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入伍(五班) 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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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蘇一邊學著那幾個先來的新兵磨著被子,一邊聽著莫班長的廣式普通話。

    “開會的時候說的還算標準,一閑下來這調子就變了。為什麽這些廣省佬說普通話這麽累啊。說著說著嗓音就沙啞了,還咳嗽個不停。”正神遊著呢,外麵響起了哨聲。

    “吃飯了。東係(西)收一收,板子放被子下麵藏著就好勒。速度要快,外麵集合,快點,程秉生你站第一個,雲蘇第二個,羅濟第三個,梁高第四個,黃勇第五個,吳博飛第六個,方銳瑜第七個,李英偉第八個,張慶最後。向右看齊,向前看,向右轉,右轉彎跑步走,一二一。”莫班長估計是餓了,不到兩分鍾一係列的指令下達,帶著五班的新兵們奔赴食堂。

    “坐!”進入食堂後,莫班長嫻熟的帶著新兵們圍在一張圓桌前站好,等所有的戰士都到齊了,連隊長才下達指示。這一切都是自發的,能來當兵的不說多聰明,至少沒有傻子,班長不坐,你敢坐?你坐個試試?

    “會不會來個蟲宴?這百越之地蟲多蛇多,我雖然不忌口,小時候也生吞過蛇膽,可是沒有吃過蟲子啊,以前在書上和電視裏倒是看到過一些相關的介紹,什麽油炸生蛆,油炸蠍子,紅燒蛇肉什麽的,嗯,蛇肉還不錯,就是太僵,吃起來沒什麽鮮味。”雲蘇看著麵前油膩膩的大圓桌瞎想著。

    很快就有戰士端上菜,四素一葷都還正常,一條武昌魚一樣的扁魚躺在菜中間,旁邊幾個素菜,隻是有一個菜,雲蘇沒見過,看著裏麵空心的綠綠的很像植物中的塑料管子。飯也是別人端上來的,大盆的飯一盆能頂雲蘇在家一天的飯量。

    “今天情況特殊,飯少了自己去加,門口那裏有飯桶,還有湯桶。飯多了一會自己出去倒掉,外麵有泔水桶。從明天開始每天吃飯前,每個班都要抽兩個人先去食堂準備碗筷,飯菜,以後每隔一段時間要抽人幫廚。”莫班長夾了一塊魚肉到碗裏,快速的說完,就不再言語,埋頭奮戰起來。

    五班的新兵素質都還可以,吃飯的時候挺和諧,沒有出現風卷殘雲的現象,可能是因為還沒有開始搞訓練,又剛來新地方,都收著自己的性格,想給新班長一個好印象。先吃完的人沒有走,後吃完的也趕集般的吃著,一切都圍繞在班長不急不慢的吃飯速度上。等莫班長吃完了,滿足的放下碗筷時,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的放下碗筷。

    “明天方銳瑜和梁高提前二十分鍾過來準備碗筷,吃完飯後你們兩收碗筷,其他的人我會排出勤務表,你們按表來就行了。走了,今天這裏有人收拾。”莫班長說完,找了根牙簽,邊剔著牙邊走出食堂。雲蘇他們趕緊跟了出去。

    下午無話,本來例行的訓練,因為新兵全部到齊的原因,連隊特例安排班長帶著各班新兵在休息室裏聊天,促進新兵們相互認識,相互了解。實際上基本上各班都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磨被子運動,一時間連隊裏麵鴉雀無聲哪裏能聽到閑聊的哈哈聲,隻能不時看到有新兵拿著口杯出來接水,聽到斯拉斯拉的磨被子聲音。

    從下午一直磨到傍晚,吃了晚飯,班長們還是自覺的帶著新兵們回到班裏,並沒有按著連隊規定的活動時間來。直到十幾天後雲蘇才知道,原來龍城支隊每年新兵連都因為訓練場地簡陋和教官訓練過於認真而有新兵逃離部隊的事情。

    再加上這幾年軍隊裁軍,中央要求軍人素質提升,不但要有過硬的軍事素質,還要有高於常人的內涵修養,不經商,不擾民。同時打牢基礎,以新兵訓練為模板,培養出新一代高素質的適合現代化戰爭要求的基礎連隊。在這些背景下新兵連的班長們,就像帶著自己家的妹子們一樣把新兵們嗬護在手掌心裏,甚至是變相關在房間裏看著。

    來當兵之前,雲蘇也聽父親的那些當過兵的朋友說過,部隊裏麵老兵打新兵很正常,訓練不好,打;不聽話,打;做事拖拉,打;逃兵……關小黑屋。總之在他們的描述中,部隊的新兵的待遇就是非人的三等公民……至於什麽戰友情誼,鋼鐵情懷,老叔們也是不吝溢美之詞,謳歌讚美著過去的青蔥歲月。

