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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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雲層濃厚雜亂,望不見一絲蔚藍的天空下是墨綠色的連綿高山。

    高山之下,是片深綠色的樹林,再往近,是深黃、淺黃、草綠和各色花朵夾雜的大片草原。

    突然,

    下雨了,

    雨下得好大。

    潑墨般的黑雲像麵巨大的黑窟窿,耳邊寂靜得隻有雨的聲音。

    這是陰間,三個國家的交接地兒,也是三不管地帶,眼瞅著天要黑,路邊的客棧黑燈瞎火,唯獨一家亮著燈。

    “公主,雨下大了,咱們快點兒!”

    兩個身穿長裙的女子在雨中縮著脖子,步伐急促,伴著幾聲雷鳴,眨眼間消失在雨幕中。

    像這種紮根在交界處的客棧,清靜,遙遠。平常除了流通貨物的商人,基本沒人來。

    兩人沿石板走了一段便瞥見客棧的招牌:雲上五天。

    木質有些泛黃,輕描淡寫,深綠色的門臉,門內放著很多綠植,燭光蜿蜒朦朧。

    公主拍了拍裙子,跨進門內。

    客棧內的陳設素雅而幹淨,庭院裏修築了一尺寬的小橋,還有魚,頭頂是茂盛的爬山虎,綠意雜亂滿溢。

    一個年輕的小夥兒見兩姑娘進門有些詫異,放下手中的賬本,抬起頭笑問:“二位吃飯還是住店兒?”

    “額”

    公主頓了一下:“先告訴我,這裏是景明國境內麽?”

    “還差些,得往東再走三個時辰。”

    女孩沒說話,眸子裏閃過一絲失望,隨手取下發簪:“我隻有這個,您看成麽?”

    小夥兒接過發簪,左右手來回倒騰了好一陣,砸了咂嘴:“真沒骨幣了?”

    女孩搖了搖頭。

    “哎行吧二樓左手第一間? 沒熱水? 洗不了澡,稍後給您二位煮麵湊合。”

    “嗯麻煩您了。”

    公主禮貌應了聲? 旋即拉起丫鬟的手? 滿眼苦澀:“走吧,明天咱們就到家了。”

    “公主”

    丫鬟咬著紅唇? 委屈的眼淚當場流了下來。

    “別哭了,咱不是說好? 不到家? 誰都不許哭麽?”

    “嗯”

    一個鍾頭後

    二人吃了碗熱騰騰的麵條,連湯都喝的精光。或許是精神高度緊張太久,加上趕路的疲憊,吃完飯後? 丫鬟關好門窗? 兩人倒頭就睡。

    窗外夜雨淅瀝,沒有鋼琴曲的恬暢,沒有交響樂的歡躍,隻是細細地、洋洋灑灑地從天地間垂落。

    涼意中滲著纏綿,溫潤中透著細膩? 明明是秋雨,卻好似要把萬物都洗滌幹淨…

    原本能酣然解乏的夜? 隨著一聲開門,變得驚心動魄起來

    “吱——”?

    門開了。

    他批著黑色簑笠,將整張臉隱匿在黑暗中? 地麵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雨滴從帽簷滑落? 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宛如死亡倒計時

    他步伐平穩,像進了自己家一樣,坦然自若。

    “唰”

    床簾被拉開,一張稚嫩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皺了皺眉,扭頭看向了另一張床。

    雨,漸漸小了,

    陣陣涼風透過窗縫滲了進來。

    他走到床邊,同樣的動作,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典型的美人尖,約麽十六七歲,一襲輕紗白衣,麵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似秋水,柔媚細膩。

    在這涼意突襲的雨夜,她像個沉睡的冰美人,躺在謫仙畫卷中,空靈輕逸。

    黛眉間微微蹙起的憂愁,更是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愫。

    他睜大了眼睛,貪婪的呼吸著,雖蒙著麵,可眸子裏盡是意猶未盡之色。

    一刻鍾後,雨徹底停了。

    看來是陣雨,

    多事之秋啊

    他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接著從袖子裏伸出一雙血紅的手!

