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願得錦詞攬山河,不共黃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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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上,趙瑾萱慍怒,拂袖道:
“陸景淮,這算怎麽回事?你們陸家請我登台,可你兄長自己都不肯投自己一票,這叫什麽道理?!”
然而她怒歸怒,因著三位評判中有兩位投了風荷曳,所以奪冠之人,仍舊是她。
謝錦詞輕蹙細眉,上前一步,脆聲道:“敢問這位夫人,若花嫁有男式喜服,您可會轉投花嫁?”
“這是自然。”
那位年長婦人頷首。
謝錦詞忙朝四周張望,好不容易尋見錢佳人,卻見對方哭喪著臉,無奈地攤開雙手。
小姑娘歪頭,茫然不解。
錢佳人跺了跺腳,對著她捶胸頓足。
謝錦詞仍舊不明白他是何意。
她隻看到,這樣重要的比賽,錢佳人居然還不曾更衣。
若是輸了,他這輩子,可就沒辦法再裁衣了!
那廂趙瑾萱悠然撣了撣衣袖,冷笑出聲:“這位姑娘,你所謂的男式喜服,究竟在何處?揚州商會可是很忙的,哪有時間跟你在這兒耗。”
謝錦詞咬了咬唇瓣。
恰此時,有春風盈盈而來。
它吹拂著謝錦詞的重紗裙裾,隱隱露出下方的高底兒繡花鞋。
趙瑾萱眼尖,立即注意到她鞋底的古怪。
她挑了挑眉,緩步走近謝錦詞,“我不曾聽說過銀青碎雨,這位姑娘,敢問你們老板姓甚名甚,店鋪又開在何處?你所謂的男式喜服,又究竟在何處?”
她在謝錦詞身側站定。
透過薄紗喜帕,依稀可辨小姑娘精致的五官輪廓。
少女微怔。
這張臉,她好似在哪兒見過。
“我並未撒謊誆騙你們,”
紅紗下,謝錦詞白嫩的小臉因為著急而逐漸漲得通紅,“花嫁,真的,真的有男式喜服……”
趙瑾萱輕嗤,“你這般肯定,卻又拿不出來,叫我們如何相信?這場衣展大賽,勝負已經分明。”
說話間,肩膀不經意朝謝錦詞撞去。
她做得極隱蔽。
謝錦詞踩著那雙過高的繡鞋,本就不穩,被稍稍一撞,立即失去重心!
她驚呼一聲,朝旁邊跌出數步,好不容易在露台邊緣穩住身形,誰知花嫁的裙擺過長,她不小心踩了上去,再度跌倒!
露台高有數丈,下方是一池湖泊。
這麽摔下去,定然狼狽非常!
趙瑾萱佯裝驚駭,隻眼底,全是森寒笑意。
她趙瑾萱,不論做什麽,都必須是第一!
她不允許任何人搶奪風頭!
就是現在,
隻要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掉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忽有勁風獵獵而過。
隨之而來的,是一位少年。
他單手負於身後,絲織雲根靴點在一把撐開的描金紅紙傘傘麵上,疾速從半空掠來!
鴉發用紅緞高高束起,一身喜服勾勒盡修長挺拔的身姿,麵戴半張古銀鏤花麵具,隻能隱約看見麵具底下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以及一張嫣紅微揚的薄唇。
姿態邪美至極!
臨近露台,他握住紅紙傘翩躚向下,抱住搖搖欲墜的謝錦詞,穩穩落在台上。
他保持著摟住謝錦詞纖腰的姿勢。
小姑娘頭頂上的寬大喜帕肆意揚起,將四目相對的兩人,籠在這一方火紅輕紗裏。
此情此景,美到極致!
謝錦詞呆呆望著來人,心髒不可抑製地加快了跳動。
他,
是誰?!
周遭一片寧靜。
眾人皆為此番景致麵露癡迷。
不遠處,趙瑾萱緊攥雙手,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從天而降的少年郎。
隻見他身形頎長挺拔,氣度慵懶恣意,雖戴著麵具,卻難掩僅露的半張臉上風華絕代之貌。
尤其是他身上的正紅喜服,與那姑娘所穿的花嫁,正是一套!
少年看著懷中表情呆愣的謝錦詞,唇角輕勾,嗓音低沉:
“垂髫紅妝花下傾,碧樹鴛鷺聽流鶯,願得錦詞攬山河,不共黃土不死心。”
小姑娘聽見詩中含有自己的名字,潤黑澄淨的瞳仁,驟然緊縮。
她臉蛋緋紅,緊張道:“你,你認識我?”
少年低低笑了聲,卻是不回答她的話。
古銀鏤花麵具下的桃花眼,懶懶瞥向看台,“本君所穿喜服,亦是花嫁。不知夫人以為如何?”
露台上那身穿花嫁的一對璧人,描不盡的風流寫意,說不出的登對豔絕。
此時此刻,不論賦詩,還是作畫,都無法言會此般至美絢爛的場景。
相較之下,陸家綢緞莊的“風荷曳”,便如同清湯寡水。
台下年紀稍長的婦人,在呆滯良久後才回過神來,宣布這場衣展大賽,由銀青碎雨奪得魁首。
高台上,少年鬆開攬著謝錦詞細腰的手。
他一派高深莫測,不曾留下隻言片語,便要拂袖離去。
謝錦詞急忙追上去,因為太過激動,連聲音都在發顫:“你,你究竟是誰?為何會穿著花嫁?還有,那首詩……”
願得錦詞攬山河,
不共黃土不死心。
天呐,她這是被告白了嗎?!
