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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狼的情緒低落了幾天,不過他本來就不是個心思多的孩子,被左邵卿開導了幾天就恢複了常態,並且天天守著左邵卿的……肚子。
“爹爹,弟弟什麽時候出來?”
“快了。”左邵卿靠在美人榻上,肚子高高隆起,九個月的身孕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憔悴了,連動都不願意動。
他現在已經徹底不去衙門了,開始時衙門上下的官員還齊齊出動來拜訪他,言語裏都是開導他的話,都以為他是因為陸錚即將出世的孩子病倒了。
雖然事實也差不多,隻是生孩子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別的女人而已。
府裏的下人隻知道陸公爺的院子裏住著個孕婦,卻從來沒見她出來過,不過等左邵卿病倒的消息傳出來後,大家便將注意力轉移開了。
陸錚高價買下了隔壁的宅院,將院子擴大了一倍,如今這個院子自成一體,周圍布滿了鎮國公府的隱衛,隔絕了一切想探視的人。
左小狼趴在左邵卿身邊,耳朵貼在他肚子上,聽著裏頭的動靜,他耐性極佳,有時候這麽聽著能聽上半天。
“好了,起來吧,你是不是該去寫字了?”左邵卿揉著他的頭發,左小狼的頭發經過這兩年的生長總算不再是雜草了。
“在聽一會兒,我剛才聽到弟弟肚子餓了。”左小狼雙手抱著左邵卿的腰,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
左邵卿臉色一紅,沒好意思說那是你老爹我餓了。
他現在一天要吃四餐,餓的快,但吃的不多,大概是裏頭的小東西壓到他的胃了。
他歎了口氣,祈禱這樣的日子快點結束吧,再折騰下去他都快瘋了。
其實身體上的折磨還好,主要是心裏的違和感一直消除不了,尤其在安和告訴他生產是要動刀子時,他就嚇得冒冷汗。
關於這個問題安和和陸錚仔細討論過一次又一次,陸錚也請教過不少大夫和穩婆,可惜沒人有這個經驗。
甚至連老夫人和鍾嬤嬤到時候也幫不上忙,總歸男女有別,可以說,左邵卿現在的小命就拽在安和安大夫手裏了。
“哎……”左邵卿歎了口氣,艱難地坐起身,伸手從旁邊的小桌上拿了個水果開始啃。
左小狼有樣學樣,也拿了一個,一大一小麵對麵坐著,哢嚓哢嚓吃的正香,啃的嘴邊都是。
而小的那個背對著他,隻能看到雙手捧著那個香瓜,埋頭苦吃,像隻小倉鼠似的。
“今天感覺怎樣?”陸錚抱開左小狼,自己占據了左邵卿身邊的位置。
左小狼很不滿,但是他連陸錚的一隻手都抵不過,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乖乖地站到一邊。
“不就那樣,真希望哪天一覺醒來他就出來了。”左邵卿輕輕敲了敲肚子,想和裏頭的小東西打招呼。
陸錚用布巾擦掉他嘴角的汙漬,握住他的手,“別敲,他要真和你打招呼你又該難受了。”
這些天,左邵卿一到晚上幾乎都睡不著,小家夥成天伸胳膊蹬腿,精力旺盛,鬧的他五髒翻江倒海,難受的要命。
左邵卿將最後一口瓜塞進陸錚嘴裏,等他將自己的雙手擦幹淨,立即搭上陸錚肩膀。
現在他和陸錚已經沒有辦法麵對麵擁抱了,中間總是頂著個球,無時不刻在提醒著他的異常。
“很甜。”陸錚傾身吻著他的嘴角,動作小心翼翼。
左邵卿推開他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備出去散散步。
“成天貓著人都快僵了。”現在天氣逐漸熱了,屋子裏在通風也不免有些悶熱。
見他要走路,左小狼立即丟開吃了一半的瓜過來攙扶,這個動作他已經連續做了幾個月,小小的人兒現在照顧起人來像模像樣的。
說是攙扶,以他的身高隻夠左邵卿牽著他走,倒更像是左邵卿帶著他。
不過左小狼顯然喜歡極了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自從糾結過後,他天天都在努力表現自己,深怕哪天爹爹不喜歡他了。
他的努力看在左邵卿眼裏,除了心疼還是心疼,他想,要是肚子裏這個是閨女就好了,至少以後不會有人再嚼舌根,影響他們父子的感情。
“來,寶貝兒,給爹爹拿著扇子。”左邵卿往他手裏塞了一把紙扇,低頭擰了她臉頰一把。
“小心!”陸錚正給左邵卿拿外衣,一轉身就見那人的腳絆在門檻上,他話音剛落,整個人就竄了出去。
左邵卿還沒驚叫出聲,就發現自己倒在陸錚懷裏,他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雙飽含怒火和擔憂地眼神。
“額,嗬嗬……別緊張,這不是沒事麽?”左邵卿訕訕地笑,他哪知道今天腿重的他都抬不起來了。
陸錚鬆了口氣,扶著他站直,剛想出口訓他兩句,就見左邵卿的表情有些不對。
“怎麽了?”
