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對峙從一開始就是葉淩音布下的局，她賭上自己的所有，拋棄了所有，也要拉著葉美景下水。

    她知道自己不會輸，因為隻要宋葉在，便是一記最有力的落地實錘。

    事實也正如她預料的，邵逸臣這麽多年來對她一直冷冷淡淡不愛搭理，那是因為自己不是親生的，如今他主動站出來替宋葉撐腰的模樣，倒是像一個父親了。

    還有秦湛，那天晚上在房間裏，她是看到了的，貼在房門口緊緊熱吻相擁的一雙人影。

    咳咳……”她輕輕咳嗽了兩聲，積壓在胸腔裏的鮮血順著喉嚨大口大口地冒出來，濺落在蒼白的臉上，看起來尤為淒楚。

    別說話，我先幫你療傷。”宋葉沒有功夫去關注身後的事情，運用異能探測著她的心髒，發現兩個心室都被紮穿了，手術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宋葉打算用消耗異能為她療傷。

    可葉淩音卻是搖著頭，抓住了她的手，“不，不用了……宋葉，我今天來這裏之前，已，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很累了。”

    所以，讓我休息一下。

    十八歲的少女蒼白的眉眼之間卷著滄桑跟疲憊，但求一死的畫麵讓宋葉一顆心都揪著，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眼角發酸。

    宋葉是一個即便到了絕境也絕不放棄的人，同樣的，她也不喜歡輕言舍棄自己生命的人。手下的兄弟，身邊的朋友，多少都被她嚴厲批評過，但這一刻，麵對葉淩音的求死，她沒有反駁。

    誠然，她流落在外十八年，日子過得很苦，但代替著她活在葉家的葉淩音又何嚐不苦，大大小小的手術整形，生活完全照搬著另外一個人，過著的同樣是爹不親娘不愛的日子。

    她沒有了自由，甚至於說沒有了自我，在這個牢籠裏被逼瘋了，最後選擇走上滅亡。

    宋葉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她，去批評她，甚至打自內心，是認同她的。

    人死了，有的時候比活著輕鬆。

    你很幸福，有這麽多愛你的人……在你身邊……保護你……”感受到了宋葉的妥協，葉淩音輕輕露出了笑容，由衷地感慨著，不帶一絲妒忌。她對宋葉的情感是複雜的，從一開始的恨意到好奇，再到依戀，在歲月的沉澱當中，她帶著這張麵具活了這麽久，生活裏早也隻剩下宋葉這一個朋友了。

    沒有見過麵，但她卻最了解宋葉，也喜歡宋葉的性格。

    宋葉從她的眼睛裏讀到了羨慕，心下沉重地一聲歎息，將她抱進了懷中，低聲說著，“你就是我。”

    這麽多年過去了，葉淩音早就成為了宋葉，她就是成長在葉家的宋葉。

    嗬嗬……咳咳，真好，謝謝你能承認我。”葉淩音開心地笑了起來，像是個天真的孩子一樣，這一句承認比任何的山盟海誓都要重要，這代表著這世上有人承認了她的存在。

    宋葉承認了她，那她便是葉淩音。

    在生命的最後一程裏，她的心願已經了解了一樁，還有一樁……

    她抬眼努力看向少年的方向，看著那道僵硬地佇立在原地的背影，咧開嘴，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你能，抱一抱我嗎？”

    近幾年來，安默總是不願意接近她，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是帶著命令的，這樣的請求還是頭一回。

    滿含著期盼與希冀的口吻讓安默的臉色越發僵化，沉默了許久，久到讓人無望的時候，才終於見到他回身朝她走來。

    宋葉將人交接了過去，起身抽離，留給他們兩人最後一點時間。

    這算是我的贖罪吧，安默，以後，不要恨我，好不好？”她聽到葉淩音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從喉嚨裏嘶啞出來的請求，驀地扭過頭，胸口費力地呼吸了起來。

    身側伸過來一隻手抓住了她微涼的小手，幹燥溫暖的掌心包裹著她，給予了她安慰。

    便是連對麵的邵逸臣都不忍地閉上了眼睛，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場陰謀裏，葉淩音是最無辜的。

    她一出生就被卷了進來，連自己的臉都沒有，像是個木偶一樣受人擺布，即便十歲殺人，也是因為術後情緒太過壓抑造成的心裏扭曲。可年幼的她，又如何能自控，如何能懂得生死。

    即便是清冷寡淡如邵逸臣，這一刻的心裏也泛起了一絲愧疚。

    直到她閉上眼睛，徹底失去了呼吸跟心跳，早也聽不到這世間的紛紛擾擾，安默都始終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抱著她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也沒有表現出來，但誰都知道他不好受，也沒有去打擾他。

    而殺了人的葉美景癱軟在地上，淩亂散著頭發，華貴精美的衣服早就髒亂不堪，這是她這十幾年來第一次這麽狼狽。

    即便她現在手腳完好，麵對邵家的勢力跟秦湛的實力，她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而在場的幾大家主也都已經義憤填膺地站起身，對其殘忍無道的做法升起了討伐。

    七大家族竟然生出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簡直是令先祖蒙羞。”

    單憑你弄虛作假，企圖用外人血脈毀我家族基業這一條，就足以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對，葉家一脈不能再讓你掌權，我們幾大家族會聯合罷免你的身份。”

    葉家的家主之位，葉美景是徹底地保不住了，本來實力便是不強，原先他們便隻是顧忌著葉淩音的特殊才給予了處處忍讓，現在連這張保命符都沒有了，葉美景也再無憑靠。

    嗬嗬，那你們倒是說說，這葉家的家主誰來當，還是你們早就商量好，聯合把持，幹脆一起瓜分了？”葉美景也不是傻子，打了十幾年交道，哪裏能不知道他們的野心。

    而她這一問，也是在直接扒他們的臉皮，一時間堵得他們啞口無言。

    章家老爺子捋著胡須，倒是沉穩冷靜，“即便是我們暫代家主之位，也不能再讓你禍害一方。”

    禍害一方？葉美景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哼，族規也說了，外姓人要繼位，必須得有虎符，你們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