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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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燼雪的心微微一沉,“既然能洞悉命數機緣,又如何會有不該知道的事?如何是不該做的事?”

    殷舊溟淡淡看向她,“他看破了我的命數,卻仍舊想替我找尋一線轉機,所以,他死了。”

    水風瀟瀟,吹起殷舊溟身上的衣袍,顯露出那下方的身形格外消瘦,幾乎就是那麽瘦骨嶙峋的一把骨頭。

    如果問天靈者已經死了,她想問的問題恐怕也問不到了,但事實上,殷舊溟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團。

    “我們到底是敵是友?”

    “敵。”

    “為什麽?”

    “宿命。”殷舊溟說完,忽而一轉身,“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而縱然說是敵,江燼雪卻不覺得有什麽危險,跟著殷舊溟來到小島岸邊,那裏停著薄薄的一葉扁舟,“那既然是敵,又為何還要幫我?”

    “宿命我改變不了,便隻做自己想做的。”

    “有人能要挾你?”

    “沒有。”

    跟殷舊溟正經聊天太累了,一句又一句的玄之又玄,細想起來便是千頭萬緒,又沒有個確切的結果。這垠雲界沒有人能要挾得了殷舊溟,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卻說,仍舊改變不了與她為敵的宿命?

    扁舟的速度並不快,飄飄蕩蕩在湖麵上猶如隨波逐流,其實如果縱身一躍便能到達對岸,為什麽要如此,江燼雪也不明白。

    然而,過了許久,殷舊溟突然淡淡道:“我雖然不是問天靈者,但是,他欠你的機緣,我能替他還,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

    “三個問題?”

    殷舊溟微微點頭,“僅此而已。”

    “你到底是誰?”

    水波無聲,殷舊溟沉吟了半晌,“換一個。”

    江燼雪突然笑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怎麽相信你真能回答我的問題?問天靈者雖然是你師父,但是,洞悉機緣宿命靠的是自身造化,你萬一沒有那個造化信口胡說,不是逗我玩麽?”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殷舊溟目視前方,邁步下了扁舟,轉身向江燼雪伸了伸手,又收回去了,“我曾經以為知道自己是誰,但反而越明白越不知道自己是誰,如今想,大體應該不能算是人吧。”

    “那是什麽?”江燼雪自己跳下扁舟,跟著殷舊溟繼續往前走。

    “就因為不知是什麽,才不知道自己是誰。”

    江燼雪覺得,如果不是有天大的玄機在殷舊溟身上,那很可能殷舊溟隻是個神經病。

    他懷疑自己連人都不是,又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才不知道自己是誰?

    這是修煉功法走火入魔了?還是心境出現了什麽問題?

    但事實上,這一次見到的殷舊溟,言語間聽著是坦坦蕩蕩,仿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死氣沉沉的。

    總是很像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江燼雪偷偷用神識探了探,殷舊溟如今修為已在化神後期,身體除了瘦弱嶙峋骨頭脆以外,神魂無損,心境也幾乎沒有波瀾。

    “那我問你,我師父雲箬瑾如今修為不進,何解?”

    “狡猾。”殷舊溟淡淡評價了一句。

    江燼雪挑了挑眉,既然隻有三個問題,肯定是要這麽問啊,不然如果隻問雲箬瑾為什麽修為不進,殷舊溟給她一個理由,然後呢?理由歸理由,解決歸解決,知道理由又沒有解決的辦法,有什麽用?

    話說,殷舊溟到底要帶她去哪兒?

    “雲箬瑾修為不進,乃氣運被劫所致,人之氣運影響機緣命數,沒有氣運便沒有登天的命。若想要氣運,隻能從他人身上奪來,但強奪氣運隻能得其萬分之一。君鸞辰身為半界之主,對下屬界麵有生殺之權,你讓他找個理由,替雲箬瑾屠一界,氣運許就補回來了。”

    江燼雪聽得嘴角直抽,“你果然不是問天靈者,這麽簡單粗暴的方法,虧你想得出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想要憑白得來什麽,其實隻是人之幻念罷了,你所得的,終是從他人身上取的,隻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殷舊溟說著話,兜兜轉轉的帶她穿過一片山林,半空浮島上有座不太高的山,他們已經順著山腳走了半圈。

    “我要是反駁或是質疑,算不算另一個問題?”

    “可以不算。”

    “那你說雲箬瑾氣運被劫,旁人所得終是從他人身上取的,雲箬瑾的氣運被何人劫走?”

    殷舊溟一轉身帶她走向了一處山道:“此事你問他去吧,我隻負責洞悉宿命機緣,答疑解惑,不負責窺探他人私密。”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強奪最是簡單,若要問其他辦法,天時地利人和機緣,待你為他湊齊的那一天,他已壽盡終老,沒有氣運的人,連他人為之籌謀,也必然擦肩而過。”

    江燼雪就隻當與他聊天了,無論如何,也得把雲箬瑾的出路聊出來,“但強奪一界氣運,別說君鸞辰未必有機會行屠界之事,縱是雲箬瑾,也絕不會安心受了的。”

    “這世間弱肉強食,大三千界皆是如此,燼雪,你當真以為,這世間有公道麽?何為天理,何為公道,縱然天道在上,又何時容人求過一個公道?你願秉持一顆仁善之心是你的事,那就勢必要麵對犧牲自己所珍惜的東西,因為天道沒有給世人公道,你給世人的公道,便是從你手上剝去的。”

    江燼雪其實可以理解,當每個人麵對逃脫不了的困境時,可能都會怨恨天道不公,尤其是殷舊溟這樣的人,如果不是鑽入了所謂宿命玄機鬼迷心竅了,既定的宿命無論如何不能改,於他而言就是最大的不公。

    “那另一個問題,我和君鸞辰,何時才會有子嗣?”

    殷舊溟身形飄忽,又轉了個彎,反而問道:“這種事,為何要來問我?”

    江燼雪:“”這果然不是問天靈者,態度一點兒也不端莊。

    她瞥了殷舊溟一眼,“我是在問,我和他命中該有子嗣降生,何時?”

    “讓他努力吧,愛莫能助。”

    江燼雪:“”

    殷舊溟終於在蜿蜿蜒蜒的山道盡頭停了下來,麵前是個山洞的入口,一目望去裏麵漆黑一片,呼呼回蕩著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