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裏的一天 (六)

字數:4249   加入書籤

A+A-




                      監獄裏的一天&nbp;(六)

    玩假主要體現在勞動中的犯子中間,那些不要減刑的和爭減刑的犯子私下達成協議,以物換貨。

    不在減刑的犯子往往家裏環境差,又爭不到行政獎勵;&nbp;要減刑的往往是家裏有點環境,爭減刑又比較困難的人,當然,家裏又有環境,又有關係的人,無需直接參加勞動,他們基本上被安排在特殊崗位。

    現在的監獄減刑政策主要是通過考核罪犯的勞動來實現。勞動本來是件好事,利於身心健康,但把勞動做為減刑的主要條件,肯定是欠妥的。

    罪犯們全身心的投入到勞動,並且為利益在勞動中千方百計的做假,所產生的結果就是他們沒有時間去進行思想上的改造,並在勞動中學會了不擇手段的創造虛假成績。罪犯們來監獄的改造就是讓誠實這種人的最好本性得以回歸,我們的勞動卻是在扼殺它。

    現在的勞動現場,沒有幹部和組長們打人的現象了。

    以前,打個人象好玩的。

    我服刑後期,有一個從別的監區調來的犯子,這個犯子姓周,家裏環境好,關係硬,在別的監區當大組長,因為在勞動現場有個罪犯跟他頂嘴,他把別人打了。

    算他災,他打斷了別人的鼻梁。後來,他的家人來陪了錢,還是被加了半年刑。

    這個周犯之所以災,跟他那個急性子有關,打人沒有考慮怎樣打。

    有的人打人就打的蠻好,棒子落在別人身上像雨點,就是打不出事。現在打人的事少了,那些愛打人的人越來越沒有打人經驗,一打就出事,搞得這幫愛打人的人發出了一個特別感慨怎麽現在的人都經不起打了?過去的人怎麽打都沒事。

    我總結出的原因有兩點,一是他們打人的經驗少了,二是被打的犯子敢裝賴了。過去的犯子裝賴,會被越打越重,隻好強撐著,硬充好漢。

    有一個長期被打之後的人,有前年得別的病,死了。有人說是得病死的,但有人不這麽看。說這個人的病,是因長期挨打落下的癆病。這個人以前跟我住一個監室,年輕較大,體魄很強壯,我怎麽也想不到他會病死,也許別人說的是對的。

    監獄改革的前期,生產車間和農田勞動現場,幾乎天天有人打人。若是普通犯子之間打架,幹部會吼上兩句。若是組長們打犯子,幹部看了不吭聲,如果看得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隨便喊兩句“不打了。”然後背過身走了。

    幹部打人是常事。監區有個蔣幹部,人長得帥氣年輕,當然,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現在看著他,也沒什麽氣不氣的了。蔣幹部被稱為監區殺手,他的兩項事跡被老犯子流傳到我們的耳朵裏,一項事跡就是敢說,七、八年前敢發飆話“老子穿這套衣服沒辦法,老子不想穿這套衣服,你們都格老子招呼到一點,老子往死裏整”二項事跡就是敢做,據說他在同一個犯子身上,他打斷了兩根牛鞭。

    我在做新犯子才下隊時,和我坐在一排桌子上的兩個人,他們是跟我一起下隊的。這兩個人為爭位置鬥了兩句嘴,被帶班幹部“張瘋子”看見,兩個人被張瘋子一個人拿著牛鞭猛刷,兩個人都被打倒在地,趴在地上求饒。

    在打這些人之前,我幾乎沒有近距離看過打人。當時那麽近的距離,呼呼甩鞭子的聲音和張瘋子的責罵聲,還有那兩個犯子的哼哼聲,疊加在一起,我的心跳的老高。我在想,我有一天被別人這樣大打是什麽樣,會像這兩個硬漢(滾過多板的暴力犯)那樣求饒嗎?人格尊嚴就是趴在地上嗎?後來見多了,雖然沒挨打,但也不怕打了。

    前些年幹部罵人十分難聽,有一次,因為生產上的一點小事,找幹部反映,遭幹部罵。

    幹部是這樣罵的“媽的個翻13,有事找老子幹什麽,你媽的個老13,格老子滾。”