    整個手猙獰無比,爆起的血管如蚯蚓般扭曲,五根漆黑的指甲開始增長。

    他的目光愈來愈冷,血紅的指甲也越靠越近,就當潤玉般的肌膚將要被撕裂時,一聲突兀又帶些慵懶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孫賊?從你姑奶奶床上給老子下來!”

    黑影頓時一愣,連忙後撤一步,警覺的抬起頭。

    卻看到三米高的房梁上,不知什麽時候竟躺著一人?

    嘴裏還叼根冒著紅光的玩意兒,不停的吐著白煙。

    “你是誰?”黑影冷冷的看著他。

    “爺是誰你管不著,大晚上你這孫子怎麽在我女人屋裏?”

    “你女人?哼,”

    黑影上前一步,下巴點了下床:“你女人得死了。”

    “哦?嘶容我想想,刺殺六公主,你想引起國戰麽?”

    黑影嘴角抽了一下,扭頭看著沉睡的公主,麵無表情道:“她今天必須得死。”

    “動一下試試?”

    黑影冷冷一笑,收回指甲,突然一把抓住了玉藕般的小腿,扭過頭,眼裏充滿了褻瀆與挑釁,

    “動了,如何?”

    “嘶——呼”

    瓜皮重重吐了口煙,指了指耳朵,“成,記著你聲音了。孫子,打今兒起,這梁算結上了。”

    “放心,會送你一起上路。”

    “那得看您有沒有這能耐。”

    說完,瓜皮低頭衝著門口大吼:“和尚!”

    話應剛落,木門“哐啷”一聲被震的粉碎,隻見一個金光閃閃的和尚如磐石般定在門口!

    上半身光著,渾身肌肉棱角分明,緊握的雙拳不斷發出“劈裏啪啦”的頓挫聲,暴露在外麵的皮膚包裹著一層金色光暈,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這!!”

    黑影看見和尚,尤其是身上的金光後,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般大小,驚恐的後退兩步,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聲音顫抖道:

    “竟然是渡僵!”

    “哼”

    瓜皮冷哼一聲,抬了下手指:“去,撕了他。”

    和尚點了點頭,一步一步朝黑影走去。

    “不好!這這!”

    黑影捏著拳頭,不甘心的瞟了眼床,一咬牙翻出窗外,消失不見。

    三鍾頭後,黑影跪在一個巨大的地宮中央,昏暗的燭火將影子倒映在牆上,忽遠忽近

    “人殺了麽?”

    “報報告閣主,沒有。”

    “沒有?”

    黑影本能的打了個哆嗦:“稟閣主,中途遇到一個渡僵,所以”

    “混賬!”

    “景明國哪來的渡僵,撐死幾個白毛綠僵就了不起了!”

    “不,閣主。”黑影吃力的咽了口唾沫:“那渡僵我親眼所見,渾身金光環繞,絕不有假。”

    “你與他交手了?”

    黑心低頭不語。

    “說話!!”

    “沒沒有,屬下見到渡僵後,實在不敢戰鬥,就就”

    “廢物”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求閣主贖罪!”

    透過朦朧的白紗,見閣主起身,黑影嚇得瑟瑟發抖,連忙磕頭。

    緊接著,一隻白色蝙蝠撲閃著翅膀從百米高的火山口俯衝而下,穿過兩排黑甲兵,徑直飛到宮殿中央,倒掛在一個兩米高的燭台上,一雙幽綠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黑影。

    “閣主饒命!閣主饒命啊!!”

    黑影看著那個圓滾滾的蝙蝠頭,嚇得渾身發抖,腦袋磕的咣咣響。

    “也罷”

    閣主揉了揉太陽穴,聲音緩和了許多:“念你跟了我三年,再給你一次機會。”

    “不過你的話還得好好推敲。”

    “這渡僵乃是僵屍國戰鬥力最高的種族,可早就已經滅絕了,怎麽可能存活至今?”

    “退一步講,即便有幾率存活,那也絕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公主而現身?她還不夠格。”

    黑影滿臉複雜,打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抱拳道:“閣主在下在下真的是親眼所見,那渡僵金光閃閃,盛氣淩人!”