“嗬……”
少年低笑,一雙桃花眼深不見底,卻又瀲灩著無盡春色。
他俯身低至謝錦詞耳畔,一字一句輕吐道:“小丫頭,我等你長大。”
撲通,撲通。
謝錦詞嗅著那近在咫尺的溫潤冷香,隻覺一顆心髒快要跳出胸膛。
“你……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怎,怎麽等我長大啊……”
小姑娘緊攥住裙擺,細軟的嗓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勇氣。
她腦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自己是更好奇少年的身份,還是更期待他的那句——“我等你長大”。
少年緩緩直起身子,踏出兩步,背對著她,嫣紅薄唇勾起的弧度越發邪肆。
他摘下那張古銀鏤花麵具,放在拱橋的扶欄上。
手中的描金紅紙傘拋到半空,他的足尖點過扶欄,一躍而至傘麵,乘傘朝天際而去。
“須知一盞花前酒,占得韶光,莫話匆忙,夢裏浮生足斷腸。”
夢境般的嗓音,徐徐飄遠。
那消失在天際的豔色身影,如同一張展開的瑰麗畫卷,與春日晴好的雲霞,一同落入謝錦詞心底。
“夢裏浮生足斷腸……浮生,浮生,我便喚你,浮生君,可好?”
她輕念這個名號,小心翼翼拾起扶欄上的古銀鏤花麵具。
她癡癡地捧著麵具往前走,隻覺這上麵仿佛還殘留著那人的溫度。
近在眉睫,與她細細低語的溫度。
春風吹來,小姑娘火紅的裙裾肆意飛揚。
頭頂的喜帕被掀開大片,露出她精致如瓷的細白小臉。
始終盯著她的陸景淮,突然呼吸一滯,大喊了聲“阿錦”。
謝錦詞側目,瞧見飛奔過來的陸景淮,嚇得拔腿就跑!
天殺的,
她竟然把這尊佛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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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得不好,你們就算不喜歡,也得給老子喜歡!
~最後,我要送給長風哥哥一句話:當時裝逼一時爽,日後追妻火葬場!
沈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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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錦!你是不是阿錦?!”
陸景淮一麵追人,一麵高喊。
謝錦詞哪裏敢應答,腳下生風,越發跑得快了。
她在轉角時把繡鞋脫下扔到遠處,趁著陸景淮往左邊追,悄悄拎了裙擺,轉身往反方向跑。
然而陸景淮也不是個蠢的,追了半刻鍾反應過來,立即施展輕功,朝另一個方向去尋人。
謝錦詞已然跑出惜玉園。
她喘著氣兒,慌亂地撥開街上的人群,不知不覺竟來到了天香坊。
她像隻無頭蒼蠅似的,見縫就鑽,抬眸瞧見不遠處瑢韻軒的牌匾時,眼睛頓時一亮。
她毫不猶豫地奔進去,躲到櫃台後,偷偷探出半張臉,便見陸景淮從店外經過,還在朝前方繼續追。
小姑娘鬆了口氣,輕撫胸口望向店內。
隻見傅聽寒端著杆赤金纏絲的細煙槍,正歪坐在椅子上吞雲吐霧。
沈思翎站在一方博古架後麵,手半舉在空中,抹布卻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風流俊俏的少年,笑得極痞,“喲,阿錦這是逃親呢?怎麽,沈四哥哥把你賣去誰家做童養媳了?”
謝錦詞一麵整理嫁衣,一麵輕喘著回答:“傅公子,此事實在是一言難盡,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件兒衣裳?”
愣怔了許久的沈思翎,突然激動地跑上前,細細打量謝錦詞。
“錦詞,你今天好漂亮呀!我,我差點都不敢認。”
這也怪不得她。
每回見到謝錦詞,對方都是書童打扮。
她倒是瞧見過一回好友穿女裝,對方卻是哭得鼻涕眼淚一塌糊塗,慘兮兮地踏進瑢韻軒的門兒。
小姐妹相見,免不了一番細語寒暄。
被晾在一旁的傅聽寒,有些不樂意了。
他桃花眼一眯,抽著煙道:“沈思翎,架子都擦完了嗎?抹布掉到地上了,地也得重新擦,你再不去幹活兒,隻怕今天回不了女學了。”
十足一副壓榨夥計的無良老板模樣。
“我,我馬上就去擦!”
沈思翎緊張地瞄了眼少年,轉身撿抹布的空檔,還不忘與謝錦詞小聲說笑。
傅聽寒頗為鬱悶。
這丫頭,平時在他麵前半天憋不出個屁來,怎麽阿錦一來,比打了雞血還興奮?
從兩個小姑娘剛才的談話中,他已經明了事情經過,指了指樓梯的方向,隨意道:“阿錦,你要的衣裳,樓上有,自個兒上去搗鼓吧。”
謝錦詞點點頭,與沈思翎暫道別離,帶著華麗的衣容上了二樓。
她尋了件短打勁裝換下花嫁,洗完臉之後,又拿茶油仔細塗上肌膚。
望著銅鏡裏病懨懨的小少年,她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微偏過頭,目光流連在折疊整齊的火紅嫁衣上。
那張古銀鏤花麵具,靜靜躺在豔色之中。
她拿起麵具,輕撫其上花紋,雙頰漸漸滾燙。
與此同時,沈長風也脫下了花嫁,穿著來時的天青色直裰,慢悠悠地步出銀青碎雨。
“四弟。”
身後響起一道冷沉嗓音。
沈長風回頭,眼底掠過一絲寒芒,拱手笑道:“大哥不在都察院,怎有空來這天香坊?莫非,是特意尋我而來?”
沈廷洵唇線緊抿,冷冷看著他,右手抬起,上麵赫然呈放著一枚佩玉。
精致浮雕鏤刻其上,乃是一個“風”字。<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