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現世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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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v章購買比例不足50%的將在3小時後看到正文。  今日的福滿樓很是熱鬧, 人山人海的景象, 滿是人頭的身影簇滿了整個坊, 樓裏樓外人們聊天飲酒作樂的同時不忘留意底樓大廳圍搭著的舞台的情況。

    跟著朋友前來湊份數不知情的人一打聽,原來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京劇名伶畢大家登台演出的大日子。

    “哎呦,今個兒真是讓我撞著了好彩頭!”以往這位先生的戲票可謂一票難求,還沒等他托關係把坐席定下來, 現場位席早就搶售一空。

    可不是嗎,民國四大名伶之首, 連大帥也稱讚過的‘聲色圓潤、做戲皆宜’評價。可惜除了偶爾的省城巡演,這位先生壓根很久離開居住的縣城地。

    先生成名數年,或許是乏了亦或是為了抬高身價的緣故,登台的機會是一年比一年少。然而這種饑餓營銷反倒令廣大戲迷們追捧不已, 任是票價升得再高也有一票高價難求的現象。

    無論上流名仕還是商賈文邦, 人們皆以能一覓這位名伶的演出為榮幸和吹捧的手段。

    因今日這場劇目,這個小小的縣城從幾日前就出現了無數的馬車和投宿的外地人。一問皆是為了看先生的演出而來。

    今日隻要那位一登場露相,福滿樓一日營業額就抵上一個月的收入。酒樓老板早就笑得如同一朵迎風燦爛的老菊花, 陪著笑臉和滿褶子皺紋麵帶恭敬與後台梳妝鏡前的青年說話:“畢老板,那省城來的那些大官托我跟您說聲, 讓您今個兒無論如何給個麵子和他們喝上兩杯……”

    此時的後台人來人往,戲班子的人忙著化妝的化妝、收拾道具的收拾道具、班長吆喝著群演注意待會的站位順序, 鬧鬧哄哄的好不忙碌。唯有這邊角落較為清靜, 昏黃色銅鏡裏長眉落鬢的伊人對鏡貼花黃, 舉手投足間優雅盡顯, 說出來的嗓音卻是磁性十足:“放心吧,崔老板,我不會令你難做的。”

    “那就麻煩畢老板了,等戲完之後我再好好宴請您一番……”

    台幕前一個上身赤條的大漢上台,憋著力氣揮動手握棒槌——“噔——噔——噔——”告示戲劇開幕的大鍾聲敲響,酒樓內不同樓層座次的人們停下手中杯盞,視線集中望向中空庭院裏的大舞台上。

    而買不了票隻能守在酒樓門口的人們無奈歎息,“開始了。”有的伸長著脖子恨不得窺見裏麵一丁點畫麵的人被樓裏打手阻攔住後隻得望向旁邊豎立的巨大牌匾——“演出劇目:霸王別姬。主演:畢悅心。”

    樓裏,於禮貌的掌聲中,戲團的人一一登場。樂手拉啟二胡和竹蕭,悲涼的氛圍油然而出——

    有的人心不在焉惦著酒杯看著,有的人認真投入到戲裏當中。直到那道光彩照人的身影出現,台下始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能夠位列民國四大名伶之首,畢悅心顯然有著非一般的唱腔和氣場。台上一顰一笑皆自然,他執手蘭花指輕撚就能將你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

