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雨靜沉默了，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微生詣修，似乎想看穿什麽。

    微生詣修自哀自怨地埋著腦袋，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

    良久都沒等到焦雨靜說話，微生詣修有些不安了。

    他知道焦雨靜也是個不正常的，所以用這個方法的時候小心了又小心，隻能按照焦雨靜的反應走一步算一步了，可她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怎麽辦？

    兩人從甜品店出來，微生詣修把焦雨靜送回了別墅。

    看著微生詣修略顯蕭索的背影，焦雨靜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機。

    小區健身廣場。

    柔寧愜意地坐在抄手遊廊的木椅上，看著焦雨靜由遠及近的身影。

    “這個月你還沒給我錢。”走近的第一句話，焦雨靜就直白地說道。

    柔寧微微一笑，雙手抱在胸前，後背斜靠在柱子上，吊兒郎當地說道：“我沒錢。”

    所以，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沒錢？”焦雨靜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笑得尖酸，“堂堂微生集團的大小姐，未來的繼承人，你會沒錢？”

    柔寧雙手一攤，“你也說了，是未來，現在我也很窮。”

    “你不是把微生德和華靜芸攆走了嗎，誰還敢管你的錢？”

    “你對微生家的事很清楚啊，”柔寧感慨道，“你既然知道得那麽多，就更應該知道，人，是我攆走了，可是錢，我真沒有。我每個月兩萬塊的零用錢不是都給你了嗎？說到這個”

    柔寧笑眯眯地看著焦雨靜，“你也知道我和華靜芸撕破臉了，所以除了那兩萬塊，我也沒別的油水給你了，就是那兩萬塊，我估計都拿不到了。”

    “少唬我！”焦雨靜尖著嗓子，說道，“你和華靜芸撕破臉是一回事，她還不敢克扣你的零用錢。”

    “喲，你這麽了解華靜芸？”

    “少給我打馬虎眼，”焦雨靜沒了耐心，“你要是不想自己的秘密公之於眾，就得繼續拿錢給我。”

    “要是我說不呢？”柔寧的突然強勢，讓焦雨靜措手不及，“焦雨靜，你是聰明人，該知道，如果我不再是柔寧，你也不能再繼續從我這裏拿到任何好處，沒有我現在的身份，你隻能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傭人，做著伺候人的活兒，拿著微薄的薪水。有我這麽好的一張王牌，你該好好利用才是。你要明白，如果我什麽都不是了，你也什麽都沒有了。這筆賬，你比我會算。”

    “嗬，你的意思是，我還要幫著你了？”焦雨靜心裏十分沒底。

    柔寧說的沒錯。

    她們現在享受的一切，都來自“柔寧”，如果柔寧不再是“柔寧”，她們什麽都沒有。

    “幫不幫是你的事，你隻要不毀了你自己的財路就好，”柔寧笑眯眯地說道，“你和我一樣貪心，可是貪心的方法有很多，一次性全部透支，還是細水流長，是很講究的。就像現在，我認為細水流長更適合我們，你認為呢？”

    焦雨靜不語。

    一次性透支？

    現在集團還不是柔寧的，她沒有權利控製資金的流向。

    細水流長？

    正如柔寧自己說的，這個把柄雖然是致命的，可要的不僅僅是柔寧的命。

    如果柔寧什麽都不是了，她還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其實，我還是蠻聰明的，”柔寧戲謔的聲音再次傳來，“我以為我要一輩子受製於你，沒想到居然被我想到了這一點，你看，我們還是一條戰線上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柔寧湊到焦雨靜的麵前，嘚瑟地眨巴眼。

    焦雨靜沉著臉色看著她。

    “當然，你也可以義正辭嚴地拆穿我，”柔寧不怕死地說道，“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焦雨靜怎麽會舍得？

    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條財路，憑什麽就這麽放棄？

    她是不甘心。

    不甘心成為“柔寧”的是這個女人，可這已經是事實，既然這樣，那就見者有份，她知道自己手裏的把柄可以威脅到“柔寧”，可她卻忘記了，當柔寧不再是“柔寧”的時候，她也什麽都得不到。

    這段時間，過慣了奢侈的生活，要她再回到那個，需要用自己的雙手，沒日沒夜伺候別人，還要看別人眼色的日子

    不，她不能過這樣的日子。

    “蠢貨！”憤怒中，焦雨靜衝柔寧大吼了一句，“原本，我才該是柔寧的，你這個蠢貨，占著柔寧的位置，卻一事無成，白白浪費了資源！”

