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珊紅？”莫雲覺得這個聲音非常熟悉。

    “是我。”

    突然出現的女子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俏麗的臉。她看起來二十幾歲，一頭黑亮的中長發，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左眼。她的右眼下方有一顆淚痣，五官精致，顯得幹脆利落又有英姿颯爽的美感。即使不說話，她的眼神也給人堅定和果斷的印象。

    “你帶路吧。”康納說。

    “跟我來。”冷珊紅與莫雲交換了一下眼神，顯然她也聽出了莫雲的聲音。

    兩人跟著冷珊紅的腳步，在火焰的掩護下，匆匆走進地下基地。

    “嗡——”

    輕輕的轟鳴聲響起，厚重的水泥牆壁再次合攏，將如同植物森林一般的地表與基地隔絕開來，外麵的火焰燃燒葉片的聲音和飛機引擎的轟鳴聲，全都消失不見。

    一片黑暗中，冷珊紅打開了手電筒。

    黃色光柱刺破黑暗。

    “你們怎麽這麽慢，我們的油量儲備也不足了。”她低聲問。

    “川口博士感染了植化病，我們處理了這件事。”莫雲說。

    “哦。”她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莫雲知道，她和自己的情況類似——都是剛來到這個世界，對於自己的身份和周邊的情況一概不知。現在她應該也了解了一些情報，但是礙於周圍人多眼雜，不便與他交流。

    “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麽風風火火的樣子。”旁邊棕發紅瞳的青年康納笑著說，同時右手一勾，食指尖端燃起一從橙色火焰，代替手電筒，照亮了周圍的空間。

    “你混得好像也不錯。”冷珊紅說。

    這時眾人已經沿著斜坡，走進一個寬敞開闊的空間。這裏層次分明，從頂端的平台上向下看去，可以看到基地大致分為四層。各種通道交錯複雜，不時有穿著黑色戰鬥服的警衛走過，警惕地巡邏。每一個出入口，都有專門的人進行身體檢測。

    “地下四層是休息區，三層是休閑區，二層是辦公區，一層是戰鬥區和訓練區。”冷珊紅介紹道。

    “雲哥，現在我們應該做什麽？”康納轉向莫雲，“現在川口博士已經死了，按理來說我們已經沒有繼續追查下去的必要，不如回總部？”

    “既然都來到了這裏，還是繼續查查看吧。”莫雲冷靜地說。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康納有些不以為然。

    “植化病已經威脅到了我們所有人。雖然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這種具備特殊體質和能力的人可以免疫植物孢子的寄生，但如果普通人全部死亡，我們也不可能獨自生存下去。東方有句古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冷珊紅說。

    “也對。”康納點點頭。

    莫雲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的女孩，她正巧也看過來，兩人對視在一起，微微點頭。他已經發現，視野左下角的任務發生了變化，想必她也注意到了。那行醒目的小字已經變成：

    任務：解決植化病。

    “解決植化病？”莫雲眼角微微一縮，在生存遊戲中，如果不完成任務，會遭遇到什麽樣的下場他也並不確定，但想來一定不會太好。但這個解決植化病的任務看起來也實在有些困難，他已經明白，這是一場全球性的大危機，數十億人全部處於威脅中，警戒區內的植物還在不斷發生著進化，這讓本就撲朔迷離的情況變得越發複雜。

    “你這邊有什麽線索嗎？”他直接問道。

    “可能有。”冷珊紅說，“是一位幸存者，他曾經提到過，他知曉災難的來源。但因為關於植化病來源的說法實在太多，我們也不能確定。”

    “那就先從調查植化病的來源開始。”

    “也好，目前看來隻有這個方法。”冷珊紅說。

    莫雲轉向康納，“你的意見呢？”

    “我聽雲哥的。”康納聳聳肩。

    “好，我們現在就去拜訪那位幸存者吧。”

    三人結伴而行，冷珊紅走在最前麵。他們穿過錯綜複雜的地下走廊，向下層走去。

    十分鍾後，他們來到了地下四層的居住區。在這裏，冷珊紅帶領兩人拜訪了一位幸存者，他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住在地下最底層最靠裏麵的房間內。經過走廊的時候，莫雲注意到人們的臉上都是愁容滿麵，沒有笑容。

    “您能講講來這裏之前發生的事情嗎？關於那些植物的來源。”冷珊紅問。

    “請坐。”老人滿頭白發，臉上的皺紋也流露出歲月的痕跡，“很抱歉沒什麽可以招待你們的。”