“我……我肚子疼……”左邵卿彎下腰,雙腿顫抖著站不穩。
陸錚一把將他打橫抱起,朝偏房的方向喊了安和的名字,然後抱著他衝進內室。
“忍忍,別怕……安和很快就來了。”陸錚將人輕輕放在床上,握著他的手往他體內送入內力。
左邵卿側著身體弓著腰,緊緊地握著陸錚的手,羅小六在聽到消息後整個人都呆了,正同手同腳地走過來。
安和跑到床邊,替左邵卿診了脈,又仔細摸了摸他的肚子,“像是要生了,但是我也沒經驗,不太敢保證。”
“走開走開!”鍾嬤嬤推開他,伸手去解左邵卿的褲子,頓時讓陸錚的臉都黑了。
“做什麽?”陸錚阻止她的動作,放著冷氣說:“要看哪裏跟我說。”
鍾嬤嬤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女人懷孕都有羊水,羊水破了即為要生產的征兆,您給看看他身%¥下是否有液體流出來。”
其實她也不太肯定,畢竟男女有別,男人生孩子會是什麽境況她是一點也不知道。
陸錚解開左邵卿的腰帶,伸手在他身下摸了摸,頓時感覺到股間一片濕膩,於是黑著臉點頭。
安和點點頭,“那開始吧,將人抱到隔壁的產房。”
左邵卿咬緊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叫聲,哪怕肚子疼的他快室息了,他依舊不想將脆弱暴露於人前。
陸錚將他抱到隔壁,產房是根據安和的要求布置的,很簡單,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另外就是一些他看不懂得工具。
“陸爺是出去等還是……”
“就在這!”陸錚斬釘截鐵地回答。
老夫人和鍾嬤嬤止步門前,在外頭焦急地等待著。
安和有條不絮地吩咐羅小六去準備,他抓著羅小六培訓了幾個月,勉強能讓他當自己的助手。
原本他是想從京都將蔡太醫請來,無奈對方年紀太大,醫學理念又不同,在聽說他要為一女子破腹娶子後,言辭激烈的將他訓了一頓。
“準備好了嗎?”安和穿上特質的衣裳,吐了口氣。
羅小六站在他身邊,心跳的太快,以至於他聲音都發布出來,隻能點點頭。
陸錚看著蜷縮在床上的左邵卿,雙手握的死緊,他多想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裏,多想代替他忍受這種痛苦。
安和給左邵卿灌了麻醉藥,安靜地等待著他入睡。
“他會沒事的吧?”陸錚聲音嘶啞地問。
安和頓了一下,“草民盡量。”
“若是……保住大人!”
安和和羅小六回頭看他,同時點了點頭。
陸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動作,當視線裏充斥著紅色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之前他還想過如果可能,將來一定要讓左邵卿多生幾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可是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寧願這個孩子永遠沒有出現過。
時間過的很慢,陸錚覺得兩條腿都麻木了,而實際上也不過剛過去一刻鍾而已。
等那小東西被抱出來發出第一聲啼哭時,陸錚的心房被錘子重重一擊,也不知道是疼還是麻,整個人都懵了。
羅小六接過那孩子迅速遞給陸錚,“爺,您先抱著。”說完轉頭幫助安和給左邵卿縫合傷口。
陸錚的視線依然落在床上,除了雙手捧著那個啼哭的小東西,壓根沒看他一眼。
外頭的老夫人和鍾嬤嬤聽到孩子的聲音立即跳了起來,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還是急匆匆地推開門。
屋子裏全是男人,就算是安和懂醫術也不可能對女人生孩子後的事情了如指掌。
因此沒有一個人知道,孩子出生後還應該要做什麽。
老夫人看著陸錚手上沒有清洗過的孩子,頓時後悔沒有早點進來。
她和鍾嬤嬤接過那孩子,有條不絮地給孩子清洗身體,露出一張還不算好看的小臉。
即使如此,老夫人還是覺得這孩子好看極了,她甚至看出這孩子的鼻子和嘴唇和陸錚很像。
過了半個時辰,安和終於鬆了口氣,“好了,讓左大人好好歇息,別吵著他了。”
陸錚聽到這句話終於覺得冰冷的身體回暖了些,他一步一步輕輕地走到床邊,想摸摸床上的人,想探探他的呼吸和脈搏,卻在碰到他之前立即收回了手。
其實,以他的功力,隻需要這麽站著就能聽到左邵卿的呼吸,可是他還是不放心。
最終還是老夫人將他拉出了門外,“看你這樣子,哪裏還有一點大將軍的風範?”