    為這一個翻b和老b,被罵之後想不通,回到崗位上坐了一會後,回來問幹部為什麽罵我媽的老翻b,剛一問完,另一個幹部一腳踢過來,踢在我的腿上,看我沒動,覺得踢的不過癮,又猛踢一腿,我讓了一下。踢我的那個幹部罵道“你格老子還想鬧事,格老子找個牆角挖倒。”

    我是十分生氣的,我已準備好更深一步的接受處罰,我不在要求得到答複了,我也不去挖倒,我回工位坐下了。還好,謝謝幹部的寬容,我強贏了。

    打人的事太多了,不寫了。

    現在的勞動現場的確不打人了,但犯子們還有最怕的東西。一是怕領導一服殺相到車間巡視,二怕上頭來人檢查、參觀。

    車間領導下車間,主要是來挑問題的,犯子怕。說不定自己有什麽問題被捉住了,捉住了最少會被大通大罵一頓。

    上麵來人參觀,要做環境衛生,要戴口罩,要規範,關鍵是不知道一天中什麽時候到,有時候第一天不到,第二天才到,那一天的規範讓人憋。上麵的人參觀,若有女人,要求更嚴了,不準望女人,這不是很苛刻嗎?關在大牢裏,人人都想見見女人,找找感覺,很正常的現象。

    不準是不準,就有那麽一幫膽大的人偷偷的看。那些女人們看見自己被犯子們偷看,那種高興,洋溢在臉上。

    女人對勞改隊的男人來說,是可愛的,但有一個女人教人不敢恭維。

    一段進監獄的女人,除了女獄警外,就是監獄加工項目的女老板和女師傅,但這個女人不一般,他是從前一個監區長的姨姐。這位姨姐不知從那裏弄來一大批鞋幫子裝小玻璃球的活,搞得整個監區四百多號犯子白天勞動回來,晚上又加班,一加就加到晚上11、2點,犯子義務給她幹活,她本來應該感謝的,可是,當她看到一個犯子的鑰匙環上串有一串玻璃珠時,她罵了“你格老子是個什麽b東西,你敢破壞生產,老子看你活厭了”

    一個女人,怎麽可以罵出這樣的話,怎麽敢給犯子扣那麽大的帽子,他不是狗仗人勢麽。

    不知別人生不生氣,我是很生氣的,對這種人,不管他是誰,在社會上我很有可能去抽她兩耳光子。

    這個姨姐後來沒有做鞋幫子了,在監獄大門外開了一家叫“老朋友”的酒館。我這次出獄,七年沒喝酒了,有點想試一試酒味,走到到朋友門口,我最終沒進去,我走了一公裏路到附近的一個鎮上喝了酒,喝了一兩酒,酒館賺不到多少錢,或許是幾分錢吧,就是這幾分錢,我也不願給她賺,善惡總有報。

    勞動現場發生的怪事很多,在以後的文章裏再加以描述。

    18:30晚餐時間

    一個星期有三個晚餐有肉吃。星期二吃粉蒸肉,一人一份,肉多得吃完,就是農村裏練豬油的那種肉,因為太肥,吃一塊就可以把人吃飭,所以說感覺到很多。星期五吃肥肉炒青菜,肉片子也多,就是肉片子太薄,放在嘴裏吃不出味來,怪現代廚房設備太好,居然能切出這種像紙薄的肉來。星期天吃骨頭,四分之一左右的人可以打到一塊骨頭。

    犯子中的每一個人,也有素質高低的不同,我區分素質高低,多半是每回吃肉的時候,那些對打肉多少無爭的人素質較高,那些想方設法要多打一點的人,素質就低,為了一塊肉,他們可以打架。

    在我掌飯勺子期間,我多次想舉起飯勺子打人,想打的人就是那幾個,經常為爭一塊肉嘴裏哆嗦,這些人,我平時作了一個觀察,他們都是犯群中極不受歡迎的人。

    有時候,我倒希望像以前那樣,有的人可能是要打。但理智一點想,還是不能打,素質差的人也有他們的難處,家裏環境不好,什麽東西都必須爭,不爭怕得不到。

    若不知勞改隊哪些人有環境,哪此夫有關係,通過看飯桌,基本上就能看出來。桌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罐裝或袋裝菜的人,一定是有環境的人,窮犯子有的人桌上可能有一瓶醬,也可能什麽都沒有。如果看見哪個人在吃炒菜,他一定是關係,監獄夥房是不做炒菜的,這些炒菜都是通過關係幹部秘密送進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