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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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咒臉上的笑意盎然,他盯著李丹青,就像是一位酒客在等待著台上的說書先生給他講出精彩的橋段一般,眉宇間滿是期待。

    當然,這樣的期待對於殷咒而言,並不是因為他多麽需要李丹青的加入,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個愛才之人。

    他的宏圖霸業,自然不可能靠他一人就能完成,不可否認,他或許確實需要那麽一些幫手,來完成他的目的,但隻要他掌控了那股黑暗力量,想要控製旁人,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李丹青雖然有些本事,但對於殷咒來說,依然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的期待也並不是因為多麽渴望李丹青能夠加入它們,而隻是單純的想要看著這個與他作對了百年的兒子的後代,能夠如狗一般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一出胸中的惡氣,也才能證明自己的選擇從來都是對的!

    但李丹青卻在這時選擇了沉默,他沉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腳下殷無疆已經冰冷的屍體。

    他的雙拳握緊,心底的憤怒開始洶湧。

    “怎麽樣,考慮好了沒?”殷咒居高臨下的看著李丹青,並未有露出半點惻隱之色,反倒似乎很享受此刻李丹青這副模樣。

    “你看不到你想要的東西。”李丹青低著頭沉聲道。

    他的聲音被壓得很低,一如他低著的頭,讓人難以揣摩清楚此刻他的心思。

    “哦?”殷咒麵露古怪之色:“方才你不是還讓你的手下和你一起逃跑嗎?怎麽忽然就不怕死了呢?”

    李丹青抬頭看向對方,看著殷咒那張猙獰的臉:“每個人都怕死,你和我都一樣。”

    “但逃卻不是因為怕,隻是因為不想去辜負。”

    “你不懂這邏輯,就像你永遠不會明白,對於百姓而言,什麽才是盛世一樣,你不過是個鼠輩!”

    李丹青的語氣沒有想象中的暴怒,也沒有歇斯底裏的指責,他隻是用一種平靜得近乎篤定的語氣說著自己的話。

    但不知是不是李丹青這樣的態度刺痛到了殷咒心頭的某些痛楚,殷咒的眉頭猛然皺起,臉上的獰笑著之色變作了怒意,他怒聲言道:“胡說!本王勵精圖治,隱忍百年,才得今日之造化,古往今來,哪位帝王有朕的雄心壯誌,又有誰能與朕比肩?朕如果都是鼠輩的話,天下何來英雄!?”

    李丹青卻神情輕蔑,他看向對方的目光中不再有恐懼,也不再有絕望,反倒隻是憐憫。

    “我承認在這之前,你們的陰謀方才顯現時,我確實感到了絕望,也確實感到了害怕,但現在我想明白了,你……”李丹青說著目光一頓,又側頭看向一旁始終選擇作壁上觀,並不參與此事,反倒沉下心神不斷吸收著那從姬師妃體內轉化而來的黑暗力量的周玨。

    “還有你。”李丹青將目光落在周玨身上,目光依然憐憫,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乞兒。

    似乎沒有想到,落到這般地步的李丹青還能侃侃而談,周玨不免挑了挑眉頭,在這時看向李丹青。

    “古往今來,帝王無數,他們中有殘暴愚鈍之輩,也有賢良濟世之人,但無論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在麵對家國之事時,他們所能想到的辦法,都是靠自己亦或者臣子去解決,而二位呢?大商行將就木之時,你們想的卻是將希望寄托在這虛無縹緲的神靈身上,然後遁入人間如陰溝中的老鼠一樣躲藏百年,再用一些陰謀詭計,求得今日之事。”

    “此番行徑,其一不敢麵對現實,將所謂的大局當做逃避的借口,其二不敢以人力而行人事,求助於虛無縹緲的神靈,其三,嘴裏說著要建立讓天下人永世太平的神國,且不說你們能不能駕馭這神靈之力,就二位一路上的行徑,天下人如何可能對你們心悅誠服?你們能怎麽建立你們的神國,無非就是暴力,無非就是你們得到的力量。”

    “可先生說過,手中刀劍隻能治亂世,卻開不了盛世,先生覺得靠著邪神的力量,天下人就會心悅誠服?總有反抗,總有人會揭竿而起,你們可以一直殺下去,直到天下隻剩你們二位,那時倒也算得上是永世太平了!”

    “二位說到底,根本就沒有想到什麽盛世太平,也不在意百姓生死,你們不過是借著大義之名,在滿足你們的私欲,連自己的本心都不敢承認,二位何以稱英雄,不過懦夫而已!”

    “我李丹青,武陽世子,白狼軍少主,如何會怕你們!”

    “說得好聽,不過靠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可改變不了你們的處境。”殷咒冷笑著言道,他的笑容依然猙獰可怖,可卻不再有之前那般的得意,或者說,他此刻臉上的得意,不再如之前那般的由衷,而更像是為了掩蓋些什麽而掛在臉上的神情,顯得刻意與僵硬。

    而這樣的話,卻並未有讓李丹青的心在動搖半分。  他確實有過恐懼與絕望,但這一切都隨著殷無疆死而煙消雲散。

    這確實是一場必敗的戰鬥,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直贏下去。

    既然逃不掉,那就再打上一場,哪怕是死,也得從敵人的身上要下一塊肉來,讓他疼,讓他怕!

    李丹青的心意一定,他看向周圍的眾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李丹青的決意,眾人也紛紛在這時站起身子,他們有些人已經受傷嚴重,渾身上下隨處可見觸目驚心的傷口,但在李丹青的鼓舞下,他們都強撐著自己的身子,站立了起來,提起了自己的刀劍,來到了李丹青的身後。

    那一刻,眾人與李丹青一般,眉宇間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恐懼,李丹青側頭看向眾人,臉上的神情有幾分動容。

    “能與諸君並肩而戰,於最後一刻,是我李丹青的榮幸。”

    李丹青如此說道。

    諸人也在這時看向李丹青,應道:“能與世子同行,我等亦死而無憾!”

    李丹青點了點頭,他再次看向前方,從地上撿起一把染血的長劍將之舉起。

    身後的眾人紛紛效仿。

    “陽山弟子!”鶴非白舉起了手中的劍朗聲言道。

    “在!”千位尚且存活的陽山弟子高聲應道。

    “神虎軍!”莽窟也朗聲道。

    僅存的數百位神虎軍甲士,也同樣高聲應道。

    方厚土以及劉自在也在這時走上前來,二人的麵色潮紅,似乎憤怒,又似乎激動。

    “白狼軍!”他們高舉手臂,用盡渾身的氣力如此言道,那一聲的怒吼高亢如龍吟,就仿佛是要將這十餘年的隱忍在這一刻完全宣泄出來一般。

    黑水軍與那萬人江湖人士,都紛紛高聲應是。

    眾人集結完畢,而身處其首的李丹青猶如福至心靈一般,也在這時高聲言道:“白狼入陣!”

    那一聲高呼仿佛喚醒了某些東西。

    “生人避讓!”

    回應聲隨即響起,卻不是來自李丹青身後的眾人,而是來自這凶陰山的深處。

    凶陰山在那時顫抖,某些東西從這座死去的聖山之中蘇醒了過來……

    他們在那時,用自己殘留的意誌,回應了這句被鐫刻在他們靈魂深處的戰吼……

    一如生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