最後出現在百萬莘莘學子的試卷上。
    華蘅芳……數學家、教育家、翻譯家,譯了無數科學課本,製成了中國第一隻氫氣球。
    李善蘭更不必說。代數、常數、指數、函數、係數……這些詞都是他創譯的。沒有他,後代數學課本還不知是何等怪狀。
    當然,那些成就都是以後的事了。西洋科學向來不被傳統文人器重。這幾位神級大佬,  如今身份也不過是“設館教書的”、“耍筆杆子的”、“匠人”、“手藝人”……在百姓心中寂寂無名,比不過一個當紅的戲子。
    蘇敏官詫異地看著她,  不得其解:“你認識他們?”
    怎麽見著他們,  比見了自己還親似的?
    沒天理了!
    “我……我不認識,  ”林玉嬋心潮澎湃,笑眯眯說,“但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都是國之棟梁!幾位爺叔小女子這廂有禮啦!你們都譯了什麽大作,可否見賜讓我拜讀一下?”
    幾位科學家先是怔住。畢竟都是傳統耕讀家庭出身的,見到這樣一個不講禮數的小姑娘,第一反應是皺眉。
    這哪來的瘋丫頭,還跟著男人上輪船,  太不成體統,跟洋人小姐似的——是正經人家姑娘嗎?
    但皺眉之後,卻又有所觸動。
    她眼中看不出輕浮浪蕩,反而是真摯的豔羨之色。
    大佬們都不太得誌,於人情世故上也並不熟練。但至少,真熱愛還是假敷衍,他們是分得清的。
    他們互相看看,都在對方眼裏發現了驚喜之色,蓋過了方才的些微不快。
    況且容閎趕緊圓場:“這是我跟你們提到的奇女子,哈哈,跟我一起合資生意,有一年了。林姑娘,今天想必也是來剪彩的?這船倒讓你先睹為快啦。”
    徐壽首先笑了,小心破冰:“姑娘,敢問令尊名諱?”
    他們這些搞格致學的,身為睜眼看世界的第一批大清國民,在鄉裏人看來都是不務正業,甚至媚外叛國。因此隻能在小圈子裏抱團取暖,通過各種渠道購進外文書,艱難地互相扶持鑽研。
    資深鴻儒都未必聽過他們大名。今天一個陌生小女孩脫口就說“國之棟梁”。
    感動之餘,不免猜測,多半她的父兄長輩也是西學同好,得趕緊認識一下。
    至於剛才那點“少年風流”的尷尬……
    不存在的。這麽百年不遇的知己小可愛,巴不得蘇敏官多勾搭幾個。
    華蘅芳笑問:“姑娘,你聽說過勾股定理?”
    ……
    蘇敏官無奈一笑。
    他慧眼發現的小怪胎,磁鐵一樣,往他身邊招更多怪胎。
    不過今日他心情好,見她笑靨如花,他胸中溫暖,防人之心也淡了三分。
    他大方一指:“幾位裏麵請。隨便看。”
    大佬們把蒸汽機當大熊貓,小心翼翼近前參觀,越看越愛,臉上都掛著老父親般的癡笑。
    李善蘭翻著英德雙語的操作手冊,運筆如飛狂抄。華蘅芳大大咧咧到處摸,差點把手給燙了。徐壽甚至翻箱倒櫃找了個扳手,摩拳擦掌:“這個殼應該是可以卸掉的……”
    容閎看看蘇敏官那護犢子的凶相,趕緊製止,“雪村住手,這輪機萬一壞了,你賠不起的……不不不,沒時間讓你修——敏官,你放心,我看著他們,不會真給你拆了。我們有多少時間?”
