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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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蘄年宮外的喊殺之聲沸反盈天,宮內反倒是一片鎮靜。

    身著便服的嬴政安安穩穩地跪坐在案幾之後,捧著一卷竹簡似在苦讀,蓋聶懷抱掩日劍就在他的身後守護。

    月神站在陰影之中,雙目微闔,似在冥想。

    隻有昌平君在殿中來來回回地踱步,神情頗為憂慮,極不合群。

    “愛卿不要再走了,寡人的眼睛都被你給晃暈了。”

    最後,嬴政實在是忍無可忍,開口叫停了他。

    “可是陛下,逆賊人多勢眾,禁衛雖然善戰,卻恐寡不敵眾啊!”

    昌平君其實也不是真的有那麽不安,隻是因為這宮殿裏麵的人似乎隻有他還不知道內情,在這件事情上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所以不得不用其他的辦法來彰顯在自己的存在感。

    免得事後嬴政忘了他熊啟也曾陪在這裏共患難過。

    此時聽聞嬴政答話,更是大喜過望,連忙趁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哦?”

    嬴政聽了昌平君的話,倒也沒覺得哪裏不對,畢竟對於一個不知兵法的人來說,人數優勢是他們最容易也是唯一能看到的地方。

    但是嬴政不同,他雖然也不算精通兵法,但是他會用人。

    如果剛才這話是蒙毅說的,那他立馬就會吩咐準備其他方案,因為蒙毅出身將門,深通韜略。

    但是昌平君麽,也就是聽個樂子。

    “那愛卿覺得應該如何為好啊?”

    他大概是看書看厭了,想要換換腦子,居然還跟昌平君就這個問題聊了起來。

    “臣覺得,額,陛下可以先行撤離。”

    昌平君提出了一個自以為優秀的主意。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認為身份高貴的人就不應該把自己暴露在可能有危險的環境之中。

    “孤的將士們正在前方浴血奮戰,你卻讓寡人先逃?”

    嬴政瞥了他一眼,聲音有些冷漠。

    “這個”

    昌平君一時有些語塞。

    明明是為了你好的計策,為什麽換個方式說出來就這麽難聽呢?

    不過他也有他的道理

    “王上乃國之根本,一身安危關係到秦國社稷,怎可意氣用事,甘居險地?”

    你說你不願意拋棄這數百名禁衛獨自逃離,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性命還關係著千千萬萬的秦國百姓,你自居險地看似是沒有辜負這幾百名禁衛,但卻沒有將千千萬萬的秦人放在心上!

    昌平君這話說得還是有點水平的,嬴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

    “險與不險,愛卿如何得知?”

    “敵眾我寡,焉能不險?”

    昌平君毫不猶豫。

    “愛卿所言,嗬嗬,也不是全無道理。”

    昌平君這樸素的價值觀差點讓嬴政笑出聲來,他隻好端起一杯茶來掩飾自己的表情。

    “不過術業有別,戰爭的事情,還是讓兵家的人來管,才是正理,你說對嗎?”

    這句話就實在是太直白了,就差指著鼻子對昌平君說“不懂的事情就別指手畫腳了行嗎?”

    昌平君差一點就要下跪謝罪了,幸好嬴政的話雖然不客氣,但是語氣到沒有那麽嚴厲,所以他隻是抖了一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臣遵旨。”

    就在他們悠閑聊天的時候,宮門外的戰局有有了新的變化。

    “侯爺,侯爺!”

    一位寺人小跑著快速來到嫪毐身邊,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說道

    “城、城外有一隻騎、騎兵正在接近!”

    “你說什麽?”

    嫪毐大驚,一把抓起他的領子,瞪大眼睛吼道

    “我不是讓楊開三天之後再回來的嗎?”

    楊開就是原本雍城的守將,被嫪毐用太後懿旨臨時調離。

    “看、看旗號不、不是楊開將軍。”

    那名報信的寺人連連搖頭。

    “不是楊開回來了,那會是誰?他們不知道這裏是太後下榻的地方嗎?怎敢帶兵來攻!”

    嫪毐氣急敗壞,麵前的宮門防禦打不穿,後方有出現了陌生的騎兵,他的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楚,不過大旗上寫的好像是蒙字。”

    小太監連忙將自己看到的信息全都說了出來。

    “蒙字?”

    嫪毐聞言,豁然轉頭看向了蘄年宮門口正在指揮禁衛防禦的蒙毅。

    “好哇,蒙家這是鐵了心要跟我作對了!等吾兒登基,我定要他們不得好死!”

    他憤恨地劈出一劍,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騎兵不善攻城,你們帶一千人去守住城門,等這邊完事,我要提著蒙毅的人頭去見他!”

