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卻叫秦嬤嬤無言以對。
    全因她知道，雪雁說的“少爺”其實並非是燕氏的侄子，而是燕氏的親弟弟。
    燕氏曾是家中幺女，但燕夫人在燕氏出閣前一年卻“老蚌懷珠”，給她生了個弟弟。
    一家子視為祥瑞。
    因此對這個孩子著實寵的有些不像話。
    這個孩子，說是親弟弟，其實都能給燕氏當兒子了。
    他比燕氏自己的第一個兒子還大兩歲。
    燕氏自己生了兒子之後，因為嚴勇總在外征戰，她一個女人在家裏帶孩子，就算有許多仆婦陪伴，也總覺得寂寞。
    就常接了老娘和幼弟過府玩，並且讓兒子跟這個小舅舅一起玩。
    燕氏雖說也是勳貴，但已經沒落了，燕氏在朝中無人，好不容易跟嚴勇這個朝中的新貴攀上關係，燕氏她娘也願意帶著小兒子來。
    玩著玩著，燕氏對自己這個弟弟就積累了極深的感情，再加上這孩子是自己的親弟弟，就全當親兒子一樣養。
    燕氏自己有五個兒子，一個蹦一個的生。
    不過她自己親生兒子，每滿六歲，都被親爹嚴勇領去了軍營曆練去了。
    用嚴勇的話來說，是男人就得練，練不死就往死裏練。
    燕氏雖然非常心疼，但也知道嚴勇是為了孩子好。
    嚴勇是軍營起家的，這往後嚴家的男人肯定也要上戰場。
    虎父無犬子，上陣父子兵。再沒比這更好的了。
    就算不上戰場，男孩子去軍營好好磨練磨練也挺好的。
    後來，調皮搗蛋的孩子們去了軍營，回來後還真更像樣了，燕氏就想著讓自己的夭弟也去。
    一開始，燕老娘是答應了的。
    畢竟燕氏已經沒落了，要爵位沒爵位，考上舉人的沒幾個，從武的更是一個都沒有了。
    再不努力就真的要被勳貴階級拋棄了。
    就算有嚴勇這個一個女婿，可別人有不如自己有。
    如果幺子能跟著姐夫在軍營中混出一點名堂來那也挺好的。但隻能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燕淮被寵壞了，根本吃不了苦。
    他從軍營跑了回來，還給燕老娘看了自己腿上身上訓練受的傷，母子兩人就抱在一起哭得跟什麽似的。
    嚴勇派人來討句準話，燕老娘直接哭著說不去了。
    燕淮就這麽又被養在了家裏。
    養著養著就給養廢了。
    燕氏自己的長子今年十九，燕淮二十一，即便這樣，嚴家長子還時常要替燕淮這個小舅舅收拾爛攤子。
    如今嚴家的五個男兒最大的十九，最小的九歲，全部都在軍營，個個都像模像樣的。
    說起自家公子，秦嬤嬤和幾個丫鬟沒有不誇的。
    但說起燕家的小公子，那就隻有歎氣了。
    秦嬤嬤被噎了許久，才訕訕道：“哎，這個事給辦的喲！行了，你既知道咱們老夫人的性子，便也知道，就算是鬧到咱們夫人那，夫人也是偏袒那邊的。咱們當下人的能有什麽辦法？”
    說罷，又叮囑雪雁，“你這蹄子最是伶俐，平時在老爺夫人跟前說話沒個忌諱，這會兒老爺好不容易回來，還有那位姑太太兩位表姑娘，你可千萬別瞎說！”
    雪雁又不傻。
    主家寬容，當丫鬟的養得膽子大。
    可主家再寬容，畢竟是主家。
    他們這些丫頭，身家性命都握在人家手裏，哪能不警醒著？
    看著是胡言亂語的其實都是能說的才會說。
    她撇嘴道：“知道了。”
    老爺回來，幾位少爺必然也會回來。
    幾位少爺回來，那那位多半也會過來。
    一想到這個，雪雁就皺了皺眉，但也沒多想，就纏著秦嬤嬤道：“好嬤嬤，見過那位姑太太了？人可是好相處的性子？”
    秦嬤嬤拿著喬，笑著道：“小蹄子，夫人叫你送京中時興的緞子過去給姑太太並兩位表姑娘挑選，你不是能見了嗎？還非得問我。”
    雪雁笑得跟銀鈴兒似的。
    ……
    另一邊，嚴鳳茹母女三人算是安置下來了。
    嚴勇軍中有公務，剛回京就立即出門去了。
    不過他差人過來跟嚴鳳茹說過了，晚間一家人一同用膳。
    雖說晚上用膳能見到，但嚴鳳茹作為晚輩肯定是要主動拜見長輩的，順便送上從家鄉帶回來的土儀，雖然她是小門小戶出身，卻不能失了禮數。
    因此，安置好之後，嚴鳳茹正準備詢問將軍府的下人，夫人這會兒是否得空，就見幾個衣著錦繡的丫鬟領著一群小丫鬟進來了。
    “來，都進來，慢著點。”
    領頭的丫鬟相貌嬌俏，口齒伶俐。
    等把東西放下，就笑著解釋道：“這些都是京中時興的緞子，咱們夫人說，姑太太遠道而來，怕不習慣，這些暫且用著，等過幾日夫人請相熟的裁縫上門來給主子們裁衣裳。”
    說話的正是雪雁。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眼前的母女三人。
    顧玉珠嘖嘖稱奇。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古代的衣料圖案都是有階級的。
    不像現代，隻要你有錢，你想穿龍袍都可以。
    就算你沒錢，去租一件龍袍耍耍也沒人說什麽。但在這個時代，很多東西，譬如皇族專用的明黃色，龍鳳等圖案，包括一些貢品的麵料，普通人就算有錢還不能用，還得有權。
    換句話來說，將軍府送來的這些料子絕對是好料子，甚至或許是那種他們普通人有錢都沒資格買的。
    不過，真漂亮啊！
    嚴鳳茹也看出來了，她連是什麽緞子都沒認出來。
    不過她也沒有表現出一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的樣子，而是笑著道謝。
    “敢問這位姑娘，夫人這會兒可得閑？”
    雪雁笑著道：“當不起姑太太這一聲姑娘，姑太太喚我一聲雪雁便是了。”
    嚴鳳茹笑著道：“雪雁姑娘。”
    雪雁捂著嘴笑，一邊用餘光打量這位姑太太，還有兩位表姑娘，心裏暗暗讚歎一聲，不愧是將軍的親侄女，雖然上了年紀，可仍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風采。
    再看兩位姑娘，據說有一個是養女，但不論是哪一個，都生得十分漂亮。
    據說是鄉下地方來的，但身上的衣服雖然料子不算極好，可縫製都十分考究，可見不論哪一個，都是得寵的。
    雪雁又看，隻覺得兩個姑娘一個性子冷一些，另一個看上去十分活潑嬌俏，便猜測那個嬌俏的多半下是姑太太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