    有一種人美了時光,醉了歲月。

    紅唇輕啟,圓潤清亮的歌喉帶有一絲哽咽的顫動,聽起來遼遠而又迫近,柔和而又鏗鏘。

    淺柔低訴……勸慰著霸王又為他而感到難過。

    此時此刻,你無法不把她與虞姬看成一體,戲中有我、我中有你、人戲不分——畢悅心最大優點和擅長之處。

    隨著劇情的變化,戲腔音律忽高忽低,時斷時續、時而高亢時而低語,時而如撕絲裂錦,時而像春雨綿綿。好一個淒美幽怨、婉轉動聽。

    扣人心弦之餘感人肺腑。

    一個時辰的染香燃盡,台下的觀眾看入了神。從他們癡迷的目光可看出他們對這出戲的迷戀程度——或者說拜倒於畢悅心的精彩演繹之下。

    宏偉的場麵,沉重的笙簫,擊鼓的悲痛,迤邐的舞蹈。

    最後虞姬毅然決然的拔劍自刎,劍光掠過——觀者緊張急促的驚呼聲,那道俏麗的身影倒下了。

    真正的淒美哀切。

    現場靜了半刻,而後突然爆發出轟雷般狂熱的掌聲。樓裏部分人忍不住低頭試了下眼眶。

    真不愧為畢大家啊——上了年紀的老戲迷們滿足慨歎。

    掌聲沒有消停,戲團的人不得不一次次返場致謝。如潮的讚譽,與以往演出那般成功。

    當大家心心念念的那人換好衣裳從後台走出時,全場的掌聲歡呼聲達到高、潮。

    畢悅心有著一副出眾的容貌和氣質,光是站在台前就給人一種脫俗出世之姿。

    他走下來的時候,雅席的那些名流人士全部湧上去打招呼:“畢老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畢老板,好久不見。”

    “太精彩的演出了,畢老板……”

    “畢老板,我是X城的譚某人,我們曾有過一麵之緣,可曾記得……”

    那名君子蘭般的人物一一應答,有禮不失分寸,即使這裏的每個人都比他身份尊貴。不卑不亢的態度引得大家的極大好感。

    敬酒自是免不了的,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都想與之認識。對戲劇方麵略懂一二的則附庸風雅,大加吹捧。

    青年始終淡淡微笑,挺直的背脊和身姿——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廂熱鬧的同時,那廂三樓的包廂偷偷溜入一抹俏影。

    杯盞交疊聲,酒香四溢。一聞到味道,桌上的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嗬,“真香呐。”隻是某人一直不允許她喝酒。

    民國斜襟立領繡花短旗袍、梳著丫鬟雙髻,鬢邊兩隻繡花蝴蝶,少女露出偷腥的神色剛想斟上一杯淺嚐,未料房門就被來人打開,嚇得小手一哆嗦倒了半杯酒。

    嘟嘟兩句抬頭,見了來人後不滿的情緒轉瞬即逝,驀地擠出一絲諂笑,小女兒家神態顯露。

    “哥哥,你不是正在樓下陪那些大老板大土豪嗎?”

    青年瞥了她一眼,看得她心虛,將隨身的外衣掛在一旁架子上,這才卷起袖子坐到案前,“我若不來,豈不是要抬你回去?”

    少女悻悻抹鼻子。

    “你呀,不讓你喝你偏反著來。”青年歎道,說著抬手往自己酒杯滿上。“喝了多少?”

    “沒有,我都沒來得及呢。”她忙喊冤。

    “真的?”他瞥她。後者信誓旦旦保證。

    “嗯,還是我的阿心乖。”

    他習慣性摸她鬢發。

    青年就是畢於封,登台演出後取了藝名為畢悅心。外麵的人一般稱呼他為“畢老板”或者“畢大家”,憑著天賦和努力,幾年來他成了民國最著名的名伶,圓了兒時的夢想。

    當年像隻跟屁蟲似的追在自己身後的女孩搖身一變,成了如今嬌滴滴的少女。

    或者也是學戲及沾染了畢於封習性緣故,少女平時行為舉止多了幾分顧盼生輝。一抿唇,偷偷瞄人的動作被她做來既可愛又機靈。

    “你呀你,我是怕你喝了酒像上次那般差點被人拐了去。”年前某次少女偷酒喝醉後偷溜出梅園,卻在路上被幾個小混混圍堵,差點被占了便宜。幸虧當時有熟人經過認得她……想及此,畢於封連連搖頭。

    這小家夥,離了他該如何是好。

    吩咐讓人上了果酒給少女,後者撇撇嘴轉而說起另一件事:“哥哥,你看我也快成年了,能不能打個商量,讓我也加入正式的戲班子……”話未畢就遭到青年的反對。

    “不行。”

    “哥哥!”