陸錚無動於衷,筆直地站在門外,直到老夫人將包著繈褓的孩子送到他麵前,他才終於移動了視線。
“看看,多好看的孩子啊,和你小時候真像。”
陸錚低頭,端詳著那個隻露出一張笑臉的東西,嘴角抽了抽,他實在無法看出這個醜陋的東西和他哪裏像了。
不過到底是他和左邵卿的孩子,是左邵卿曆盡痛苦生出來的,陸錚不可能不喜歡。
隻是他那麽小,陸錚根本不敢伸手碰他,更別說抱了。
“男孩女孩?”陸錚開口問。
“終於問了,我還以為你忘了這回事了呢?”老夫人打趣了他一句,然後歡喜地說:“是兒子。”
陸錚臉上不辨喜怒,但盯著那孩子的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小狼呢?”老夫人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院子裏少了一個人。
“咦,似乎剛才就沒見到他了。”之前大家又是忙又是緊張,還真沒人注意到左小狼的動向。
“快去找找。”老夫人眉頭微微一皺,那還子該不會是被嚇到了吧?
鍾嬤嬤應聲而去,想了想,走進了左邵卿的臥房。
喊了幾聲沒人回應,鍾嬤嬤一個個角落找過去,最後在被窩裏發現了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小家夥包裹著被子趴在床上,兩隻耳朵用被子捂著,牙齒咬著嘴唇,看著格外可憐。
“世子爺,這是怎麽了?三爺生了,您不去看看弟弟麽?”
“生……了?”左小狼動了動身體,露出一張哭泣的小臉。
“是啊,您不是成天念叨著弟弟麽,快去看看。”
左小狼有些猶豫,“爹爹……怎麽樣了?他剛才……剛才很痛的樣子。”
“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將來等世子爺娶妻就知道了,三爺現在已經沒事了,在休息。”
“那我能去看看爹爹麽?”比起那個素未謀麵的弟弟,左小狼顯然更關心左邵卿的安危。
剛才左邵卿那模樣把他嚇得不輕,他以為他就要這樣失去爹爹了,他完全不敢想象沒有爹爹的日子回是怎樣。
“三爺還沒醒,等醒了您就能看到了。”鍾嬤嬤將他從被窩裏抱出來,直接將人抱到剛出生的小少爺的房間裏。
左小狼擠入人群,扒著陸錚的腿抬頭想看看弟弟的模樣,無奈個子太矮,隻能看到一塊紅色的繈褓。
陸錚將他抱起來,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剛才躲到哪兒去了?陸家的男兒怎麽能這麽膽小?”
左小狼擰著衣角,視線時不時往老夫人懷裏瞟。
老夫人看出他的急切,將孩子抱到他麵前,“看看,這是弟弟,你們就是親兄弟了,要相互扶持才行。”
左小狼看著那瘦小脆弱的嬰兒,狠狠地點點頭。
半夜時分,左邵卿從睡夢中醒來,小腹上的刺痛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屋內靜悄悄的,有沉穩的呼吸傳來,他動了下手指,隻覺得全身無力且疼痛。
“啊啊……”隔壁傳來響亮的哭聲,頓時驚醒了屋子裏的另外一個人。
陸錚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醒著的左邵卿,忙走過去問:“感覺怎樣?”
“疼……”左邵卿委屈地回答。
陸錚低頭親吻著他的額頭,“乖,養幾天就好了,就當是受傷了。”
左邵卿白了他一眼,著急地問:“孩子呢?男孩女孩?健康嗎?像你還是像我?”
陸錚哭笑不得,安撫地摸著他的頭發:“別急,好的很,是兒子,至於像誰……”陸錚的表情有些怪異,“等你自己看了再分辨吧。”
左邵卿精力不濟,才說了這幾句話卻覺得全身乏力,眼皮也重的很。
他很像先看兒子一眼,卻被疲憊和疼痛拖入了睡眠。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明媚的陽光從窗欞投射進來,照在床的一側,暖暖的。
感覺胳膊上有東西在動,他一轉頭,正對著一張比巴掌還小的臉,烏黑的雙眼正盯著他,淡淡的眉毛,淡淡的頭發,有點黃的膚色,怎麽看都像一直猴子。
“這……這就是我生的孩子?怎麽這麽醜?”左邵卿大叫一聲,頓時嚇哭了懷裏的孩子。
一群人聽到動靜立即衝了進來,手忙腳亂的安慰著這一大一小。
番外 羅小六VS隱一
羅小六是左府的家生子,因為父母在左府還算得勢,所以小時候過的挺不錯,直到八歲被分到三爺左邵卿的房裏做小廝。
那會兒阮姨娘還在世,是府裏最得寵的姨娘,連帶著三爺的地位也不錯,雖然比不得嫡出的大少爺,但好歹吃穿不愁。
可是羅小六還是不太樂意去伺候這位三爺,因為整個府裏都知道,三爺性格軟弱,平日裏話也不多,一看就不是有大出息的人。
但這事兒沒有羅小六拒絕的份兒,他站在夫人麵前聽她訓了半天話,然後才讓常嬤嬤帶著他去了三爺的院子。
那時候三爺還是和阮姨娘一起住,院子雖然不大也不奢華,但也算精致,該有的都有。
羅小六進門後忍不住四處打量,對未來的生活環境還挺滿意的,等見到了左三爺,他連最後一絲不樂意都沒有了,因為……左三爺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啊。
羅小六聽著他軟軟的聲音,看著他那精致漂亮的臉蛋,心裏湧現出一股大哥哥的憐惜之情來,他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三爺。