    “沒關係。”

    三人紛紛坐下來。這個房間不算大，大約也就二十平米左右，客廳也就十平米，非常狹窄。為了節約電能，房間裏的燈光非常昏暗。老人坐在茶幾後，一雙渾濁的眼睛注視著來訪的三人。或許是因為地下通風不太好，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你們想知道什麽？”老人問。

    “您之前是做什麽工作的？”莫雲看向老人。

    “我是給一家酒店做清潔工作的。”

    “您第一次知道那種植物，是在什麽時候？是怎麽聽說的？”

    “當時……大概是幾周以前，我們上島這邊迎來了很多遊客。因為這邊本來就是海島，而且氣候溫暖濕潤，又有一片麵積廣大的沙灘，所以來度假的人很多。當時我們的酒店客人非常多，有時候我們都忙不過來……”老人緩緩道。

    老人那雙渾濁的眼睛凝望著眼前的虛空，語氣略有感慨，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往昔歲月。莫雲想，或許人老了之後，沒法創造新的記憶，就隻能依靠著過去的那些記憶生活，這究竟是一種悲哀，還是一種幸福？

    “有一天我們酒店接待了幾位來自外國的遊客，三男兩女。有一天，我在泳池旁邊打掃衛生的時候，聽到他們說要去島內探險……”

    “等等，為什麽你會記得這麽清楚？按常理來說，你們酒店的客人那麽多，去遊玩也是很常見的事情，為什麽你單單記得他們幾個人？”康納問。

    “因為他們幾個人很不講禮貌。”老人歎了口氣，“我剛走過去，他們就叫我滾開。嫌我弄髒了地板，還說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然後呢？”冷珊紅問。

    “過了兩天，其中一個女人，突然渾身是血地跑了回來，說自己的同伴死在了島上。”老人說，“當時引發了不小的轟動，連島上駐紮的警衛都出動了。但很快植化病爆發，所有人都隻顧著逃命，島上一片混亂，再也沒有人管那幾個遊客，他們都隻顧著自己離開。”

    “那個逃回來的女遊客呢？”

    “當天晚上就死掉了。”

    “她回來之後，植化病才爆發。”莫雲總結道，“也就是說，當初很有可能就是她，把植物孢子傳遍世界的。”

    “就是這樣沒錯。”老人緩緩點頭。

    ……

    “如果上島基地是最先爆發植化病的地方，那麽一切的源頭或許就在這裏。”離開了地下四層封閉壓抑的空間，居住區外部的走廊上，莫雲說。

    “那我們下一步的目標呢？”冷珊紅問。

    “如果源頭就在島上，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探索一下。”莫雲皺起眉頭，“但是我們不熟悉島上的情況，而且就算找到了源頭也沒用，孢子已經傳遍世界，即使我們清理了源頭，也無法挽回任何事。”

    “所以說啊……我們還是回總部比較好。”康納說。

    “川口博士說過，如果能找到讓人體適應植物孢子的方法，或許就能研發出疫苗，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莫雲想了想，“但是，你們有誰知道，誰能免疫這種孢子嗎？”

    “特殊體質的人，以及超能力者，可以免疫。”康納聳聳肩，“他們體內的血液活性高，孢子一進入血液就會被殺死，或者被同化。但是普通人不行，他們的身體太脆弱了。”

    “這……”莫雲皺起眉頭。

    “我們先到辦公區吧，你們或許也需要休息一下。”冷珊紅說。

    “也好。”康納點點頭。

    “好的。”莫雲說。

    沿著向上旋轉的鐵質梯子，幾人進入上島基地的辦公區。這裏擺放著一台台信號接收器，是整個基地的指揮和控製中心。身穿紫色製服的基地工作人員來回忙碌著，旁邊有發電機正在發電，發出轟隆隆的沉悶聲音。

    氛圍有些壓抑。

    “像是世界末日。”康納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

    “如果我們解決不了植化病，那對於人類來說，就是真的世界末日。”女孩轉過頭，冷冷道。

    “但我們現在無計可施，對嗎？”康納攤開手。

    冷珊紅垂下了頭。

    “那邊的房間是做什麽用的？”莫雲抬手一指。

    “那是實驗室。”冷珊紅說，“基地原本有一個負責研究本地植物和礦脈的化學實驗室。在植化病爆發後，有生物學家在裏麵研究這種植物，但也被感染，於是我們就封死了那間屋子，徹底隔離。”

