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冥來的時候，重門歡正躺在花園的涼亭之中，女子清瘦的身體擱在暖榻上，顯得十分小巧單薄，風一吹，便要被吹走一般。

    她身上沒有蓋毛毯，院子裏麵也是一個人都沒有，他看了一眼，眼底暗沉很是責怪，卻聽見重門歡輕輕淺淺的聲音從她麵容下傳來。

    是我讓她們不許靠近的！”

    想要長長久久的安靜，就像是這個天下，已經剩下了她一個人，籠罩在黑暗之中，見不到明天，等不到未來。

    但是她卻感覺不到惶恐，蟄伏在黑暗之中，獨自寂寞，卻又獨自歡喜。

    燕九冥把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在她的身上蓋下，重門歡也沒有拒絕，閉著眼睛斜著身子躺在暖榻上，一隻手墊在臉下，安靜地睡著。

    閉著的那雙眼睛有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很濃烈，卻更加襯托得她的容顏雪白無比，一絲血色都不曾有。

    燕九冥莫名覺得心中有些難受，自打眼睛瞎了之後，她也不哭不鬧，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那天晚上的事情。

    她自是知道他在秦雲惜那邊，也縱容了秦雲惜把太醫留在她的宮中，以至於讓重門歡找不到太醫，這才造成了今日的光景。

    可是，重門歡竟然沒有提過一次，什麽都不說，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隻是他的一個幻覺，根本就不是給重門歡帶來這麽大災難的事件。

    重門歡不提，但是不代表他的心中沒有愧疚。

    是啊，是愧疚！

    他自己每每想到這個詞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好笑，什麽時候他燕九冥也開始覺得愧疚了？良心上的譴責，他什麽時候有過？

    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好玩兒，恍恍惚惚之中便能夠把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改變了，到後來發現的時候，便也隻剩下了無數的玩味。

    你這樣終日躲在長歡宮中不問世事，以後當如何是好？”燕九冥也不知道出自什麽心思，竟然和重門歡這般輕柔交談。

    就像是老朋友，在說著掏心掏肺的話，那話語裏，多的是擔憂和掛念。

    重門歡閉著眼睛，唇邊楊過一抹淺笑，似乎覺得有些可笑地說過：“以後？皇上覺得我這種人，還有以後嗎？”

    那時和今日一樣，她又走到了絕路上。

    可是上一次，不怪她，這一次，卻全都是自己種下來的孽，開出來的惡果，她正在使勁地一口一口把它給咽下。

    疼了痛了，也不會和任何人說起。

    燕九冥的心有多硬？

    一度可以硬到看著秦璿璣死在他的跟前，眼淚都不曾掉下來過一滴，可是，他的心現在有多難過？

    他知道！

    男人慢慢地伸出手去，順過她的發絲，掌心下的少女不過十七八的光景，看起來卻已經垂垂老矣，她的心，已經老去。

    燕九冥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一個人擊敗成為這個樣子，想來，歲月裏，終究是傷痛居多的。

    朕說你有，你便有！”他動了動唇，依舊是帝皇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