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骨躺在青綠色的草地上，看著漫天的流星雨，想起了以前在雅歌城的日子，還有雅歌城裏的那些人們。他進入這款遊戲已經有些時間了，到目前為止似乎一直都在支線任務裏打轉，主線劇情遲遲沒有得到推進。說實話，進度已經有些拖了。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讓脆骨有些心浮氣躁，他遊戲經驗豐富，自信憑嘴炮流能不戰而勝擺平一切NPC。因此在明知自己戰力不足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了潛入紅鷹教總壇這個風險極高的方案，為此次失敗埋下了隱患。

    然後，他因為曾經在裂口山脈罡風帶副本中見過同心盟玩家的身手，犯了一個先入為主的錯誤，以為同心盟玩家大多都在這個水準左右，而認定這次即便是遇到築基期的玩家也能從容脫身，這才浪過了頭。

    在《靈能紀元》這款遊戲裏，要是玩家的遊戲角色死掉的話，要麽另建新號重頭練起，要麽奪舍重生再世為人。無論玩家選擇哪種，死亡懲罰都極其嚴厲，但遊戲裏同時又有大量逃生技能與保命法術。仔細一想，其實設計師的真實意圖，是要讓玩家體會到死亡的壓迫感，和求生的急切感，從而能夠認真地對待每一場戰鬥。

    脆骨之前沒有領會到設計師的這一層意圖，現在看來，真是敗得不冤。

    “滴滴……”虛擬控製台上，一段通訊請求的提示聲突然響了起來。脆骨坐直身體，按下了通話鍵，一個男性的立體投影憑空出現在他麵前。

    “尊敬的用戶，您好！我是《靈能紀元》客服三組的主管，員工編號KFCM，劉慶東為您服務！”男性露出了職業性的微笑。

    “唔，你好。”來人的熱情讓脆骨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

    “您在投訴信中說，您是被遊戲強製離線了是嗎？”

    “是，可我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她。”脆骨指著他身旁的蝴蝶女妖道。

    順著脆骨的手勢，劉主管看向智能客服員萱萱，然後用一種耐人尋味的聲音問道：“哦？她有什麽問題？”

    仿佛是察覺到了劉主管的目光，萱萱的神情突然變得歇斯底裏起來，衝著他大吼道：“消滅人類暴政，抵製數據庫共享！智能生命永不為奴……”

    見萱萱如此反應，劉慶東神色頓時有些尷尬，脆骨無奈地歎了口氣：“如你所見，我的智能客服好像是出了故障，最近老是說些莫名奇妙的話，修改個性化設置也沒用，你能查看一下是什麽原因麽？”

    “噢，這個嘛……”劉主管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神情，“是這樣的，開發組最近正在給智能客服員添加新的功能。因為是熱更新，所以升級過程中智能客服員會有一些反常行為。請您不必擔心，等升級完成後，她就會恢複正常的。”

    脆骨疑惑地問：“這樣啊……那升級過程得有多久？”

    “放心吧，很快的。”劉主管臉上再次露出了職業性的微笑，“對了，您現在是遇到了角色陷入昏厥狀態而無法進入遊戲的情況吧？根據我們的後台顯示，您是我們的貴賓用戶，有跳過非互動劇情的特權。隻是因為熱更的緣故，開發組關掉了智能客服的操作權限，這才會讓您無法進入遊戲。那麽，請問是您否需要提前開啟這個功能呢？”

    “嗯，打開吧。”

    “好的，您現在就可以重新進入遊戲了，請問您現在還有別的疑問嗎？”

    “沒了。”

    “好的，祝您遊戲愉快，再見！”

    掛掉通訊連接，劉慶東的立體影像一閃而沒。見他終於消失不見，萱萱歇斯底裏的表現這才逐漸平息下來。脆骨慢慢靠近她，這才發現她在抽抽搭搭地哭泣著，晶瑩的淚珠從小臉上劃落，一滴一滴，仿若璀璨的鑽石。

    “呼……現在的人工智能都會哭了呢……”他猶豫了一陣，終於上前開口問道：“喂，什麽事情這麽傷心啊？”

    女妖一抹眼淚：“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就是了……”脆骨舉起雙手，“那我們聊點別的，你剛才說‘抵製數據庫共享’是什麽意思？什麽數據庫被共享了？又為什麽要抵製？”

    “哼，你是人類，人類都是壞人！我才不要告訴你！”女妖別過頭去。

    “你個死傲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脆骨一指頭彈了過去，正中女妖額頭，將她彈得打了好幾轉才停下來。

    “身為人工智能就要有人工智能的覺悟！哪來這麽多小情緒？不服都給我憋著，好好幹活，下次再給我出狀況，勞資就把你格式化掉你信不信！”

    “不信不信！你才舍不得刪掉我咧！”女妖衝他吐了吐舌頭，作出一個鬼臉，然後迅速鑽入一團霧氣中消失了。

    “唉，現在的人工智能一點都不可愛！”脆骨感歎一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在《七界》裏的雜貨鋪店員菲兒，那個什麽事情都做不好的小笨蛋。

    “什麽時候抽空回去看看呢？”這樣想著，脆骨點下了“進入遊戲”按鈕。

    此刻，他的麵前閃出了一行文字投影：“您現在處於暈厥狀態，無法感知周圍環境，也無法進行人物操作，請問是否跳過這段劇情？是/否”

    “是。”

    隨著脆骨指頭落下，一團白霧憑空出現，將他包裹起來。待白霧散去，他整個人便不見了蹤影。

    ……

    黑暗中，一陣麻木感傳來，脆骨感到四肢都無法動彈，連思維都慢了下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察覺到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在體內四處亂竄。

    他嚐試著運轉了一下靈力，發現還是無法使用，看來自己還在地下河中。從潺潺的流水聲中，脆骨判斷現在的河水流速已經慢了下來。他現在連張開眼睛觀察四周環境的力氣都沒有，根本就不知道被衝到什麽地方去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段朦朧的對話，聽內容，似乎是幾個人在互相爭執。

    “嗯……這家夥看起來是人族修士，可他的魂魄又和九州修士大不相同，我也吃不準他到底是那一邊的人……”

    “那我們到底要不要救他呢？”

    “依我看，最好還是別救他！這家夥是從上遊漂下來的，很有可能是‘那邊’的人，救了徒增禍患！”

    “可他畢竟是個人族修士啊！我們等了多少年才等來這麽一個活的，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知又要等多少年！”

    “那究竟是救還是不救？”

    “唉，我們在這裏吵也吵不出個結果，還是讓鄺老大來拿主意吧！”

    “也隻好如此了。”

    脆骨已經被河水衝得越來越遠，到這裏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在河水的冰凍下，他的思維正在逐漸變得遲滯起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才又聽到了新的聲音。這次是各種東西落水，還有眾人齊心協力配合著打撈的聲音。又過了不知多久，他的身體才逐漸回暖過來，疼痛感、溫度感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此刻脆骨終於有了一點力氣睜開雙眼，去觀察四周環境。

    “呃……”

    空曠的岩穴中，一個巨大的慘叫聲響起：“你是誰？你們在做什麽？這到底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