    “那上島還有其他研究這種植物的地方嗎？”

    “有的，是一個研究所，也在地下。”冷珊紅點點頭，“距離這裏大約幾十公裏，現在我們還保持著聯係。很多消息都是他們那邊傳遞來的。”

    “有什麽發現嗎？”

    “不算多，隻知道這種植物怕光，如果在黑暗中，它們的活性會大大降低。但這是所有植物的共有特性，沒什麽特別的。”冷珊紅這時摘下頭盔，卸掉了身上的防彈盔甲，展露出美好的身材曲線，她的雙腿修長，身高接近一米七。

    她隨意地斜靠在旁邊的牆壁上。

    “這種植物的特性呢？”

    “從孢子到成熟體，大約需要兩天的時間發育。最短的是一天，最長的是一周，但平均時間就是兩天。也就是說，隻要感染了孢子，兩天後就會死亡，無藥可醫。那些東西會鑽進人體深處，沒法動手術。”

    “它們會寄生其他動物嗎？”莫雲問，“比如……猴子之類的。”

    “不會，它們似乎隻對人類感興趣。”

    “聽起來像是大自然在針對我們。”康納冷笑一聲。

    冷珊紅用手撩了下黑色劉海，“災難發生後，世界各地很多地方的通信都中斷了，不然我們或許會有更多線索。”

    “你跟我出來一下，我們單獨聊聊。”莫雲站起身。

    “好。”冷珊紅點點頭。

    莫雲回頭看向沙發上的康納。

    “我懂，你們的私人空間。”

    康納懶洋洋地揮揮手，“放心，我不會偷聽的。”

    兩人轉身走出指揮室，站在外麵的走廊上。

    莫雲扶著欄杆，低聲問：

    “你對這次任務怎麽看？”

    “我醒來之後，查閱了很多記錄，但也沒什麽頭緒。”冷珊紅眉頭微蹙。

    “關於康納，你知道多少？”

    “我們以前認識，但後來幾乎沒有聯係。”女孩聳聳肩，“僅此而已。”

    “我知道也就這麽多。”莫雲想了想，“你聽說過“新世紀”組織內部有不同的派別嗎？”

    “派別？我也不太清楚。”她搖搖頭。

    “也就是說，這應該是某種心照不宣的存在，沒有官方記錄。”莫雲思索道。

    “這件事情重要嗎？”

    “不知道，或許會很重要。”莫雲低聲說，“你要小心康納。”

    “我知道。”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不完成任務會怎麽樣？”莫雲問。

    “大概會死吧。”冷珊紅說。

    “有什麽根據嗎？”

    “沒有，我猜的。”女孩說，“上次我完成了任務，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任務失敗會怎麽樣，但既然這是一個生存遊戲，生存失敗，就會死亡，這也很正常。”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解決植化病。”他臉色凝重。

    “嗯。”

    “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莫雲皺起眉頭，“現在我們沒有線索，被困在這個基地裏，什麽事清也做不成。”

    “是啊。”冷珊紅也歎了口氣。

    安靜。

    “呃……你在現實中，住在什麽地方？”沉默了幾秒鍾，莫雲隨口問道。

    “貝克街。”女孩說。

    “什麽？”

    “就是康明斯的貝克街，你不知道嗎？”女孩愣了一下，“那裏很有名氣的。”

    “我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康明斯是個國家嗎？”

    “是……”女孩忽然問，“你住在什麽地方？”

    “我最近正在搬家，打算去魔都居住一段時間。”

    “魔都？”冷珊紅臉色一變，“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看來我們果然不在同一個時空啊……”

    莫雲眉頭微皺。雖然平行時空的想法他已經初步確認過，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和冷珊紅居然真的不是來自同一個時空。這頓時讓他產生了一種神話傳說就發生在眼前的感覺。

    就在這時，指揮室裏突然傳出一聲驚呼。緊接著一個穿著深紫色戰鬥服的年輕人跑了出來，手裏還攥著一張紙，激動地喊道：

    “指揮官，我們和一個幸存者城市取得聯係了！”

    “是哪裏？具體什麽情況？”冷珊紅急忙問。

    “他們那邊說，他們那裏有能免疫植物孢子的人存在！他們還說，他們建造起了堡壘，建造了安全的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