    “這事沒得商量。”青年淩厲的眼神勾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阿心。”

    少女想提前上台唱戲,進一步講——她想跟著戲班一塊兒下地盜墓。

    “你知道我不會同意的。”

    幾年來他想方設法保護著少女不讓戲班其他人打她的主意,明知道少女天資聰穎、進步神速的前提下依舊壓下了班長提出的建議。

    “可你不能一輩子保護著我!”

    少女甫一抬頭,眼眸閃動晶瑩:“你知道我每次看見你受傷回來,我有多擔心嗎?你一走就是幾個月,留下我什麽也不清楚像個傻子一樣隻知道傻等,你明白那種滋味嗎?”下墓這種隨時隨地殞命的事,她怎能不憂心!

    幾年來她發了瘋一樣的努力為了什麽,不就為了跟上他的步伐,和他一起並肩作戰嗎?

    “而且我知道的,班長三番五次找過你了對不對。”少女微抬下巴,“我身手敏捷,剛好探洞和預先勘察就需要我這樣的……”

    “重要的是,我想要你關鍵時刻能有個人依靠。”盜墓隊伍裏,哪裏有值得互相信任的同伴呢,下了地,除了利益的驅使再無別的了。

    另外她也是怕其他人在他背後捅刀子。

    青年動了動嘴巴,而後艱難道:“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和我一樣涉險。”

    當年是他自私把她扯下泥譚,如今再不能讓她麵對這些本不該這個年紀遭受的一切。

    “我不是……”

    “噓。”他示意噤聲。

    一會兒屋外腳步聲漸近,隨之門扉叩響五下。三長兩短,自己人。

    “請進。”

    房門推開,玄色立領裝的男人抬步走進。“於封。”

    來者有著一雙黝黑的眸子,幹淨斯文的穿著,看似十分平常。

    “修之。”

    他坐下,一舉一動透有老幹部的規矩。但少女不喜他,數年來兩人硬是沒說上幾句話。

    “哥哥,那我先出去了。”許修之每次來都是有重要事與畢於封麵談。

    “去吧,”青年允了,末了補上一句:“注意安全,今晚早點回來。”

    待那抹靚麗的身影出去後,許修之才道:“已經查到了,我們的人匯報消息——江北九省的督軍厲楠和大英銀行簽訂賣國借款條約。”

    畢於封眉頭低皺,“消息確定嗎?”

    “確定,所以我們認為當下之急是應該設法潛入督軍府找到那份文件……”

    青年眸光一閃。

    “於封,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

    可自己卻要傷害這樣的人嗎?

    素手給覆睡在桌麵的青年蓋上衣服,一滴淚珠滑落少女的臉頰。

    ——我們都在自以為是選擇著看似傷害的方式來保護對方。

    現時已是初秋十分。穿上稍厚外衣,她第一次主動上門找厲漠北。後者頗為驚訝看著她:“聽到下人的稟報,我還不大相信……”兩人相識數年,少女未曾找過他也未曾用過他的名號在徐城占過一絲一毫的便宜。

    他打量著她的神色,堅定而執著。

    “說吧,什麽事?”

    “我要成為梅園乃至徐城的名旦,頭牌。”

    舉杯的手一頓,饒是處變不驚的厲漠北也不由挑眉:“你確定?”

    “我知道你可以,我無比確定。”

    眯眼上下估量她,男人笑道:“可以。”他也很想知道,當那個人知曉從小養大的崽兒叛變時是什麽樣的表情。

    梅園曆來有初秋上演霸王別姬劇目的傳統,十多年如是。以往由梅園名旦畢於封擔任領銜主演,梅園戲班子傾力打造——到這一日整個徐城的名流人士都會聚集酒樓觀賞這一出傳統的戲劇。