    眸光一閃，焦雨靜想到了什麽，眼底是蠢蠢欲動的興奮。

    她伸手，撫摸著柔寧臉頰上嬌嫩的肌膚，自言自語道：“就是這張臉，你說，我要是換上這張臉，會不會比你做得更好？興許現在集團都到我手裏了，要是沒了你要是沒了你”

    越想越激動，焦雨靜的雙眼是不正常的紅色。

    柔寧白眼。

    “你覺得，你能做得比我好？”眼底是不加掩飾的諷刺。

    焦雨靜不語。

    確實，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做“柔寧”了，她熟悉“柔寧”的每一個習慣，每一個小動作，不僅連愛好一樣，甚至連思維方式都一樣。

    十五年的朝夕相處，她是最合適的“柔寧”，甚至，她就是“柔寧”。

    “所以，你最好安分點，”柔寧臉上是和平常不一樣的凝重，“如果你安分，我們兩人都有好處，你要是按捺不住，我隻能說，我們倆都會萬劫不複。你也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吧，你也想成為人上人吧？所以，隻有等我繼承了集團，我們才能過上真正奢侈的生活。收起你那點小心思，這裏不是瘋人院，在瘋人院，我或許會怕你，可是在外麵”

    柔寧對著焦雨靜鄙夷地笑了，“在外麵不是靠拳頭說話的，身份和地位，你都不及我，所以不要試圖惹惱我，你知道我的手段。”

    焦雨靜一愣。

    這是她為數不多地看到柔寧如此認真的一麵。

    她知道，這是柔寧的底線。

    她們三人中，她是最凶悍的那個，在瘋人院裏，隻要是需要用拳頭解決的事，她都是首當其衝，她手上是有人命的，可她是瘋子，誰能拿她怎樣。

    死了的那個，是最懦弱的，除了隻會站在她們背後尋求保護，拖她們的後腿，沒有一點作用。

    她早就想甩掉那個包袱，可元湘君卻一直護著那個賤、人。她是不屑一顧的，可在得知包袱的身份後，她也有了那麽一點點的期待。隻可惜，一場大火，包袱燒沒了。

    雖說有點遺憾，可更多的卻是歡喜，沒了包袱，她和元湘君在瘋人院更如魚得水，兩人可以控製女病號這邊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資源。

    可誰知這個蠢貨居然換了張臉，替代了那個懦弱的包袱。

    最初她是憤怒的，可想通之後，她就嫉妒了。

    果然是她們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取代了柔寧的身份，出來是遲早的事，而且，有了這個身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繼承那麽大一筆遺產，在瘋人院十五年，護著那個包袱十五年，也算是值了。

    可，這些原本該是她的！

    沒有她的拳頭，這兩個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沒有她的拳頭，這些所謂的享受能輪到元湘君的頭上？

    憑什麽她在裏麵流血流汗，她就坐享其成，不就是換張臉嗎，她也可以。

    胸口因為憤怒，劇烈起伏，看向柔寧的目光也帶上了殺氣。

    “不要這樣，”柔寧豎起食指，在焦雨靜麵前晃了晃，“你就是性格太急躁，所以在瘋人院裏就不討好，外麵的世界不適合用拳頭，得用這個，”柔寧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是你沒有的，所以你是傭人，而我是柔寧。你要想清楚了，你手上的那個東西，可以成就我們，也可以毀了我們，你想好怎麽用再說吧。”

    狂妄地丟下這句話，柔寧轉身離開。

    看著她瀟灑的背影，焦雨靜眼底的猩紅更深。

    那邊，柔寧走到半路，就被容泰截下了。

    “你跟蹤我？”柔寧臉色很不好看。

    “沒、沒有，柔寧小姐，你誤會了，”容泰忙解釋道，“我是早就看到你了，可我瞧著你似乎有事，所以就一直在這裏等你。”

    還算識相。

    柔寧心裏嘀咕了一句。

    “那個柔寧小姐，”容泰看著柔寧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又得麻煩你了。”

    “他又怎麽了？”柔寧不僅臉色不好，語氣也不好了。

    她是欠了容楚，還是怎麽著，從認識他到現在，這家夥就沒消停過。

    “那個這都兩三天了，我家少爺還、還沒換藥。”容泰說得結結巴巴。

    “沒換藥？你不會？”

    “不，不是的，”容泰欲哭無淚，“是我家少爺不準別人幫他換藥。”

    “合著，我最近很好說話是吧？”

    所以你們一個兩個都騎到我頭上了。

    容泰笑得更加諂媚，心裏卻是連連叫苦。

    少爺的性格就是這樣，他不願、不準的事，誰都不能勉強。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無辜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