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這個時代叫做大鮮卑山，冬季漫長無比，此時正是一片茫茫雪原。

    嚓嚓嚓——

    雪地上一隊白衣騎士迤邐前行，這隊人馬總數不過兩三千人，但看起來卻氣勢非凡，不僅多數人身高雄健，而且一舉一動都宛如猛虎行山，攝人心魄。

    如果離得近些，還能看到裏麵還有三四百女兵，英姿颯爽不讓須眉。

    這是趙桓一行。

    趙桓堅持要親自北上，原因也未向張孝純等人多說，放百花等人也未阻止，於是雙方各讓一步——趙桓可以北上，但必須聽從種師道的建議帶軍統暗司人馬一道前往；隨後劉慧娘又要求帶著燕青、公孫勝、馬靈、戴宗四大國士，並神武軍中挑選出最精銳的兩千鐵騎隨同，再加上趙桓的小師兄白十二，張孝純等人才算放心。

    十萬神武輕騎和五萬草原騎兵從燕子城北上，路遇慶州時見到了大宋使者張浚、陳東、歐陽澈三人，又在城外會見了耶律大石和耶律得重。耶律大石和耶律得重立即決定趁著金兵立足未穩攻打上京；而大宋十五萬騎兵則繼續北上直至塔塔爾部腹地，也就是呼倫貝爾大草原，先清剿了塔塔爾人，盡數俘獲，並派陳希真、風會、韓京帶神武輕騎第二軍，雲天彪、傅玉、雲龍帶神武輕騎第三軍鎮守，其餘十一萬鐵騎在種師中的統帥下順著山穀直奔東南完顏三部的按出虎水部腹地，趙桓則帶著三千親衛奔向東北尋找玄武薩滿。

    大草原上的先知告訴趙桓，玄武薩滿居住在葛仙洞，距大草原千裏之外，要翻過大鮮卑山到山的另一端才能找到。

    而當趙桓他們真的進了山，才發現重點不是千裏的路程，而是滴水成冰的嚴寒。

    若非他們都是高手，這地方絕不敢來。

    “在這地方騎馬，還真不如女真人的爬犁！”

    裹在狐裘中的趙桓在馬上發了一句牢騷。他們本來收繳了不少完顏吳乞買帶到燕子城外的爬犁，他們還在爬犁上坐了一段路程，抄著手在爬犁裏麵一窩，那叫一個舒坦。

    可惜，在與種師中分別時，趙桓還是很“無私”地把爬犁都給了種師中，讓他們用來運送糧食，他們這三千人就隻能騎馬。

    遠遠看見在前麵探路的馬靈和戴宗折了回來，趙桓拉住了馬。

    “前麵有幾戶人家，官家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去問過路了嗎？咱們離葛仙洞還有多遠？”

    “問了，還有不到二十裏，從前麵上山就是。”

    終於到了，趙桓仰天長歎，忍不住激動起來，但激動過後有隱隱有些擔心。

    “這裏的百姓是金人的附庸嗎？”

    “是！早在三年前，他們便已被完顏部征服，成了金國的子民！不過，好像他們對金國並不怎麽擁護，因為這個村子裏的年輕男子全都被征募為兵了，隻剩下老弱婦孺，打獵都是個問題，經常被猛虎和黑熊欺淩！”

    趙桓沉默好一會兒，隨後還是點了點頭，決定到村子裏看看。

    這個村落距離葛仙洞隻有二十裏，應該是最近的村落了，葛仙洞什麽情況、玄武薩滿究竟是否還在，應該沒人比這個村子裏的村民更清楚。

    三千騎兵浩浩蕩蕩到了村口，就在空曠的地方駐馬暫歇，趙桓則帶了些果品、食鹽之類進入了村子，被馬靈和戴宗引著進了一間還算結實的土房子前。

    趙桓看了一眼這村子，大約上百戶人家，各家各戶房舍雖然隔得有些距離，但村中的道路十分平整，村裏的孩子們一大群，都趴在遠處的屋角遠遠地打量著他們這些原來的人，就連許多女人和老者也在隱蔽的地方盯著趙桓。

    這個村子，竟然比一路走來遇到的其他村子要大很多，人丁也更加興旺，難道是因為距離葛仙洞較近的原因嗎？

    他看了一眼劉慧娘，兩人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神色。

    葛仙洞一聽就不是一個尋常的地方，玄武薩滿也不是一個尋常的人，很可能會被當地人神話，那麽他所在的地方人丁興旺、百姓和樂，證明他是一尊“善神”；反之，若是大家都不覺要逃離他、恐懼他，那他就是一尊“惡神”。

    玄武薩滿善，他此行才會更順利。

    “官家，就是這裏！這位老人家是位采藥人，這村子裏唯一的醫者，大大小小的人都得過他的救治。”

    醫者！

    趙桓心中一動，轉頭看了一圈，見到了上百隻大大小小的壇子，有些用雪埋著，有些裸露著，有些用甘草包著，書上還掛著許許多多奇形怪狀的幹草和獸骨，看起了十分詭異。

    他又小聲問道：“這位老人家是不是村裏最智慧的人？”

    馬靈和戴宗愣了一下，遲疑道：“這個我們沒有問，也沒有人說；不過從其他百姓的話語裏，對這位老人家十分尊敬——發自骨子裏那種！”

    “我明白了！”

    趙桓不在多問，站在院子裏朗聲向屋裏道：“晚輩來自中原，路遇寶地，特來求見前輩！”

    吱呀——

    房門開啟，一名老者穩穩地走了出來，手中的拐杖磕在地上砰砰直響，滿頭的白發和滿臉的皺紋已經看不出他的年紀，但從他囧囧有神的目光和沉穩有力的步伐來看，卻不是一般人。

    老者打量了趙桓一眼，見麵前的青年滿身沒有半點浮躁之氣，一雙眼睛如同兩道彎月般透亮，微微躬身的禮節恰到好處，且帶著發自骨子裏的尊重，臉上閃過了一絲凝重。

    隨後，老者又看了周圍其他人一眼，瞳孔微微有些收縮，但並未說什麽，最終卻把目光落到了白十二的身上。

    “冒昧來訪，打攪前輩了！”趙桓又是一禮，同時微微看向呂方、郭盛，二人急忙把手中的禮品奉上，“這是晚輩等人從中原帶來的微薄心意，還請前輩笑納！”

    “中原？”老者從白十二身上收回目光，終於向趙桓開口，“中原溫暖絢麗，不似這裏寒冷刺骨，各位不遠萬裏來此，不知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