之後的日子,羅小六過的格外輕鬆快樂,三爺雖然性格軟,但脾氣好,從來不打罵下人,有好吃的也會拉著羅小六一起分享,對他比府裏的親兄弟還親。
羅小六沒什麽不滿意的,他以為自己能這樣過一輩子,等將來三爺出府分家,他就過去給他當管家。
小小年紀的羅小六已經萌生出了當管家的終生願望。
可是,在他十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他的生活現狀。
他緊張地跪在那間奢華大氣的屋子裏,低頭不敢看大夫人的臉色,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大夫人喝茶的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一大早被常嬤嬤拉到了這裏,接著一頭霧水的跪著,等著大夫人發落。
就在羅小六腿跪的發麻的時候,他見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樣是被常嬤嬤帶來的,那雙不年輕的臉上帶著驚慌恐懼。
“夫人,可是小六子犯了什麽錯?您看在他年紀小的份上就饒了他這一回吧。”羅小六的母親哭訴道。
羅小六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幕,他犯錯了?他怎麽不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大夫人終於有了動靜,隻見她那張端莊豔麗的臉上擠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容來:“都起來吧,跪著幹嘛?”
羅小六很聽話的想站起來,卻被母親扯住了褲子,讓他又跪下了。
“夫人明鑒,我家小六子笨手笨腳的,奴婢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不用,我倒是看著不錯,聽說他和三爺相處的極好,兩人就跟親兄弟似的,怎麽可能會笨手笨腳呢?”
羅小六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他這麽機靈可愛,哪裏笨了?
羅小六年紀小聽不出她話裏的深意,羅父羅母可是嚇得不輕,府裏誰不知道大夫人恨阮姨娘恨的要死。
這府裏隻有三爺一位庶出的少爺,想想都知道大夫人有多生氣了。
隨後大夫人語氣一轉,嚴厲地說:“但是,關係好是一回事,尊卑是一回事,哪有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三爺願意照拂你那是他大方,可你也不能忘本!”
羅小六懵懵懂懂地看著父母在大夫人麵前磕頭回話,然後大夫人又訓了幾句話,本來似乎是要杖責他的,後來也平息了。
“小六子,三爺昨天一天都做什麽了?”大夫人突然問了一句。
“啊?沒做什麽啊,就跟平時一樣。”
“嗯?”大夫人不悅地看著他。
他想了想,緊張地回答:“三爺跟平時一樣,卯時起床,梳洗用膳後卯時三刻去的學堂,散學後回家,陪著阮姨娘用了晚膳,然後完成夫子交代的功課,戌時就睡下了。”
“就沒有做其他事情了?比如偷偷溜出去玩耍,和同窗鬧矛盾之類的?”
“沒有沒有,三爺一直很乖,也不會和人鬧矛盾。”羅小六緊張地為左邵卿辯解。
“嗬嗬……”大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然後叮囑他說:“那就好,我這也是關心三爺,你回去吧,以後好好看著三爺,別讓他貪玩誤了學習,一旦有什麽事,立即告訴本夫人。”
羅小六不太願意,他年紀再小,也是知道阮姨娘和大夫人不和,他才不信大夫人會真的關心三爺。
“你記住了,你們一家都是左府的家生子,你若是做的不好,那你們一家……”
羅父羅母緊張地拉著羅小六磕頭,說了一番衷心的話,又發了誓,這才被允許離開。
出了大夫人的院子,羅父羅母拉著羅小六找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再三叮囑:“小六子,你以後別和三爺走的太近,夫人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府裏都是夫人說了算,你可別犯傻啊。”
“可是……”
“沒什麽可是,夫人的手段你是不知道,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爹娘和弟妹著想吧,娘也不是要你去害三爺,隻是和他保持距離,別觸了大夫人就行。”
羅小六神不歸屬地回到院子,滿心糾結了幾天,但發現日子並沒有什麽變化,大夫人那邊也沒讓他做什麽事情,隻是偶爾叫他過去問話。
於是羅小六緊繃的神經又鬆了下來,該怎麽玩就怎麽玩,隻是對著左邵卿的時候,心裏有那麽點愧疚。
直到有一回,他偷偷將三爺玩水的事情告訴了大夫人,才知道大夫人的用意。
那一次,三爺被打了,說他貪玩誤了學業,說他小小年紀不懂事,跑去河裏鳧水,丟了左家的臉麵。
羅小六當時看著趴在床上哭的三爺,心裏跟針刺了一樣疼,憤怒與羞愧交雜,府裏誰不知道二爺才是個混世魔王,什麽壞事都幹過,可是也不見大夫人打他一下,憑什麽三爺下個水就要挨
打?