    “所以,你要再去一趟,徹底查清楚。”

    閣主打了個哈欠,慵懶的抬起胳膊,白蝙蝠“嘩啦”一聲撲了過去,親昵的倒掛在指間,一臉享受的模樣。

    “六公主進景明國就再也殺不了了,你安心查渡僵的下落吧,順便,讓它陪著你”

    黑影聽完,心頓時涼了半截,雙手趴地,指間深深的陷入地裏:“屬下遵命。”

    客棧房間內,傳來一陣“兮兮嗦嗦”的吵架聲。

    “瓜爺您快點!我癢的不行了!”

    “吵吵啥!這水溫不夠擦不下來。”

    “嗨呀,這時候就別講究了,我皮都開始打褶子了!”

    “這麽猛?”

    “廢話,您說演狠點兒,我把剩下的金水全豁身上了!”

    “一滴不剩?”

    “可不!”

    “你個敗家和尚!老子真想抽你!”

    “哎呀呀呀呀!先擦,擦完了再抽!”和尚難受的扭了扭身子。

    瓜皮瞪了一眼,洗了兩條布子:“前麵自己擦。”

    和尚歪了歪嘴,回了個白眼,“我說瓜爺,以後能不能別讓我演渡僵了,遭罪!”

    “廢話呢?!”

    瓜皮拍了拍和尚的脊背:“讓你練一身疙瘩肉為了啥?為了啥!”

    “嘁”

    和尚鄙夷的噴了口氣兒,一邊擦著咯吱窩,一邊問:“不過瓜爺,您這閃閃發光的東西哪來的?跟變戲似的,抹身上就亮!”

    “嘿嘿”

    瓜皮笑了笑:“你先說,剛那門咋回事?突然碎成那樣,背著我偷偷練功了?”

    “練個屁!”

    和尚狡黠的眨了眨眼,從兜裏摸出一把小刀:“都劃拉的差不多了,一撞就碎。”

    “嘖嘖嘖嘖”

    瓜皮耷拉著眼皮:“這速度,真讓我越來越刮目相看了啊。”

    “別介,本事都跟您學的。剛要真動手,人分分鍾就能捏死咱倆。”

    “可他不敢。”瓜皮微微一笑,“行了,衣服穿好,準備撤。”

    “啊?”和尚撓了撓頭:“都這個點兒了,明兒再說吧。”

    “不成,必須現在走。”

    “啥意思,該不會真想賴瓜子吃天鵝肉,把人當你媳婦兒了吧?瓜爺,人可是六公主!”

    “那又咋啦?”

    瓜皮擦了擦手,把布子搭好:“我聽二爺的,二爺說了,她是我媳婦,那就指定是。”

    和尚瞪著眼睛,摸了摸瓜皮的額頭:“不燒啊,怎麽滿嘴胡話了就?”

    “滾蛋!”

    瓜皮推開胳膊,一臉嚴肅:“給你說,這倆丫頭中毒了,得趕緊拉未央宮讓二爺瞧瞧。”

    “中毒!”和尚一聲驚呼。

    “小點兒聲!”

    瓜皮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就在你抹金水的時候,倆丫頭吃了碗麵條,我親眼看到掌櫃下毒了。”

    “這特麽!”

    “忍住,這屬於三不管地帶,魚龍混雜,咱就是惹得起,也別犯渾。我點了二爺的禪香,估摸著他們還有半柱香就醒來了。”

    “這幫雜碎!!”和尚咬了咬牙:“瓜爺,您說,現在怎麽著?!”

    瓜皮抬手指了指:“你帶她走,我帶公主走,城北小羊坡見。”

    “幹幹背著啊?!那麽遠的路!”

    “有車,趕緊的!”瓜皮免起袖子,突然又頓了一下,

    “對了,等會兒你從北走,我從南走,距離小羊坡還有一炷香時,停下來改用步行,防止這幫孫子順著軲轆印子追,明白了麽?”

    “成!”和尚點了點頭。

    瓜皮走到床前,拉開簾子,見絕世美人還在酣睡,心神一陣蕩漾。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六公主,他記得頭一回見還是三年前,公主還小,瓜皮當時就入魔了,回來給二爺叨叨,這天下咋有這麽美的姑娘!

