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滿腹心事坐上了白駝鹿，徑自向山下走去。

    劉慧娘猶豫了一瞬間，便抬腳跟上，打了個口哨，上下便飛出四頭駝鹿來，她飛身上了其中一頭，靜靜地跟在趙桓身邊。

    陳箍桶、許貫忠、朱武三人相視一眼，平靜的臉上全都滲著掩飾不住的憂雲，帶著愁喜不一的眾將跟了上去。

    方百花、宿紅裳、陳麗卿三女看了地上的一灘血跡一眼，眼睛盯著白駝鹿身上的背影注目良久，也默默騎上了各自的駝鹿。

    隻有慕容斜山拉著慕容秋音喜不自勝，樂嗬嗬地跟在後麵。

    轉眼間，山頭上冷冷清清，連隻鳥雀也沒留下，一直過了好半天才有幾隻野獸循著血腥味到來，把土石上剩餘的那點血跡碎肉舔舐幹淨。

    “斜山阿叔，我看大家都挺不高興的，就連教主都像心地壓了一塊石頭，怎麽您這麽開心？”慕容秋音極小聲地悄悄問道。

    慕容斜山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可知大家為何都不高興？”

    慕容秋音搖了搖頭。

    慕容斜山把聲音放到了最小，小到隻有慕容秋音能聽到“那是因為，剛才教主為了他的父母妹妹，寧願拋棄大宋江山，甚至他的四位皇妃也留不住他。趙棫雖死，但現在事情還沒完，教主的父母妹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教主會如何選擇還未可知，你想想，大宋的文武百官們能不擔心嗎？”

    是啊！

    慕容秋音聞言了然。

    在親情和國家大義麵前，教主果斷選擇了前者，顯然在他心中“大宋天子”的位子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麽重要。

    她對大宋的國情也略知一二，知道如今的大宋突然失去趙桓會是什麽後果。

    可以說，大宋能有今天，幾乎就是因為趙桓一人，沒有趙桓不顧一切的在大宋快刀斬亂麻式的、憑借平民百姓之力顛覆了乾坤，大宋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變成如今的模樣。

    直到今日，全天下再挑選任何一人完全沿著趙桓的路走，都沒有人有自信讓大宋獲得如此成就。

    大宋億萬百姓剛過了幾年太平日子，怎麽可能會同意趙桓離去？

    但相比之下，慕容秋音則對劉慧娘、方百花、陳麗卿、宿紅裳四女更能感同身受。

    她們不顧一切、無怨無悔追隨了趙桓那麽久，雖然個個都成了他的知音，但從剛才得知四女竟然還是完璧之身，也就是說她們並未真正得到自己的郎君，她們得到的也隻是一個紅顏知己。

    戀人和朋友當然不一樣，她們心情如何不複雜？

    看她們剛才離去時的神情，分明滿含著無限的落寞，那種心冷的感覺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可最終她們還是追上了趙桓，這才是讓慕容秋音最動容的地方。

    自己的男人麵臨選擇的時候放棄了她們，她們卻仍舊矢誌不渝，說明五個人之間的情誼已經遠不止男女那點事那麽簡單，愛情與親情本就難分上下，但能超越愛情甚至親情的，又該是一種怎樣的情愫？

    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退縮之意；就像她初出深山第一次見到中京城的宏偉後，對她們那個自以為堅固的村寨忽然失去了所有信心一樣。

    慕容斜山沒注意到她的神情，繼續說道“教主如果最終不做大宋天子了，他如果還在大宋境內就絕地難得清靜，你說這種情況下他會去哪裏？那當然是大鮮卑山了！你說，你不開心嗎，小丫頭？”

    慕容秋音沒有說話。

    第二天清晨，天上飛來了海東青，一連幾十隻海東青全都被陳麗卿、縻貹和韓常解決之後，天空安靜起來，沒多久馬蹄聲響起，完顏斜也和完顏闍母帶著一萬五千女真人和兩萬遼國降兵抵達，在山道上與趙桓的大軍相遇。

    雖然趙桓這邊隻有許貫忠手下的兩萬人，但完顏斜也仍舊不敢大意，他一臉擔憂地列好了陣勢，小心應對。

    自從天上的海東青被射殺之後，完顏斜也就知道宋軍一定在大山裏設下了埋伏，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宋軍既然設下了埋伏就一定堵死了所有出路，所以完顏斜也決定不改路徑、直麵宋軍。

    同時他也認定，宋軍如果廣布埋伏，必然要分兵，那攔在主路上的人馬一定不會太多。

    實時果然如此，才兩萬來人馬，硬衝還是能衝過去的。

    看著完顏斜也等人陰沉的臉和金國大軍躁動的模樣，趙桓沒有一絲緊張，反而笑了起來，聲音在內力的加持下傳出老遠。

    “完顏斜也、完顏闍母、完顏婁室，各位別來無恙啊！”

    趙桓懶洋洋地坐在白駝鹿上打招呼，隨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還有你們這些遼國降兵，陣勢挺足，就是精神不大好啊！這也難怪，當初你們為了保命、為了榮華富貴投靠了女真人，現在榮華富貴成了一場空，人也被女真人拿來當大宋的炮灰，小命很快就要完了，臉色好才怪！”

    這句話一說，無論是女真人還是遼國降兵臉色都開始不好起來。

    遼國降兵當然是後悔，深深的後悔。他們拋棄了對國家和民族的忠誠投降女真人，為的可不是什麽棄暗投明、順應天命，更不是什麽大義滅親，他們就是為了能夠活下來。

    如果能在幫助女真人壓製遼國遺民的過程中得到點好處，那就更好了！

    可是現在，就像趙桓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是一場空夢，隨時都可能死去。

    同時他們也忍不住埋怨趙桓，怎麽不給他們個台階下、開口招降他們呢？這樣他們會毫不猶豫反水，棄金投宋。

    這麽奚落他們一場，又不開口招降，這算什麽？

    當然，完顏斜也等人臉色更不好，現在軍心十分不穩，兩萬遼國降兵既可以成為他們的炮灰，也可以成為在他們背後捅刀子的人，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不行！現在女真人隻剩下一萬五千眾，經不起風浪了，他們也冒不起這個險。

    完顏斜也轉頭看了完顏闍母和完顏婁室一眼，兩人微微點頭，悄悄傳令女真人遠離並防備遼國降兵。

    但這些小動作立刻就被遼國降兵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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