從那以後,羅小六就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天天被良心折磨著,他一個奴才反抗不了,隻好平時緊跟著左邵卿,盡量不讓他犯錯。
但有時候他們明明沒做出格的事情,也能被大夫人抓住辮子教訓一番,而且理由充分,好在阮姨娘在,大夫人也不敢下重手。
府裏的老爺從來不管孩子的事情,阮姨娘又太知書達理,不懂反抗,表麵看著風光,實則被大夫人壓在頭上。
羅小六本以為他們要這樣挨到三爺及冠出府,沒想到,三爺十三歲那年,阮姨娘病逝了。
阮姨娘一死,羅小六就知道要糟糕了,沒有娘親的孩子,還是庶子,大夫人想怎麽教訓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羅小六急的嘴角長泡卻又無可奈何,這些年他幫著大夫人做了不少壞事,真計較起來,他也是那個助紂為虐的人。
三爺病倒了,自從阮姨娘去世後就一直悶在屋子裏,學堂也不去了,請安也不去了,渾渾噩噩的。
但人死不能複生,三爺傷心了幾天後終於恢複過來了,羅小六甚至覺得恢複過來的三爺跟變了個人似的,看他的眼神著實讓人心慌。
“三爺……小六做錯了什麽,您要……唔……”羅小六疼的滿地打滾,爬過去緊緊拽著左邵卿的衣擺。
“你做錯了什麽?你會不知道?”左邵卿端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帶著冷笑。
羅小六瞬間就明白了,三爺一定是知道了他是大夫人的眼線,平日裏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三爺,小的錯了……小的也是被逼的……都是夫人逼得……”
他以為自己會死,沒有人不怕死,何況他還疼的這麽厲害,他隻是想不到左邵卿會這麽恨他。
不過最終三爺並沒有要他的命,隻是給他下了毒,以後每個月喝一次解藥就無礙。
他知道三爺想讓他做什麽,可是:“夫人那……”
“薛氏那你不用擔心,我自會交代你怎麽說,不會讓你交不了差的。”
羅小六最後一點幻想都破滅了,原來三爺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從那以後,羅小六越發覺得三爺不一樣了,在人前的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懦弱膽小,可是一旦沒了外人,那陰森森的笑容嚇死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會再被欺負了,甚至耍了手段讓二爺背負著殘害兄弟的罪名,讓薛氏“欺壓庶子”的名聲傳遍了尤溪鎮。
再然後……羅小六有些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他的左三爺了,他竟然找了個風月女子勾搭二爺,期初羅小六還不知道他的用意,直到二爺犯病,被查出竟然是得了花柳病。
再聯想三爺的動作,他哪有不明白的,他一邊心驚膽戰的愁著自己的安危,一邊暗暗為三爺叫好。
羅小六本來對左邵卿就沒有異心,要不是被逼無奈也不會幫助大夫人害他,所以表了幾次衷心後,左邵卿也就徹底信任他了,不但給了他解藥,還把他當成了心腹。
羅小六開心了,做起事情來也更有力氣了,三爺交代的事情都全力以赴的完成。
他深信,這樣的三爺將來一定能飛黃騰達,那自己也要努力才行,否則管家之位就未必能到自己手裏了。
接下來,三爺果真跟文曲星下凡似的,十三歲就中了解元,絕對是本朝最年輕的解元,府裏的老爺成天高興的合不攏嘴。
當然,羅小六比老爺開心多了,三爺要是發達了,他這個貼身小廝也絕對水漲船高,起碼現在府裏的下人看到他都主動跟他打招呼了。
過完年,三爺要上京趕考了,羅小六和柳媽奮力的整理行裝,兩人都恨不得把家裏的東西搬空,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上京的路上,他們甩開了左大爺,遇上了二老爺,還上了漕幫的船,羅小六還以為他們運氣太好,否則怎麽能有幸和陸公爺一起上京了?
它某些方麵的神經比較粗,走了一路也沒發現他家主子和那位陸公爺的奸——情滿滿,還以為他家主子入了貴人的眼,以後一定會一飛衝天呢。
第一次見到陸公爺身邊的青衣侍從時,羅小六除了感慨一下對方的黑冷氣息,並沒有給與太大的關注。
都是做奴才的,也沒見得對方就比他高貴,而且那麽冷的一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個好像與的。
隱一的容貌其實不錯,隻是身上的冷氣太盛,總是讓人不自覺地忽略了他的長相,即使真正看到他那張臉的人,也會在第一時間被他額頭上的疤痕吸引。
羅小六是個平常人,當然也是一樣的,他自認為和這個男人不會有太大的交集,因此更不上心了。
哪知道有一天他竟然在京都左府,不,是三爺的房裏看到這個男人,那一刻的震驚怎麽也壓抑不住。
入了京,羅小六在遲鈍也發現了三爺和陸公爺的關係不一般了,他心思沒柳媽那麽細,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反而覺得他們抱上了一顆大樹。
“啊……你這人怎麽這樣?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羅小六發現,自從這個男人跟著三爺後,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就沒見過你這麽懶的小廝!若是在鎮國公府,準得被打斷雙腿!”男人嘲諷道。
羅小六:我又不在鎮國公府,幹嘛遵守你們那一套,再說了,三爺對他好那是他的福氣,別人羨慕不來的。
他肯定,隱一一定是嫉妒他比他受寵,所以才總是找他的麻煩。
像這樣大半夜被人從被窩裏擰出來幹活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接下來的日子羅小六過的可謂心力交瘁。
偏偏隱一這個人神出鬼沒的,時不時從你背後鑽出來,時不時丟個東西下來,時不時出個聲嚇他一跳,可惜他連一片衣角都沒看到。
但他知道隱一一定在上麵,否則剛才砸到自己腦袋上的核桃要怎麽解釋?