    蘇敏官警告:“一個鍾頭。然後我要準備啟航。”
    “哦哦,夠了,夠了。”
    林玉嬋也想跟在大佬身邊拾遺。可是她失落地發現,眼下中國人對蒸汽機雖然略有了解,但從外文譯出的術語都極不統一,他們講的話她大半聽不懂。譬如“鉤本”,她旁聽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德文kolben的音譯,指的是“活塞”。
    她想,等過幾年,他們編出成熟的同文館課本,自己再照著學。
    蘇敏官輕輕拍她肩膀,示意出去。
    一群大男人撅著屁股有什麽可瞧的。他們把他的露娜當寶貝,他心裏有點別扭,覺得他的小姑娘又被別人fairebise。
    林玉嬋笑他小心眼:“等他們弄懂了,說不定就能造出中國人自己的輪船。到時給你狠狠打個折,把義興的帆船全都鳥槍換炮。到時你在黃浦江裏排一串船,羨慕死那些鬼佬。”
    蘇敏官幽幽道:“真有那時,我得管他們要抽成。”
    還有一小時。蘇敏官還要監督人上船運貨,還要完成一些手續文件。林玉嬋也舍不得立刻走,於是他讓她到自己的單人小艙裏休息。
    艙內窄小,僅有一張容身小床,一張小書桌和床鋪半重疊,一排櫥櫃橫在頭頂,腳下地板隻容三兩步。
    輪船的大部分艙位都用來運貨。船長的艙室和這一樣小,輪機長、船副他們也隻有上下鋪。船工水手通通睡通鋪。蘇敏官這一間膠囊小艙,已是額外豪華的待遇。
    蘇敏官眼望書桌,半開玩笑地警告:“不許亂翻哦。”
    桌下抽屜裏都是義興的商業文書,要麽就是亂碼一般的天地會會務記錄。這些林玉嬋當然乖乖不看,不辜負他信任。
    不過他隨身帶書籍,作為消遣。這些倒可以瞧瞧。
    四書五經等國學著作他已多年不碰。這次他選擇看,帶了本當今流行的《鏡花緣》,中間夾片鴿羽當書簽。
    另外案上還有些外文書籍——如今流傳進中國的外文書,要麽是五花八門的傳教冊子,要麽是洋人帶來、又流入市場的二手,亂七八糟什麽都有,主要是長途旅行時打發時間的和畫冊,質量都不高。
    林玉嬋饒有興趣慢慢看。
    蘇敏官收集了不少外洋畫冊,裏麵有倫敦巴黎的鉛筆風景畫,有西洋美人和靜物素描,有怪誕的博物學解剖圖,有擊劍技巧圖解,還有些掐頭去尾的科學繪圖,看樣子像是顯微鏡和三棱鏡原理……
    古老帝國的新生一代,靠這些支離破碎的圖畫和字母,在腦海中構築著一個陌生的世界。
    然後,以這些青澀的知識做武裝,和那些受盡現代教育的、咄咄逼人的西方資本家,跳入同一個競技場。
    暫時還沒被擊敗。
    而且,她確信,會越打越順手。
    在一遝美國水手留下的、平庸的袖珍本西部豔`情裏,她還驚喜地發現了一卷《國富論》,封麵缺損,書角已經有點發黴,和相鄰的書籍粘在一起。
    林玉嬋立刻幫他小小的作弊人生,小心把這一卷《國富論》扯出來,放到最顯眼處,翻開第一章。
    其實她也沒完整看過,中學時隻讀過簡化版選段。但畢竟是資本主義經濟學的開山之作,她決定在大清補課,以後管他借。
    剛裝模作樣讀一段,蘇敏官推門而入。還沒等他說話,她就假裝驚喜地說:“這書很有名,很多外國人都提到過!”
    蘇敏官瞟一眼書頁,隨後看掛鍾,微笑道:“你還有十分鍾。”
    林玉嬋一怔。
    還管啥《國富論》呀,一頭紮到他懷裏抱抱再說。
    船艙地麵不平,她站在一塊高出的木板上,恰和他視線齊平,感覺有點奇怪,好像自己突然長高了,順手摟住他脖頸。
    她嘴唇自然而然地貼在他耳邊,忽然翻舊賬,輕聲說:“還好我當時沒跟著紅姑自梳。”
    蘇敏官:“……”
    “是不是那時候我就有預感,會有這麽一天,會找到一個跟我同命相連的人。”
    蘇敏官用力屏住呼吸。
    他告訴自己:她在逗我。
    她在哄我開心。
    那時候她肚子都吃不飽哪有工夫想亂七八糟。
    她就是很怪而已。生下來第一天就是個怪娃娃。
    她……
    他輕輕將她推開,眼目含情,肆意地看她。
    “阿妹,”他聲音低沉,帶著試探,問她,“我不明白,中意我哪裏?”