    此時酒樓觀賞席人滿為患,有錢的包下貴賓包廂,銀子少些的盤下一張桌子,賞錢的多寡決定位席距離舞台的遠近。

    即使世道艱難的如今,人們依舊舍得砸錢在看戲上麵。梅園戲班,是徐城最特別的存在。

    戲班的後台一如既往地忙碌熱鬧。

    距離開場就差半柱香的時間。戲子或忙著換裝或忙著自個兒化妝束發,新來的領班罵嚷嚷催促著大夥兒……

    外邊戲台旁的樂師已經到位,就差開幕了。

    “行了,眉梢不用畫。”鏡前人輕抬手,小廝便停下替他整理服裝。眼前人的衣飾是戲班裏最華麗最昂貴的戲服,也是一眾表演者中最矚目的存在——主角虞姬。

    畢大家,畢老板。

    舞台的入口擺滿兩隊人,正等著報數登場。就在此時班長笑吟吟帶著個人從後門進來,“且慢、且慢。”腳步朝著最裏麵而去。眾人心裏一咯噔,莫不是有什麽變數?

    再看跟在班長身後那人,那服裝和發髻……

    “小畢啊,不好意思呐,這‘虞姬’的人選得換人了。”班長以往對待畢於封都是客氣討好的態度,這回倒是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你瞧你也演了這麽久,該讓新人上去練練。”

    在場人一聽,哪裏不知道咋回事——這是要臨場換人啊。

    畢於封的小廝跟隨他身邊已久,一聽當下就覺得不忿氣,“換人?哪裏有誰比我們家畢老板更適合演虞姬的?”

    班長正想說什麽,身後人出聲了。

    “我。”

    一個字、熟悉的聲線令梳妝鏡前的‘虞姬’回過身,兩兩對望——兩個妝容打扮服飾一模一樣的‘虞姬’。

    前者眸子極速閃爍了一下。

    隻見那後到的‘虞姬’徐徐上前,嘴角勾畫的朱唇彎起:“不知畢老板覺得我如何?”

    其餘戲班成員顯然也認出了她。

    小廝驚愕道:“安、安心姑姑?”

    “畢老板挑著重擔也不久了,是時候歇會兒讓我們這些後輩跟您學學習,頂上您的班……”

    眼前的人巧笑嫣然、唇舌如花,卻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名女孩。

    畢於封突然覺得舌尖有點苦澀。

    被拉下台子了啊。

    ——如果這是你的所求。

    青年目光沉默,凝視著她的眸子似有無數的千萬般情愫略過,一一化為虛無。就在她笑容快撐不下去,戲班人以為兩人鬧掰時,畢於封動了——

    轉身靜默收拾著自己東西,背對著眾人代表了妥協。

    肩膀似承擔著千斤重的負荷,極為頹然。

    班長心花怒放——畢竟這是那位爺交待的事情,還真有點怕畢於封砸場呢。一想到外麵眾人,班長止不住拭汗。這時候可不能出亂子啊。

    好在刊登海報時隻寫了梅園戲班名字而沒具體寫著誰主演。

    那人轉身瞬間,厲安心的笑容褪去。

    她又一次傷害了青年的傲骨。

    ——眼眶漸染微紅,布滿淚水。她的哥哥……

    外麵打銅鑼的催促出場——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領班催著那些負責武打的武生上場,接著是霸王和其他生旦。

    後台的人逐一離開,很快隻剩下幾人。

    見她沒反應,班長急道:“我的姑奶奶,你咋還不上去?”

    淚珠終究忍住不落,濃厚的妝容掩蓋住了她所有的難過和傷感。轉身不再看青年,以決絕的步伐走向相反方向。

    背道而馳。

    班長走後,隻剩下青年和小廝兩人。怕惹他傷心,後者低著頭不敢多言。

    後台空落落的,寂靜得可怕。

    那廂大戲已經開始了,百轉千回的戲曲聲兒隱隱約約傳來,拌雜著歡呼的掌聲和喝彩聲。

    前麵有多熱鬧,一幕之隔的後邊就有多悲涼。

    畢於封抬首,目光定定落在帷幕上,眸中明滅不定。

    心灰意冷,亦或是惆悵心生話淒涼?