“別以為你是鎮國公府的我就不敢對你怎樣,我家三爺以後就是堂堂正正的鎮國公夫人了,等我成了管家,第一件事就是解雇你!”
“嗤……”上頭傳來一聲嗤笑,卻依然看不到人。
羅小六氣的胸口疼,這種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太憋屈了,他除了口頭上說說連人家臉都看不到,實在是氣憤。
“你有種下來,躲在上麵鬼鬼祟祟的算什麽?跟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一枚核桃砸了下來,羅小六這回看到了立即往旁邊一躲,顫抖著手指著上麵,“你這人怎麽這樣,不知道我剛打掃完嗎?我一個人要幹好幾個人的活,你居然還給我添亂!”
柳媽被送走後,三爺房裏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包的,他既是三爺的貼身小廝,也是三爺的書童,還是三爺的粗使丫頭,除了洗衣做飯什麽都得幹。
偏偏在這種時候,有個人悠哉地看著他忙碌,還時不時搗點亂,羅小六不生氣都難。
但生氣也沒用,他大半時間連隱一的影子都看不到,除了自個生悶氣拿他根本沒辦法。
“哼!”他冷哼一聲,將地上的兩個核桃撿起來,發現居然是沒砸開的,幹脆找了鐵錘砸開吃了裏頭的肉,還往房梁上得意地笑了笑。
殊不知他這一幕全部落入了隱一的眼中,向來不苟言笑的男人看到他這麽幼稚的一麵嘴角也染上了一點笑意。
隱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從小被訓練成隱衛,又在一群隱衛中脫穎而出成為首領,跟著陸爺征戰沙場,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
被分到左邵卿身邊他當然不願意,成天看著這左家一家子 的內鬥就跟看戲似的,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所以隱一無聊了,偏偏他不能把左邵卿怎麽樣,所以隻好把羅小六當成自己的小玩具,時不時逗逗他,看著他發飆,也是個不錯的消遣。
看著時辰,隱一遁走,出去解決吃飯問題順便給三爺帶點肉食,左府的下人確實過分了,克扣三爺的飯菜不說,送來的飯菜不是冷的就是半生不熟的,明顯故意為之。
隱一被主子耳提麵命地交代過,一定要照顧好三爺的三餐,所以買吃的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從鼎食軒帶了一隻燒雞一份荷葉蒸排骨,隱一路過糕點鋪子又選了幾樣時興的糕點,他記得羅小六喜歡吃這些。
回到左府,廚房的午膳果然又沒送來,雖然之前教訓了一個叫馬婆子的老女人,廚房對三爺上心了點,可是這個家畢竟握在薛氏手中,敷衍了幾天後又固態萌發了。
隱一回去的時候發現隻有三爺在看書,羅小六並不在,他悄悄將食物放在桌上,然後就隱到了暗處。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出去找一找羅小六的時候,就看到他提著食盒進來了。
“三爺,這些惡婆娘越來越過分了,今天說是給您燉了燕窩,時間遲了所以沒來得及送來,這就算了,結果他們所謂的燕窩不過是一點屑末,湯就跟白水似的,您是沒瞧見,大爺的那份燕
窩是滿滿當當的,都快裝不下了……”
羅小六進門放下食盒就開始嘮叨,隱一發現,這小子有時候即使沒有人搭理也可以一直說下去,真不知道他的話怎麽能那麽多。
隱一作為暗衛,話自然是少的,一年說一句話也不成問題,所以看羅小六這個話嘮就覺得格外稀奇。
“咦,那個死人臉回來了?還好有他每天帶點吃的, 否則咋們非餓瘦不可。”羅小六將桌上的食物打開,頓時一股肉香飄了出來,他聳著鼻子聞了聞,陶醉的眯起眼睛。
隱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臉,羅小六外貌一般,和左邵卿站在一起根本吸引不了人的目光,可是隱一卻輕易地被他吸引了。
他總是笑笑的,即使上一刻被自己氣瘋了,沒過多久又能笑著跟他說話,一點都不記仇。
等他擺好飯菜,左邵卿才放下書本,過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回去看書了。
“爺,這些糕點我能吃麽?”羅小六和左邵卿的關係和好了之後,對他也就沒那麽恭敬了。
“那本來就是給你買的吧?”左邵卿壞笑道。
他並不太喜歡這些甜膩的糕點,而且裏頭的綠豆糕點一看就是羅小六的最愛,顯然不是給他買的。
“不會吧?真是特意給我買的?”羅小六嘴裏塞了一塊糕點,跑到房梁下抬頭問:“隱一隱一,謝謝你買的糕點啊,哪裏買的?很好吃!”
