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死刑犯一起度過的日子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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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死刑犯一起度過的日子&nbp;(&nbp;七&nbp;)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楊大員不能回答了。

    接下來我跟塔講了很多道理,鼓勵他抓住最後一線希望。

    在我和楊大員談話的過程中,沒人插嘴,但我還是看了一下大家的表情,特別是老大,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好像是在對我說,別談。

    我也不管老大的表情怎樣,我隻想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了,有沒有效果不要緊,也許楊大員按我的引導搞個什麽主動立功贖罪,那不是順撿了一條命嗎?同時還順便為民除了一幫禍害,還抹去了楊大員妻女對楊大員死去的人悲哀嗎?

    我和楊大員談完話後,我真想有個人能幫我一把,如果在這個時候增加一些人來勸楊大員,那將啟到很好的效果。

    這種帶動在我第二天跟楊大員談話時就得到了。有兩個人加入了我的引導,一個是老大,另一個人記不清了。

    兩天對楊大員的談話引導體現得無功,楊大員聽完我的談話早早的入了睡,鬼知道他睡那麽早在想什麽,我沒有對結果作出多大的期待。

    第三天早上,楊大員起床後精神很好,這種精神狀態是他接受高院複核後沒有的。等到吃完早飯,楊大員喊著我的名字

    “何老師,我給你拿筆和紙,請你幫我寫東西。”

    楊大員的這種思想轉變的時間是我沒有預料到的,看樣子我的說服工作是做的很成功的。

    聽到揚大員的喊話後,我有些興奮,有些什麽興奮的呢?其實,自私,保他的命是我所要的工作第二個目的,真正第一個目的就是我為自己建立立功減刑的機會。雖然我的案子還沒有開始審判,我知道,無論是開庭前還是拿到判決書後,一但立功成立,我都將減少應判的刑期,可以縮短我的監獄裏過的日子,還在未入獄,就為自己建立了立功的機會,我哪能不興奮呢。

    我興奮過後,我走近楊大員,幫著他在水泥櫃裏紙和筆。我把找出的紙和筆拿在手裏,楊大員開始往風場裏趕人,當然,老大不用趕,他自己去了風場,監號裏隻剩下我和楊大員兩個人。

    楊大員趕完人,他又忙著為我準備桌子,所謂桌子,就在地上放一床疊的整齊的被子,被子上原放一本雜誌。凳子是有的,就是坐地上。

    我倆麵對麵的坐在桌子的兩端。我把紙放在雜誌上,握著筆,等著楊大員訴說。

    楊大員很潤了一會腦筋,在潤完腦筋後,他終於開口了。

    楊大員一開口,口若懸河,雖然有的時間停頓,但停頓之後能更流暢的回憶起他和他那一班人創造的“故事”,楊大員很投入,看得出他腦袋裏發動機的馬力是開足了的。他極力搜索和補充那些尚未破案而影響力重大的案件和人物。在他的一邊敘述過程中還也一邊說,如果他所供敘的東西一旦被證實,還有人多有將和他一起到閻王那裏報道。

    楊大員回憶枯竭的時候,我已經做了二十四筆案件的記錄,時間,地點,人物,方式,我都清楚地寫在紙上。做完第二十四筆,楊大員說

    “還有,我一時想不起來,就在點東西就可以讓他們(警方)忙一陣子了。”

    在我整理記錄的過程中,楊大員仍然坐在我的對麵。他的情緒輕鬆,如釋重負的樣子,他看著我寫,眼裏放射出一道道希望。

    我很公正的整理好一份記錄,我把這份記錄交給揚大員。

    當天上午,楊大員就迫不急待的打報告,要求見幹部。

    見完幹部回來,楊大員臉上有了一點的紅暈。從這一點紅暈看得出,他得到了幹部的誇獎,還得到幹部說的許多令他振奮的話語。

    回來後的楊大員心情很好。看著他有這麽好的心情,大家都拿他調管子。

    有人說“楊大員,肯定這兩天你要被提審,知道唦,出去要裝啞巴,沒有好煙,沒帶吃的,絕對不能開口,這是機會,要他們求你的時候。”