    無人知曉。

    眾人中場回到後台休息時已然不見青年的身影。

    厲安心的表情有點說不清的失落。

    無論誰向她道賀,應付式的嘴角弧度略顯僵硬。

    她贏了嗎?沒有,慘敗。

    青年的妥協為了誰,不言而喻。

    徐城的戲迷群體向來是專情而薄情的人,厲安心這顆新星的熠熠生輝,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畢於封的昔日美名。

    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梅園依舊熱鬧非凡,看戲的酒樓人聲鼎沸。國難當頭的悲痛在這座小城裏喚不起人們多大的關注。

    聽說日本人進城了,聽說他們的軍督和日本人合作建造鐵路,聽說日本商人進駐本地的鹽商市場,把本地鹽商擠得苦不堪言。

    又聽說革命黨那邊陸續成功暗殺了幾名日本高官,惹得日本軍部那邊加強了捕捉的力度,夜裏出門都是抓人的節奏。

    這些都是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隻要沒殺人,仿佛誰當家作主都和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沒關係。

    麻木不仁。

    他們搖頭歎息:那些革命黨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咱們呀,少惹點事。

    厲安心取代了畢於封的位置。

    行程排期滿的安排和應酬,和各色各樣人打交道的場合與客套話。當然還有灌不完的酒水,每晚回到房裏必吐不爽。

    少女宿醉前都會由貼身的小丫頭伺候著喝掉醒酒茶,淡淡油香味的茶水總讓她好眠無夢。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睡著後那貼身小丫頭跑出前院,將碗勺和籃子一同還給等候在那的小廝。

    小廝取了籃子回到熟悉的梅園小築,屋裏麵看書的青年放下書籍,見碗底空了遂問道:“睡著了?”

    “睡了,睡得可香呢。”小廝答道。偏忍不住抱怨幾句:“安姑姑那般對您,您卻還是如此待她好……”值得嗎?

    不僅每天晚上讓他到那邊送醒酒茶和潤喉的糖水,還給丫頭寧神睡眠的香料吩咐定時使用。

    畢老板對安姑姑真是用心。

    可外麵傳言怎麽說呢,說兩兄妹因戲反目成仇,後者被養大的鷹啄傷了手。人們都道新上位的厲大家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外邊正等著看畢老板笑話的人多著呢。

    “畢老板,我替你感到不值。”

    青年搖頭失笑,摸摸男孩子的頭頂,“你還小,不懂。”阿心對他,何嚐不是拚了命的熨心。

    隻是他們保護人的方式都選擇了灼人的那種。

    “夜深了,你去睡吧。”

    男孩兒鞠躬退下。

    抬起書翻了幾頁,青年須臾披上外衣步出屋間,自從他‘失勢’後梅園小築就少了平時那些常來的巴結奉承之輩。雖冷清可也落得幾分自在。

    夜風吹起皺褶的衣角,青年認識思索了會兒:少女到底多久沒踏足過這兒了?

    ——傻姑娘,怕自己責罵她嗎?

    外麵的傳聞他不是不知道,可他畢於封何曾畏過人言。

    起起落落,不過是人生的必經之道。

    一娑明月,一壺酒。青年坐在院裏石凳前細品過往的辛酸,腦中回想年少學會的童謠,嘴裏哼唱低吟。

    童年時光最是彷徨無助,最是單純快樂。

    那時他無力改變困境,一心一意保護著女孩,等她長大成人。

    如今他有了能力和依仗,依舊無法令女孩過得快活。

    烈酒入喉,添的是苦澀。

    欷歔的草叢聲響,畢於封抬眸——少女衣著單薄出現在麵前,眼神一如多年前的迷茫。

    “哥哥?”

    軟膩的叫喚讓人落淚。

    她臉頰熏紅,明顯酒醉微醒。

    青年蹙眉起身,“怎麽過來了?”許是他麵上過於嚴肅,拒絕的態度甚濃,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幽幽歎息:“過來吧,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