隱一看著他雙頰鼓起來拚命咀嚼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小鬆鼠,眉眼間也柔和了下來,雖然沒出聲,卻暗暗決定以後給他多帶點。
羅小六沒聽到回答有點失望,不過他性格樂觀,吃著吃著就把隱一忘到腦後了。
日子就在羅小六對隱一的感激與憤恨中度過,他一麵感激著隱一給他買吃的,一麵記恨著他時不時捉弄他,苦與樂並存。
“隱一啊,不是我說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卻依然是個小小的侍衛,你難道不應該反省一下自己嗎?”羅小六再次有求於隱一時,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那你有何高招?”
“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思,事事以主子為先,主子說往東就絕對不能往西,我家三爺現在也算是你主子了吧?”
隱一眯著眼睛點頭。
“那就是了,這事既然是主子交代下來的,那你幫忙不正好向主子表明忠心麽?一旦得了主子的青睞,以後還怕少了你的好處?”
“說來說去都是虛的,換點實際的好處來!……不如……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羅小六想也不想就點頭:“好啊,說吧,什麽條件?”
羅小六一句話就把自個給賣了。
“等事成之後再提不遲!”隱一雙目有神地看著他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心裏有一股暖陽流過,他想,他大概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了。
羅小六一直知道隱一不是好人,卻是第一次知道他心黑手黑,算計起人來比三爺不枉多讓,看著被女人截下來的左大爺,羅小六隻能在心裏為他默哀了。
事情辦的很漂亮,三爺也高中狀元了,羅小六成日裏走路都帶著風聲,對左府的嚇人頤指氣使,好好的做了一回狐假虎威的事情。
轉眼三爺要出嫁了,羅小六在知道這個消息時鬆了口氣,說實話,他很不喜歡呆在左府的感覺,哪怕現在沒人敢得罪他了,他依然不喜歡,這下子總算要解脫了。
羅小六的父母家人當初並沒有一起上京,而是留在了尤溪鎮老宅,羅小六當天就求了左邵卿,看看能不能把一家子接出來。
左邵卿給了個最直接的辦法,讓隱一去把羅家一家人的賣身契偷出來,隻要沒了賣身契,他們要把羅家人接出來易如反掌。
羅小六當天對隱一的態度好的不得了,諂媚地笑道:“隱一你最能幹了,你就幫幫我吧,咋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了如何?”
隱一臉上驀地一冷,“一筆勾銷?”是要互不相欠的意思麽?
“對啊對啊,你看你最近沒少欺負我,我都沒報仇,你也不能太氣不是?”
“那是你報不了仇吧?”每次想到羅小六叉著腰抬起頭呼呼地望著房梁的樣子,隱一就覺得好玩。
“額,話雖如此,但以後咋們就是一家人了,也應該相互幫助才是。”
“一家人?”隱一心裏動了動,溫度再次回升。
“是啊是啊,你看,三爺要嫁給陸爺了,以後我們就都是鎮國公府的下人了,不就是一家人了麽?”
“哦?”隱一意味不明地回了個字,心裏有些失落。
不過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他總會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的。
賣身契到手後,羅小六並沒有把父母接到京都,而是給了錢替他們買了宅子買了田地,也算是盡孝道了。
在鎮國公府的日子果然如他想的那般美好,羅小六升職了,成了三爺院子裏的管事,雖然還不是一府總管,但好歹手下有人了。
尤其三爺的院子裏還有四個貌美如花的大丫鬟,隨便一個都能勾走他的魂,成天和這些人一起共事,羅小六別提有多美了。
要是能娶到其中一個……嘿嘿,那這輩子就完美了。
可惜夢想很好,現實卻往往很滲人。
羅小六看著步步逼近的隱一,抓著被子叫道;“隱……隱一,你半夜跑我房間來做什麽?你現在已經不是隱衛了,沒必要大半夜跑出來嚇人吧?”
隱一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憤怒的小臉,勾起唇角說:“我是來取回契約的。”
“什麽……什麽契約?”
“不你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條件麽?”
羅小六想了想,確實有這麽回事,於是鬆了口氣,“原來是這事兒啊,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到的,又不違背良心道德的,我一定做到!”
“好,這可是你說的。”黑暗中,羅小六沒發現隱一雙目中流轉過的精光。
“嗯,當然,這點信用還是有的。”
隱一坐到床邊,一隻手摸上羅小六因為睡眠被壓出來的紅印子。
冰冷的指尖觸摸到溫熱的肌膚時,兩人同時抖索了一下。
“你……你幹什麽?”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來履行承諾的……”
羅小六心驚肉跳,拍開他的手說:“那你倒是說啊。”
“我要你!”