    林玉嬋忽然沒來由的害羞,閉口不言,慢慢低下頭。
    過去跟他談生意,互不相讓的時候,惡狠狠盯他一分鍾都是家常便飯。今日卻突然臉皮薄,對視不過幾秒鍾,就有點受不了。許是艙內空間狹小,又關窗,氣流不暢,讓她有一種被催眠的微醺感。
    她輕輕一探手,忽然摸到他耳廓,出乎意料的柔軟,耳垂豐盈,有點涼涼的。
    蘇敏官低聲抗議:“癢!放開。”
    那就不能放了。她怡然自樂地,忍不住又捏一下。
    他忘記方才那句問話,忽然劇烈顫抖,好容易推開一點,跟她額頭抵額頭,俊眉下一雙冷冽的眼,外強中幹地瞪她。
    鼻尖離她的鼻尖半寸遠。他一根根睫毛數得清,眼中頗有伺機而動的凶樣。
    “放、開。”
    她慢慢慫了,緊張地撤手,卻突然被他緊緊抓住,握成個小團不讓走。他另一隻手暗度陳倉,繞到她腦後,托著她軟軟的頭發,輕輕滑到她脖頸,指尖向下探,落入後領口半寸,將那平日不露出的小片肌膚,極輕極輕地撚了一下。
    “小怪物,會想我麽?”
    她全身如過電,一瞬間有點腿軟,要不是被他托著肯定跌倒。整個人從裏到外發燙,小小出了一聲,自己也不知在抗議什麽。
    她以為自己隻是打開一扇門,現在才發現,自己根本是撬開了一座搖搖欲墜的長江大壩,渾濁的洪水卷著巨浪,給她灌了一腦袋水,整個人衝得亂七八糟。
    這“早戀”的進度條不對勁!現在後悔來得及嗎?
    蘇敏官報仇雪恥,得意地彎了眼眸,輕聲揶揄:“呀,緊張了。”
    她羞憤地瞪他,又舍不得顯太凶,臉上紅潮還沒褪,倒像是剛被吵醒酣眠的小貓。
    小姑娘狡猾又可愛。至少在今年以內,他允許自己親近她,逗她,實踐一些比較大膽的想法。
    掛鍾走得飛快,還有五分鍾。
    林玉嬋狀態回來,突然小聲說:“回程空艙,給我帶幾批棉花樣品,好不好?”
    船運慣例,不留空艙。到達目的地後,若客戶沒有需求,船行會自行采購一些當地特產,碼頭自有批發商低價收貨,給此行貼些額外的利潤。
    博雅虹口此前專送茶葉,倒是沒有回程運貨的需求。
    蘇敏官笑道:“哪有現在才安排的。那得加錢。”
    她也笑,溫言軟語:“你本來也是要打算收棉花的對不對?就當給我收了。”
    蘇敏官輕輕嗅她耳邊發香,低聲說:“親我一下。”
    林玉嬋窘得耳根滾燙,半晌,下決心,尋個安全的姿勢,在木板上踮起腳,輕輕吻他額頭。
    蘇敏官閉著眼,回味好一刻,嘴角慢慢漾出笑意。
    然後他把她放開,空出合適的社交距離,這才從抽屜裏抽出張空白訂貨單,一本正經說:“哪有現在才安排的。那得加錢。填個單子先。”
    美人計什麽的,他才不上當呢。
    但他也不早說,平白賺她一個吻。
    林玉嬋氣得原地冒煙一秒鍾,果斷接受現實,抬頭看看鍾表,還有三分鍾。
    她抄起鉛筆飛快填。一分鍾,還有時間檢查一遍保險條款。要是有什麽漏洞,他肯定不介意順便宰一筆。
    頂多憐香惜玉,少宰幾文錢。
    “好啦。”她收起單據副本,“剩下我去和當值夥計談。貨款從你的欠款裏扣就行了。”
    她不貪心。先定小件樣品熟悉一下市場,找人學一學鑒定分揀之類的方法。不多花錢,四十兩銀子頂格。
    叮鈴鈴,甲板上有鈴聲響,提醒閑雜人等離開,做啟航前的最後一次清場。
    有人在艙外喊蘇老板:“老大!等你號令,隨時能走!”
    蘇敏官拉開艙門,笑道:“林姑娘,夏天見。”
    他狀態切換飛快,除了眼中有三分溫柔的餘韻,態度跟對別的客戶沒區別。
    林玉嬋朝他一笑。
    出門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他放低聲音,說:“給我留樣東西。”
    她一時沒明白:“什麽?”