    晚上九點半哨聲響起,集合點名。點名的位置就在食堂外麵的小操場上。龍城支隊新三連這屆新兵十二個班,小操場擠得滿滿當當。單單點名就花了好幾分鍾。

    連隊長和指導員提了幾點要求。連隊長平頭,個不高,國字臉,刀眉,塌鼻梁,嘴唇寬而厚,孔武有力。指導員,看著麵相年齡得有四十歲了,和連隊長一般高,濃眉大眼,不苟言笑,兩位主管說話語氣語調截然相反。連隊長快而急,似機槍掃過短促有力,壓的所有人抬不起頭。指導員慢而緩,有條不紊,如烏雲蔽日,任你想逃也無處可逃。兩人一唱一和,簡單幾句就顯出水平。下麵的新兵也大致了解了兩位龍頭的態度。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連隊是個家,創建靠大家。”

    回到寢室,新兵們很自然的按著地域關係聊在一起,雖然莫班長特意把床鋪打亂岔開,可是一張口就是熟悉的口音,很自然的讓新兵們對自己的老鄉親近起來。不得已,莫班長隻好讓新兵們提前洗漱,準備就寢。

    十點整,哨聲響起。三長聲,意味著一天的結束。熱鬧的大院頓時安靜下來。月光斜斜的照在屋簷上掩映著榆樹上的枝丫,在玻璃上投影出斑駁雜亂的影子,像極了監獄的鐵絲網。隨著入夜的秋風吹過,枝丫搖動,那些斑駁的影子也搖動起來,雲蘇躺在床上無法入眠,應試教育中淘汰了的他,為了另尋出路,來到部隊,此時正躺在距家一千多千公裏外的軍營裏。看著那些搖動的樹影,想著火車站外老父高舉的大手,樹影搖動著,在雲蘇的心坎上反複摩擦,磨蝕他脆弱的堅強,淚……無聲而落。

    第二日,清晨,天還沒亮,啟明星剛剛落下,明月斜掛,早已沒有夜間的明亮。一座巨大的陰影擋在太陽出來的地方,那是大院外的一座孤山,這孤山屹立在龍江之邊,與新兵連的大院相對而立,每日清晨太陽都會從這座孤山之後升起,所以這座孤山總是會在清晨被太陽鍍上一層金邊,顯得格外的恢弘。十月中旬的天氣轉涼,漸冷。雖然龍城在南方,白天天氣燥熱,但是這早晚的溫差頗大,清晨的溫度也就十度多。正是睡眠的最佳溫度,軍營裏靜悄悄的,隻有少數起的早的班長在那洗漱,偶爾可以聽到放水的聲音。

    雲蘇也已經醒了,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榆樹,聽著外麵那些正洗漱的人們有意無意的閑聊,感受著清晨的閑適和安靜,輕輕的他歎了口氣,然後拽了拽被子,把頭埋進被子裏,回顧著昨晚夢裏父親對他說的話,百感交集,很奇怪,以往做夢,總是記不得,而昨晚的夢如此清晰,如真實發生的一般曆曆於眼前。

    “兒啊,我和你媽都好,你在軍營就要好好努力,你或許會恨我這麽狠心,送你當兵,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隻要你在軍營裏能平平安安的,回來能找個工作,踏踏實實的過上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就夠了,你父親我無能,沒能給你更好的條件,隻有這點能力,送你當兵了。”說完,父親轉身就走了,雲蘇喊著父親,想拉住他,可是卻走不動,直到自己醒來,才發現是個夢。

    六點,起床號響起,悠揚婉轉,早已洗漱完畢的莫班長,站在門口拍打著房門,大聲喊著“起床了!”房間裏一陣忙亂,穿衣的,疊被的,咋咋呼呼的,充斥著新兵們的慌張,忙亂和各種情緒。雲蘇默默的坐起身,擦掉昨晚的淚痕,揉了揉腫脹的眼睛,加入到起床大軍中。

    “還疊什麽被子,趕緊穿好衣服,快點,快點,晨操出完後再回來收拾床鋪。”莫班長扯著嗓子喊著廣式普通話,聲音又開始沙啞了。

    “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向右轉,右轉彎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還沒兩分鍾,班裏的新兵們就被莫班長扯了出去,衣服還沒穿戴整齊就被帶著跑到廣場上。

    這是雲蘇入伍後第一天出操,他並不明白意味著什麽,隻是覺得好奇,莫班長如此的催促,甚至比昨天中午吃飯前催的還急,必然是十分重要。五班來的挺早,操場上也就站著一個班,莫班長帶著五班跑到那個班的旁邊站好,然後才回頭示意新兵們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儀容。大約過了五分鍾,操場上就站滿了人,十二個班的新兵都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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