    二爺見他茶不思飯不想,整天魂不守舍,就找他談心,兔崽子又不說,打聽之下才知道瓜皮心裏有人了。

    作為“當爹的”,總不能見自己娃兒遭這種罪,可偏屍生來低人一等,本質上就沒有娶妻生子的權利。

    二爺沉默數日,最終決定為了瓜皮,打破常規,手把手教他自己最拿手的輕功。於是,隻要有空,瓜皮就會提溜著瓜子花生跑人姑娘屋頂偷窺

    兩人從未碰過正臉兒,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日子過得也算融洽。

    直到去年,景明國首次聯誼,將六公主送到靈鶴國,瓜皮暗暗尾隨,傷心一路,自暴自棄了小半年才緩過神。

    這種聯誼和試婚比較相像,得你情我願,時間是一年,到期了回自己國家。如果對方有意願,會劃分一些國土作為代價,迎娶公主。

    聽上去有種“政治交易”的味道,可瓜皮不考慮那麽多,尤其是在二爺給他說那些話以後,頓時有種舊情複燃的感覺。

    二爺的話絕對不是在灌湯。

    雖然瓜皮打小兒跟著二爺,可很多時候他也琢磨不透二爺究竟是什麽樣一個人物,尤其是通天的手段,明明整天窩在屋裏,卻能曉得天下事兒。

    還是頭一次離公主這麽近,瓜皮竟有些心跳加速:

    “媳啊不,公主,得罪了。”

    說完一手攬住脖子,一手架好膝蓋,抱起來一溜煙消失不見

    兩輛馬車分道揚鑣,瓜皮點了根煙,心裏美滋滋的。

    突然,

    安靜的馬車內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瓜皮心裏一驚,該不會這個時候毒藥發作了吧?

    該死!

    “啪!啪!”

    用力抽了兩下馬鞭,揚起一路塵土。

    耳後疼痛聲越來越頻繁,瓜皮心急如焚,眼瞅著距小羊坡不到一炷香的路程,瓜皮連忙在一個三岔路口停了車,二話不說鑽進車廂。

    “公主別慌,我這就帶你——”

    拉開簾子,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副麵紅耳赤的畫麵:

    公主整個人癱軟在車內,曼妙的身姿一覽無餘,秋水長眸微微睜開,迷離的眼神中噙滿了渴望,濃烈又無法克製的情愫衝昏了大腦。

    “唔唔我想”

    瓜皮望著那張紅彤彤的臉蛋兒,有些口幹舌燥,整顆心像貓爪一樣躁動。

    他清楚了,那幫孫子,下了藥。

    媽的

    眼下,幹柴已經架起來了,就差一絲火苗,任何細微的觸碰都會擦槍走火,一發不可收拾。

    瓜皮對六公主那是真愛,他堅決不能在這時候犯下彌天大錯!

    可是,

    你瞅她,

    那搔碧樣兒,

    都浪成馬了!

    “公主別這樣公主,你得克製住。”

    “嗯~不嘛!”

    公主扭著小腰撒了聲嬌,酥麻入骨的聲音讓瓜皮徹底淩亂了。

    “公主,公主你別這樣,你別過來!”

    瓜皮心跳加速,體內壓抑已久的火山開始蠢蠢欲動

    “不不行啊!”

    瓜皮望著那張魅惑眾生的小臉,恨鐵不成鋼的錘了錘大腿:

    “公主,我特麽石更不起來啊!”

    說完,

    羞愧的一巴掌捂住了臉。

    “沒事兒”

    公主挪了挪身子,貝齒輕輕的咬著嘴唇,吐了吐舌頭,說了句讓天下所有男人都無法自拔的話,

    “我幫你”

    瓜皮猛的一個哆嗦!

    恰好此時,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馬蹄聲,夾雜著不知疲倦,一浪高過一浪的歌謠。

    馬車停在旁邊,

    歌聲恰好結尾。

    懷中的公主撅著小嘴,眼瞅著要往上迎。

    “呆!賤內莫慌!!”

    瓜皮喝了一聲,忍著心痛,推開公主,連滾帶爬翻下車。

    隔壁和尚也不緊不慢的下了車,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成熟男性特有得魅力。

    “你怎麽做到的?”瓜皮滿臉驚愕。

    “哼”

    和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抹了把油光鋥亮的腦殼兒,

    “你品,你細細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