    鈴聲還在響。他猶豫片刻,略有些焦躁,又重複:“給我留點你的物件。”
    她遲疑,翻翻包,抽出一片軟軟小布。
    蘇敏官一把奪走,低頭一看,竟是個繡兔子的粉綠小肚兜。
    他瞬間臉通紅:“你的?”
    林玉嬋趕緊搶回來,弱弱地說:“我哪穿得。是給翡倫的禮物……”
    誰讓她今天走得急,來不及收拾包,亂帶許多東西。
    不過,她總算明白了蘇敏官的意思,忍著笑,拿出一塊鐵盒裏的檀香小皂。她隨身帶著洗手用的。
    蘇敏官接過,嗅到和她手上同樣的香氣。
    他將香皂放進懷裏,唇角一翹,人五人六地朝她拱手。
    “林姑娘,慢走。”
    -
    幾位教學樓掛件大佬也同時下了船。徐壽已經畫出了蒸汽輪機內部結構草圖,正跟華蘅芳指指點點,討論其中的技術細節,險些踩空踏板。容閎和李善蘭開始討論同文館算學課本,不知說到什麽,兩人哈哈大笑。
    容閎笑著招呼林玉嬋:“林姑娘,你方才說,你是怎麽知曉我這些朋友大名的來著?”
    林玉嬋:“……”
    剛才就含糊其辭,現在更不能明說,總不能說是牆上看到的……
    “嗯……聽海關裏的洋人議論過。”
    這是萬能答案。
    李善蘭苦笑搖頭。
    “你看,牆內開花牆外香。”
    其他人連忙安慰,說近來朝廷有改革跡象,搜羅西學人才,大家遲早有出人頭地之日,雲雲。
    徐壽和華蘅芳不住上海,李善蘭也要回旅店。於是幾人道別。
    徐壽還打趣:“林姑娘,以後這位蘇老板又買了什麽新鮮玩意,煩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林玉嬋縱然一貫厚顏,此時也瞬間臉紅,不知該怎麽答。
    大科學家開她玩笑!
    好在,在大科學家眼裏,她也就是個驚喜的點綴。人家滿腦子蒸汽機和微積分,沒那閑心評判她的女德人品。
    離開碼頭,穿過閘門,走出一個弄堂,忽見前方修路,塵土滔天,隻好繞行。
    容閎和林玉嬋並肩走,忽然側頭看她。
    “林姑娘,你之前說過,父母亡了?”
    林玉嬋莫名其妙,點點頭。
    當然啦,大煙鬼爹不管在哪苟延殘喘,在她心裏已死了。
    容閎意味深長地一笑:“需要做媒嗎?”
    林玉嬋:“……”
    今天怎麽回事,大佬集體欺負她!
    大清民風多保守,縱然像容閎這樣的新派留學生,思想雖進步,但歸國以來,每日所見皆是因循守舊的男男女女,以至於看到她和蘇敏官在瞭望台上獨處,立刻能嗅出異樣的關係,知道事情並不簡單。
    這也表明,蘇敏官這人城府深得可怕,之前不管對她如何,都是私下動情,在人前一點把柄沒留。
    她低頭,訕訕道:“不不不用,還沒到那份上……”
    隨後又馬上說:“不會影響虹口分號業務的。”
    容閎畢竟是合夥人,不是八卦小報記者。這後一句話估計才是他愛聽的。
    容閎輕聲笑,不再提這事,從懷裏摸出張紅紙。
    “林姑娘,”他笑道,“本打算改日找人送去的。正好今日碰見,你看看這是什麽。”
    林玉嬋接過,略略一看,驚得忘記走路。
    “常保羅要結婚了?”
    這才多久?半年?
    容閎笑道:“也是緣分。他這次相的姑娘,也是教徒,跟他十分投緣,一個月就定了喜事。他還不好意思給你發請柬,我覺得你應該不介意。”
    林玉嬋:“哎唷,不敢介意,哈哈。”
    但她還是忍不住多問:“您確定這姑娘……”
    容閎:“我見過一次——比你高,比你胖,臉蛋圓圓的,聲音小小的,跟人說話就臉紅——放心啦,跟你不一樣!”
