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乃是漢曆的正月十五，半空中月圓如鏡，一更天未至，便已滿天流光，皎華四溢。

    今天也是漢人的上元佳節，在遙遠的大宋東京和蘇州，乃至中原各個城鎮，到處是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一夜魚龍舞。

    但今夜的遼國中京城卻是一片肅殺。

    大遼滿城的高官，甚至是天祚帝的皇宮內，到處都是背著包裹、慌慌張張躲藏的人；就連天祚帝本人也被一幹太監和嬪妃、皇子、公主簇擁著，躲在宮門之後，隨時準備逃出去。

    此刻的天祚帝仍舊是一臉的陰沉，內心不知在想什麽，但卻幾乎沒有人敢再多嘴，因為這幾天天祚帝心情很不穩定，時不時就想殺人，為此已經有上百人變成亡魂了。

    “金兵攻城了！”

    “城門開了！誰開的城門？”

    “不好啊，快逃啊！”

    ……

    一陣嘈亂打斷了天地間的寂靜，繼而聲音宣沸起來，在距離北門最近的皇宮中都能隱約聽見。

    金兵偷偷攻城了，在遼兵“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摸到了城門外，旋即守城的遼兵內部亂了起來，城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從外麵隱約可見城內火光閃爍。

    “武王！要不要真的打進去？蕭奉先既然沒死，說不定這城門真是他打開的！”

    完顏婆盧火看著洞開的城門有些忍不住地向完顏斜也小聲道，這對他們這些大將來說誘惑真的是太大了。

    “不得妄動！”

    完顏斜也冷喝一聲，婆盧火立刻乖乖打消了入城的主意。

    “烏利可安、曲利出清！”完顏斜也又大聲道。

    兩員大將從後麵繞了出來，正是前幾天在東門被俘投降的兩個遼將。

    “末將在！”

    “你二人帶兩萬遼國降兵奪了城門！記住，無論能否成功，你二人和這兩萬降兵今後都將是我大金的功臣，國主已經許你們與女真一般無二的地位，所以你等無需拚命，事見不對立刻退回！”

    “末將遵命！”

    烏利可安、曲利出清接了將令，帶著兩萬遼國降兵手舞大刀殺入城門，城門內一瞬間愈加混亂，完顏斜也卻帶著部下三萬金兵後退了百步。

    轟隆——

    城頭上砸下無數滾木礌石，還沒能進入城門的遼國降兵們立刻死傷大片，看得完顏斜也等一眾金將金兵一陣瞳孔收縮。

    此處果然有埋伏，就這滾木礌石的密度，那個倒黴蛋在底下被砸都得是個死。

    “還好有這兩萬降兵，不然我大金勇士又要死傷慘重了！”

    完顏宗雄忍不住感歎。

    城門內，不知為何黑煙密布，烏利可安、曲利出清兩騎當先殺了進去，還以為是著了火冒出的煙；誰知剛進黑煙內就被從天而降的十幾張巨網覆蓋，巨網中有許多鐵鉤，一遇人馬的盔甲立刻便鉤得結結實實，兩將和最賣力的十幾個降兵立刻被吊了起來，有幾人甚至連著坐下馬都被網住。

    可憐後麵的遼國降兵不知底細，還在繼續往裏麵衝，跟守城的昔日同袍打在一處。

    城頭，烏利可安、曲利出清等十幾個人被遼兵從大網裏拉了出來，先用繩索困住，又在脖頸內下了環首圈，帶到了耶律淳和蕭幹麵前。

    環首圈，是一圈圓刃，後麵用繩索拉住，套在脖子裏之後隻要被人用力一拉，就能把人的腦袋卸下來，跟後世傳說中的血滴子有的一拚，是專門用來押送極度危險的囚犯的。

    麵對著耶律純和蕭幹，感受著脖子裏的冰涼，烏利可安、曲利出清肝膽俱裂，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烏利可安、曲利出清！奉聖命，你二人雖然投降金人，但也是迫不得已，更兼敗前殺死金人許多，特赦你二人無罪。”

    兩人聞聽默然無語。

    耶律淳冷笑一聲，又說道：

    “實話告訴你們，蕭奉先暗通金人，要獻北門，但被我發覺，因此設下埋伏；不過，金人中有高人，竟然有所察覺，因此要將計就計攻打北門，你們兩人帶著兩萬降兵就是用來送死的，你們知不知道。”

    說完示意軍士將兩人偷偷帶到女牆向外望，果然金兵已經後撤，烏利可安、曲利出清兩人臉色大變，羞愧地向耶律淳和蕭幹認罪。

    耶律淳擺擺手，讓軍士們將兩人身上的繩索解開，隻留環首圈。

    “現在給你們二人立功贖罪的機會，你等隻要佯裝已經拿下北門，騙金兵入城，立刻便官複原職，一應罪過全部消弭，你等可願意！”

    兩人連忙道：“願意！丞相、樞密使但有所命，吾等願赴湯蹈火，以報國家！”

    “好！先去勸說那些降兵重歸大遼，隨後再隨我演一場好戲……”

    城外。

    完顏斜也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月光下的城頭，看著城頭不斷墜落的巨木大石，聽著城下遼國降兵此起彼伏的哀嚎。

    但沒過多久，巨木大石下落的頻率就開始逐漸稀少，入城的遼國降兵也越來越多，從城外隱約可見城門內火光越來越猛烈。

    “難道還真被這幫降兵打破了城門？”

    完顏蒲查、完顏拔離速、完顏婆盧火等人相視一眼，露出驚喜神色。

    完顏斜也仍舊無動於衷，甚至眯起了兩隻眼睛。然而就在這時，城頭一陣騷亂，傳來了越來越多的打鬥聲，巨木大石的投擲也徹底停下。

    “殺啊！”

    兩道身影率先出現在城頭，隨後是十幾人、上百人，他們在城頭揮舞著兵器，隨後便是一具具的屍體從城頭墜落。

    “進城！快進城！”

    烏利可安、曲利出清的大喊聲在城頭響起，聲音飄落到城外的金人耳中，引誘得一眾金兵金將又重新內心癢癢起來。

    完顏阿離補出馬下拜：“武王！既然分不出真假，不如由我帶人殺進城中一看究竟，隻需三人即可……不！一百人！”

    完顏婆盧火一聽也急忙出馬下拜：“我也願意去！”

    旁邊完顏蒲查、完顏拔離速等大將也蠢蠢欲動，完顏斜也長舒了口氣，向完顏阿離補道：“你帶一千人去吧！記得，不要一下子進城，一定要把人馬拉長一些，這樣能相互間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