“……”羅小六一時沒能理解這三個字的意思,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我要你!”
“什麽?”
“沒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我要你,就這麽簡單?”
簡單?簡單個屁啊!羅小六瞬間暴走,握起拳頭就往隱一地麵門砸去。
拳頭在即將碰到隱一時被對方接了下來,寬厚的手掌包裹著羅小六的拳頭,一冷一熱,觸感鮮明。
“你混蛋,你明明說過不會是為難我的事情的,而且也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這不在你的能力範圍內嗎?你隻要乖乖躺著就行了。”
羅小六又羞又怒,沒想到隱一竟然會用這種辦法羞辱他,他抬腳朝隱一踹去,“你想都沒想,你想找男人就去小倌館啊,要多少有多少!”
把他當成什麽人了?羅小六頓時委屈了,眼眶也紅了起來。
隱一用力一拉,將羅小六摟在懷裏,緊緊地抱著他,沉聲說:“不,我隻要你。”
“沒門!”羅小六眼淚嘩啦啦地留下來,嘶啞著嗓門吼道。
隱一點了他的穴,將人放倒在床上,對上他驚恐的雙眼說:“我說了,我是來履行契約的,沒有你拒絕的權利,而且……我隻要你!”
羅小六對上他的眼睛,第一次從這雙深沉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光亮,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人心悸的亮度,讓他心跳如鼓,麵紅耳赤。
“我……”他開口,想說自己不願意,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喜歡男人,他明明應該喜歡女人才對。
話還沒說完,嘴唇上被一雙略微冰涼的唇封住,那一刻,羅小六整個人都燒起來了,尷尬有之,憤怒有之,羞澀有之,就是沒有惡心。
這個吻逐漸加深,兩人唇齒相貼,舌頭相繞,竟然說不出的舒服。
當兩人分開時,羅小六氣喘籲籲,雙頰酡紅,猶如喝醉了一般,一雙迷離的眼睛看著隱一,閃動著迷人的光彩。
隱一見他不排斥,再也不壓抑自己的欲望,撕開他的衣物壓了上去。
他解開羅小六的穴道,對方卻跟毫無知覺般,依然一動不動的躺著,直到被隱一吻的室息才抬起雙手推在隱一的胸口上。
“你……”
“噓……別說話,閉上眼睛……”
羅小六不知道著了什麽魔,竟然真的聽話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那人肌膚上船來越來越高的溫度,享受著那雙粗糙的手掌帶來的快樂,漸漸沉淪。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羅小六深深地後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身體無處不痛,而那該死的始作俑者卻不知所蹤,這讓羅小六又傷心又氣憤。
隱一將食物端進來的時候,羅小六正紅著眼睛呆坐在床上,看到他的時候抄起枕頭就砸過來。
隱一側身避過,步伐穩定地走過去,“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吃完我給你上藥。”
“上……上什麽藥?”
“昨晚有些過了,你沒發現自己受傷了嗎?”
羅小六頓了頓才明白他所謂的受傷是什麽地方,臉嗖的就紅了,連露出來的脖子也紅成一片。
隱一眼神暗了暗,把食物放在一旁的腳凳上,喂他吃了肉粥,“我問過三爺了,他說你這幾天要吃流食。”
“咳咳……你居然拿這種事去問三爺?”羅小六一巴掌拍在隱一臉上,惱羞成怒。
隱一也不反抗,那一巴掌對他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
羅小六打完反而鎮定下來了,他原以為隱一隻是要求和他春風一度,以後還是各過各的。
可是這件事他既然讓三爺知道了,肯定就不能當做沒發生過,想到昨夜隱一說過的那句話,羅小六麵紅耳赤地低頭。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就保持著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在外人麵前依然是不相幹的兩個人,隻是每到夜裏,隱一總是出沒他的房間。
他以為他們這輩子大概就要這麽過了,他也沒指望能像三爺那樣風光出嫁,呸呸,他是男人,才不稀罕嫁不嫁的。
隻是沒想到,隱一會當眾跪在三爺麵前,說要求娶他,羅小六明顯感覺到,自己內心是興奮多過於羞澀的。
雖然不是明媒正娶,雖然這段姻緣無法得到官府的承認,雖然隻是個形式,但羅小六已經很滿足了。
他一輩子都記得婚禮那天,他穿著火紅的衣裳,看著那個男人騎著駿馬慢慢走近,朝他伸出手,堅定地牽著他步入喜堂。
拜天地,入洞房,他們完成了正常夫妻該有的形式,那一夜,他摸著隱一額角的傷疤,小聲說:“隱一,以後你就是我的了,這輩子都是。”
“嗯,我是你的,這輩子都是……”
紅燭高照,錦帳低垂,喜被上鴛鴦交頸,喜被下掩蓋著一室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