    “是,大人!”

    呼啦啦一千人走後,整個場地都空曠了許多,這感覺不像是走了三分之一的人,更像是二分之一。

    嫪毐感覺有些不對,抓起旁邊的人問道

    “我們還有多少人?”

    “侯爺,除掉剛才離開的一千人,我們隻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了!”

    那人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惶恐。

    “什麽?怎麽損失得這麽快?!”

    嫪毐大驚,連忙追問道“那對方呢?蒙毅那邊還剩下多少人?”

    “他們,也,也就受傷了十幾個人吧。”

    那名宦官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嫪毐此時的眼神凶惡得仿佛要吃人。

    “十幾個,五百多!你們都是豬嗎?!一群廢物!”

    嫪毐氣的飛起一腳踢翻了麵前的小太監,怒吼道

    “來人,去給我吧剛才走的一千人叫回來!全力進攻蘄年宮!”

    就這樣,蒙毅的三千騎兵進入雍城之時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當他們一路狂奔至蘄年宮外的時候,看到的場景是這樣的。

    大約兩千寺人手持刀劍,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蘄年宮門口的禁軍防線,就像是拍擊著堤岸的浪潮一樣,換來的隻有一次次的粉身碎骨。

    說實話,這些人的戰鬥力雖然不值一提,但是這種悍不畏死的精神還有讓蒙武有些震撼的。

    他大手一揮。

    “衝鋒,絞殺叛逆,捉拿賊首,保護大王!”

    一聲令下,噠噠的馬蹄聲響徹四野,如同一股不可阻擋的鋼鐵洪流瞬間湧入了戰場,一切的反抗和掙紮在黃金火騎兵的鐵蹄下都隻能化作塵土。

    僅僅隻是一個衝鋒,嫪毐剩下的兩千人就被全滅,隻餘下他自己被數名高大的騎兵圍著,驅趕至蒙武麵前。

    蒙武隻是掃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而是下馬對著蘄年宮門單膝跪地,大聲道

    “臣,蒙武,救駕來遲,還請王上恕罪!”

    夜空深邃,月色清涼。

    嬴政穿過由王宮禁衛拱衛的通道來到蘄年宮門之外。

    他沒有多去看嫪毐,而是選擇先伸手扶起了蒙武,並讚賞道

    “今日多虧了卿等,蒙氏的忠心寡人已經深知。”

    “謝陛下誇獎!”

    蒙武、蒙毅同時下拜。

    雖然剛才嬴政並沒有許下什麽賞賜,但是對於蒙氏一族來說,區區一點賞賜自然比不上君王信重來的更加重要。

    蒙氏一族原本並非秦國本地人,乃是在蒙驁的帶領下,從齊國舉族遷徙而來。

    蒙驁精通兵法,能征善戰,在白起離世之後,可以說就是秦國的第一名將,官至上卿。

    可惜,在兩年前因病去世。

    蒙驁的死去對於蒙氏一族來說可謂是一個重大打擊,因為蒙武的才能隻能說是個良將,距離名將還差了些許,注定無法帶領蒙氏一族再續輝煌。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他的兩個兒子,蒙恬和蒙毅,雖然年紀輕輕,卻分別在文武之道上表現出了卓越的才能。

    隻要秦王能夠繼續信任他們,那麽最多十年,等蒙恬和蒙毅成長起來,蒙氏一族的未來將會無限光明。

    安撫完了蒙武和蒙毅之後,嬴政終於將目光投向了跪倒在地,一身狼狽的嫪毐。

    他拔出腰間的長劍,一步步走到嫪毐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說說吧,你們把太後藏到哪裏去了?”

    “太後?對,太後,還有太後”

    嫪毐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突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太後還在我的手裏,你不能殺我!否則的話”

    噗呲!

    劍鋒入肉的輕響聲傳來。

    嫪毐驀然一滯,口中的話語戛然而斷,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插進自己胸膛的利刃,艱難地抬頭看向嬴政

    “為什麽太後”

    “太後寡人自然會去找,就不勞長信侯多慮了。”

    嬴政神色淡淡,稍稍用力抽出了長劍,在嫪毐的身上擦拭了一下血跡,然後吩咐道

    “趁著他還沒死透,車裂!”

    冷漠的聲音仿佛高坐九重天闕的帝王,震撼莫名。

    “蒙武,你帶人尋找太後的下落,若有發現立刻來報!”

    “是!”

    “昌平君,你去安撫百官,明日冠禮一切如常。”

    “遵命!”