    還有人說“想辦法弄一點進來,不可以在提審的時候吃一點就算了。”

    又有人說“先問他,能不能改判,不能改判給他們說個。”

    總之,那天很熱鬧,大家都給楊大員出點子,把本已興奮的楊大員弄得更加興奮。

    從來沒見過如此高的效率。當天夜裏約摸10點鍾的樣子,楊大員被提審了。

    監號裏的人都很關心楊大員的事情,都想知道他的這次提審的結果,都想知道他所提供的東西是不是引起了重視。總之,都想看一部懸念電影,等待著楊大員的命運怎樣去發生轉機。所以,本來提審楊大員時大家都睡著了,楊大員被提出去後,大家都睡不著了,大家躺在床上七嘴八舌的亂談,有的人很困,但也強撐著,等待楊大員回來。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楊大員被送回來了。

    楊大員一回到監號,監號熱鬧起來,大家紛紛發問,各種各樣的問題等待楊大員回答。楊大員的情緒興奮,興奮帶著一種自我壓抑的穩定.

    從他的情緒可以看出,今天的提審,有讓他高興的事,也有讓他不十分滿意的事。對大家的發問,楊大員基本拒絕回答,他思緒還停留在審訊之中。

    楊大員上床躺了一會兒後,

    我問他“今天什麽人來提審?”

    楊大員說,今天來的人有六七個,最大的官是公安局主管刑事偵查的副局長,姓劉,還有刑偵支隊長,來的官級別都很高。他們告訴楊大員說,說楊大員提供的東西很重要,為此,他們在來的時候,專門成立了一個辦案專班,由劉副局長負責,全麵調查楊大員提供的線索。

    楊大員對公安局給他的重視感到高興,但有一點楊大員不高興。

    楊大員在接受詢問時,他問劉局長,像他這樣主動立功保不保得住腦殼,劉局長告訴他,他也不知道。這句話讓楊大員不好想。所以楊大員回來後的心情既有高興的一麵,又有失望的一麵。

    對於楊大員來說,這次提審讓他還有一件高興的事,他抽了許多好煙。不怪楊大員生活品味差,也怪我們號子確實窮,給楊大員兩天供應一包的低劣香煙,有時還落實不到位,他怎麽不欠煙抽呢。

    第一次提審完楊大員,肯定還有第二次,可以肯定,楊大員是暫時死不了的。所以,在這期間,楊大員又想做一件事,這件事讓人好笑,他想寫回憶錄。

    楊大員認為他的一生是充滿傳奇的,大家都瞧不起他,認為他道德品質低下,認為他是不可依賴的人,其實他是一個好人,他的心地善良,他經曆過蠻多苦難,他做過蠻多好事。他認為他的一生可以寫下來。

    楊大員提出寫回憶錄,我覺得他寫回憶錄應該有個目的。或是在社會上出書發行,或是其它用途。所以,我多次詢問他為什麽要寫回憶錄,寫回憶錄要達到什麽目的。楊大員對我的問題支支吾吾,我也忘了他是怎樣回答的,反正到了今天為止我還沒搞懂。

    楊大員反複把他要寫回憶錄的願望給老大講,給講。老大倒是無所謂,寫吧,他又不受累,可是我不行,書寫他的回憶錄肯定要落在我的頭上的,這是一件很累的事。他的人生沒有閃光的一麵,沒有讓人覺得愉快的一麵。不能讓人高興,這種回憶錄寫起來讓人感覺更累。

    在老大的默認許可下,他向管號幹部要來紙和筆,開始由我主筆,用他口述,回憶錄就這樣開始寫了。

    從幹部那裏拿回紙和筆後,我就開始受罪了。

    楊大員的口述從他出生開始,陳年芝麻爛事也不放過,他又沒有一定口頭表達能力,我真不知道如何下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怎麽說,我就怎麽寫。

    寫了半天,他口述累了,我也寫累了。楊大員要我讀給他聽。

    我拿起記錄稿,照著我的記錄讀給他聽,

    楊大員聽完,搖頭,說“你寫的不好,不像文人寫出來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