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頓了頓，回過神來，急忙說道：“陛下，臣以為，長公主身份尊貴，她親自去涉足這經商之事，隻怕……”

    不等他說完，李二便接過話來，說道：“你是想說，會損失皇室的顏麵對吧？”

    長孫無忌忐忑道：“臣不敢！”

    這種話，李二說可以，但他不行。

    因為他是臣子的身份。

    李二哈哈一笑，說道：“輔機啊，此事，你倒是誤會麗質了，麗質並非是在經商，而是在推廣鉛筆啊，她前幾日找到朕，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先祖，先祖說，他發明的鉛筆，現如今終於問世，希望能讓更多的人用鉛筆，麗質說自己有一個夢想，就是讓天下人都能用上鉛筆……朕找袁天罡進行占卜，袁天罡說，麗質乃是秉承先祖的遺願去做這件事，這是一件偉大的事……”

    啥？

    長孫無忌徹底懵了。

    本來是很想的一件事。

    沒想到竟然牽扯到了李家先祖李耳。

    連占卜都出來了。

    這還怎麽反對？

    他心中吐血。

    這麽高大上的理由，簡直無法反駁啊。

    就在長孫無忌鬱悶之際，隻聽李二問道：“輔機啊，朕突然想起來，陳楚將鉛筆製造秘方交給了長孫家，朕得知這個消息，很欣慰啊，因為，這滿朝文武，就沒有人願意為朕分憂的，長孫家是第一個……”

    什麽？

    長孫無忌突然瞪大眼睛。

    為陛下分憂？

    不對！

    我長孫家拿走鉛筆秘方，是要賺錢啊。

    不是這事！

    他急忙說道：“不，陛下……”

    李二抬手打斷，說道：“輔機，朕知道你不想邀功，但朕讓人查過了，你長孫家的鉛筆，也是二百文一支，幾乎不賺錢，此事，簡直是萬民之福啊，朕要替天下人好好感謝你，是以，朕讓中書省草擬了嘉獎的敕旨，敕旨已經送出去了，此刻隻怕已經到齊國公府了……”

    噗！

    長孫無忌心中吐血。

    大吐特吐的那種。

    敕旨都到齊國公府了。

    他現在欲哭無淚。

    長孫家賺錢的計劃，就這麽廢掉了。

    又聽李二說道：“當然，此事也有陳楚的一分功勞，他一文錢不要，願意將鉛筆製造秘方拿出，朕已經下旨，讓他將鉛筆製造秘方公布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製造鉛筆售賣，每賣出一支鉛筆，就給他二十文錢，輔機以為如何？”

    長孫無忌：“……”

    他的心在滴血。

    一旦鉛筆製造秘方公布，以後，這筆錢可就不是長孫家可以賺了。

    天下人都可以賺。

    偏偏他還不能反對。

    因為李二陛下的理由，實在太高大上了。

    所以，當李二問道：“輔機，你怎麽不說話？”

    長孫無忌隻能把眼淚往心裏流，還要笑嗬嗬地說道：“陛下，臣也以為這是好事，簡直太好了！”

    說罷，他實在待不下去了，於是告辭離開。

    等長孫無忌離開，李二高興地說道：“陳楚小子說得對，滿朝文武，隻有輔機是最深明大義的，他明知道長孫家會因此失去利益，卻還是支持朕的決定，像這樣無私之人，古往今來不多見啊。”

    不知道長孫無忌聽了，會不會當場真的吐血出來。

    ……

    隨著朝廷的一道敕旨下去，鉛筆製造秘方被公開。

    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最關鍵，打著的旗號是為李家先祖李耳完成夙願。

    所以，這件事就變得光明正大起來。

    小商賈們還在猶豫的時候，大戶們已經紛紛下場了。

    不到半個月，長安城中，鉛筆專賣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長孫家想獨占鉛筆的願望，徹底破滅。

    一時間，毛筆被鉛筆擠壓得毫無空間。

    連國子監、弘文館這等地方，也不得不完全放開，學生們徹底放棄了毛筆。

    ……

    黃昏。

    金色的陽光照在院子裏，也透過窗戶照射地地板上。

    吱嘎。

    房門被人推開。

    一道身影走進來。

    正是弘文館的大管家，褚遂良。

    而屋子裏的人，則是弘文館學士，虞世南。

    虞世南失魂落魄，麵色慘白，頭發亂糟糟的。

    他抬頭看見褚遂良，問道：“登善，故鄉的菊花開了嗎？”

    虞世南與褚遂良都是江南人，二人是同鄉。

    褚遂良搖搖頭：“虞兄，如今已近年關，菊花隻怕已經開過了。”

    虞世南歎息一聲說道：“陶淵明獨愛菊，我最喜歡的也是菊花，菊花開時，是我最愉悅的時候……如今，長安城鋪天蓋地都是鉛筆，連弘文館也概莫能外，咱們失敗了……”

    人在傷心時，難免會想起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菊花，正是虞世南的最愛。

    褚遂良看著憔悴無比的虞世南，說道：“虞兄，大勢已去，在道門下場的那一刻，在陛下沒有任何說法的時候，其實，咱們已經輸了，陳楚小子說得對，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咱們不能違背大勢啊……”

    陳楚？

    聽到這兩個字，虞世南跟被踩了尾巴一樣。

    他猛地站起身來，氣呼呼地說道：“弘文館發展到如今這幅樣子，都是陳楚，都是陳楚害的，你看看當初的太子殿下，溫良恭儉讓，多麽謙遜啊，可如今呢，竟然開始反駁了，他還組建了一個什麽辯論社團，將整個弘文館的學子都辯論敗了，連我們這些先生，都不是他的對手……咳咳咳……那個小子，把他趕走，弘文館不能留他，不然誰知道又會出什麽事。”

    虞世南怕了。

    想當初，他還信誓旦旦地跟李二保證，一定用書法將陳楚的心性磨礪好。

    幾個月過去。

    他差點連弘文館都沒保住。

    自從陳楚出現，他虞世南就沒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

    褚遂良說道：“陳楚就在外麵，這幾日，他在給學生聯合會講學，講的是什麽辯論的技巧……”

    虞世南大驚：“快快，快把他叫來，不能再讓他禍害弘文館的學子了。”

    虞世南顯得很激動。

    褚遂良急匆匆而去。

    不多時間，他將陳楚帶進了屋子中。

    陳楚進來，笑眯眯地跟虞世南打招呼：“老虞，許久不見，你又憔悴了許多……你看看，你的菊花都沒了……”

    他指了指桌上。

    原來，那裏有一盆虞世南親自養的秋菊。

    現在已經完全凋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