    林玉嬋被他看穿心思,忍不住臉熱,嘻嘻一笑。
    那她就安心了。
    這高級知識分子開了竅,果然不得了嘛。
    看到人家終於從昏頭漲腦的單相思中解脫出來,她心裏恨不得放鞭炮。
    雖說因為常保羅這一廂情願拎不清,差點讓她斷了跟容閎的合作關係,不過因禍得福,讓她開出個博雅虹口。當時的憤怒傷心,現在看來也不算什麽。
    生活哪裏有坦途,還不是各種起起落落落落落。
    她故作為難:“是不是還得準備紅包啊?我現在可沒錢……”
    容閎忙道:“你看請柬上寫著呢,新派婚禮,不收禮金。你放心。”
    林玉嬋於是收了請柬,跟容閎聊兩句閑話,琢磨怎麽跟他提話頭。
    加工茶葉的利潤有逐漸降低的趨勢。她身為博雅虹口的二股東,打算擴展一下生意範圍,試水棉花……
    還沒開口,忽然前麵有人叫。
    “容閎容先生嗎?”一個小吏模樣的人在馬路對麵招手,“我家老爺有請!”
    容閎一怔。不認識。
    對方卻也懶得過來,也許是身邊有轎子馬車什麽的,隻是朝他拱手招呼,始終催促。
    容閎有點困惑,但還是說:“林姑娘,等我一下。”
    說畢迎上去。
    林玉嬋低頭看請柬,但馬上又抬起頭,望著容閎的背影,心裏突然升起微弱的不安感。
    租界馬路翻修,他們從碼頭回法租界,繞了一小段路。
    馬路對麵,就是上海縣界。大清擁有全部主權。
    兩地僅隔一道矮柵欄,平日裏都大開著門,隻有清晨和傍晚才會有人檢查出入。
    她驀地拔步追上去,大喊:“容先生,先別去!”
    她餘光看到,那小吏身旁弄堂裏,現成等著一隊官差!
    晚了一步。她看到容閎一腳踏入上海縣界,馬上被三五官差圍在當中,手臂扭到身後。
    容閎大驚,喊道:“我沒犯法!”
    有人伸手,一把薅下他的帽子,露出底下短發,冷笑著說了些什麽。
    圍觀者立刻蜂擁而至。
    林玉嬋驚呆,血流湧入額頭,耳中轟的一響。手中的請柬攥成團。
    有人將容閎誘到縣城,看樣子把他當反賊!
    容閎突然轉身,用力朝林玉嬋揮手,那意思是快走!
    官差也同時注意到這個跟容閎同行的小姑娘。有人朝她大步走過來。
    同時叫道:“你是容閎什麽人?過來!”
    林玉嬋身在租界,三步之外就是大清界。她眼看那官差越走越近,自己一隻腳邁在半空,緊張得心髒狂跳。
    作者有話要說:  李善蘭(1810年-1882年),中國清朝數學家。浙江省杭州府海寧縣人。為清代數學史上的傑出代表,中國近代數學的先驅。
    徐壽(1818年-1884年),號雪村,江蘇無錫人,清末科學家,中國近代化學的啟蒙者。
    華蘅芳(1833年-1902年),江蘇無錫人,清末數學家、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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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提醒一下抽獎規則,切記是開獎日(11月23日)之前的章節都要全訂。小夥伴們千萬別漏了一兩個章節,被係統刷下去啊,那就太虧了_(:3」∠)_  不如開個自動續訂(瘋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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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在2020-11-13  06:00:00~2020-11-18  06: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棲遲、夜更聲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冬瓜糖o0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子醬、想要有貓、風、pluie、臨淵、starry、rebea、有一顆想翻身的心的、萌萌噠、落花芳草步遲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是顛才  122瓶;冬瓜糖o0  49瓶;呔你這刁民  40瓶;南橋  91215  31瓶;風台雨來、sl、zzzzzz、時間殺我  30瓶;啊哈哈哈哈  22瓶;一口吃掉歐尼醬、逆青、花蘇槐、噠噠、zu瓶;辛十欣  18瓶;rebea  17瓶;玻璃西、39524516、魚伊迢、夜更聲、馬克和馬克杯、答案選c、xiaorann、火龍果、杳杏音塵、小嘉、靖猗、木木王、lcagalli、pangathly、毛毛、小梨、尋早的熊寶寶  10瓶;秋不秋  8瓶;零  6瓶;風、李李莠、辣翅一對打包  5瓶;青檸、tinn  4瓶;燕燕於歸  、太過心急不對  2瓶;rp君、sery、dudubepa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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