    就在嬴政吩咐各種事宜的時候,嫪毐的車裂之刑也已經準備好了。

    黃金火騎兵派出了五匹戰馬,分別用繩索套住了嫪毐的脖頸和四肢,隨著蒙武一聲令下,五匹戰馬開始向著不同的方向奔跑。被綁在中間的嫪毐甚至沒能挺過一個呼吸的時候,就爆碎成滿天的血霧,真正意義上的死無全屍。

    嬴政站在宮殿門口一動不動地盯著,知道嫪毐徹底消失,這才拂袖轉身,回到了蘄年宮中。

    太後趙姬並不難找,說到底嫪毐的所有權勢其實都是來自於對趙姬的狐假虎威,所以他根本沒有能力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用趙姬去威脅嬴政。

    他隻不過是以安全作為借口,請趙姬臨時搬到雍城邊緣的一座偏殿中居住罷了。

    蒙武的手下很快就找到了她。

    當蒙武接到手下的消息,趕到這座偏殿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麽那些屬下的表情都是那樣的一言難盡。

    隻見太後趙姬竟然正攬著兩個十分年幼的稚童逗弄,滿臉慈愛。

    “這是怎麽回事?哪裏來的孩子?”

    蒙武小聲詢問手下。

    “屬下也不知道,我們找到太後的時候,她就抱著這兩個孩子,說什麽也不肯鬆開,還說,還說”

    那名偏將支支吾吾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還說了什麽呀?你是要急死我嗎?”

    蒙武可是個急性子,最見不得這種說一半留一半的情況,急聲催問道。

    “太後說,說這兩個也是她的子嗣”

    盡管偏將把聲音放得很低很低,但是蒙武卻依然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也是太後的子嗣?可是,可是先王已經逝去快十年了啊,她”

    蒙武立刻意識到事情大條了,這已經不是他可以處理的情況了,甚至他都不應該了解到這些王室。

    “快,封鎖周圍,派人去請王上,就說太後找到了,請王上前來一觀。”

    蒙武反應很快,然後轉頭低聲問那名偏將

    “剛才你說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偏將突然覺得蒙武此時的眼神非常可怕。

    “沒了,畢竟是太後,別人也不敢上前打擾,是末將親自前去詢問的。但是看到這兩個孩子的兵卒卻有不少。”

    “隻是看到無妨。”

    蒙武擺了擺手,神色凝重的看著自己的手下“剛才你跟我說過的事情,一定要讓它爛在肚子裏,否則”

    “將軍放心,我明白的。”

    那偏將也是蒙武的親信,腦子很靈活,所以才能在蒙武到來之前控製住局勢,沒有讓太後產子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唉,那就好,就下來就看大王如何處理了。”

    蒙武搖了搖頭,一臉唏噓。

    嬴政來的很快,因為這件事情呂不韋已經上書隱約暗示過他了,所以他雖然憤怒,卻並不像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那般失控。

    嬴政沒有帶太多人前來,隻有蓋聶和月神護衛在側。

    他走到偏殿門口,見周圍的兵卒在宮殿之外為了一個大大的戒嚴圈,不由得對蒙武的處理表示滿意。

    這件事情毫無疑問是王室醜聞,傳揚出去的話會大大削弱王室的威嚴,秘而不宣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待到偏殿門口,嬴政將蓋聶和月神也留在了外麵,孤身一人入內麵見太後趙姬。

    “政兒,政兒,是為娘錯了,是我錯了,你就繞過我這一次吧!”

    看到嬴政的那一刻,趙姬之前偽裝出來的高傲和強硬瞬間消失,她連滾帶爬地撲到嬴政身前,伸手抓向他的小腿,連聲哭號。

    雖然她哭得楚楚可憐,但是了解她所有作為的嬴政早已對這個母後失去的耐心。

    他冷漠的躲開趙姬的雙手,走向了那兩個小小的幼童。

    “你確實錯了,不過沒關係,寡人會為你糾正所有的錯誤,從今往後,你就在這雍城之中懺悔自己罪過吧!”

    嬴政伸手抓起一個孩子,狠狠地擲於地上。

    砰!

    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抵擋得住這種力道的摔打呢?他立刻就骨斷筋折,就連慘叫都顯得有氣無力,顯然已經離死不遠了。

    “不!”

    趙姬見狀,一聲慘呼,雙眼飆淚。

    “政兒,求求你,別摔了,他們,他們可都是你的兄弟啊!”

    “兄弟?”

    嬴政冷漠道“寡人承襲昭襄先祖的血脈,體內流淌著高貴的血液,怎麽會跟一個閹人的孩子是兄弟?!”

    在趙姬的苦苦哀求之中,嬴政不為所動,親手摔死了那兩個嫪毐與趙姬和孩子。

    完事之後,他擦了擦手上的鮮血,走出了殿門。

    “太後身體有恙,就留在雍城養病,沒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不準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