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這種成長未免太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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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風撐著樹幹的手,慢慢上移。
樹幹的突起上,赫然掛著一塊玉佩。
玉佩上,雕琢著“陸”字。
他用指尖輕輕勾下玉佩,悄無聲息地藏進袖袋。
剛做完,就被元拂雪推開!
少女麵頰漲得通紅,“沈長風,別以為本郡主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沈長風:“……?”
元拂雪扶著樹幹站起身,語調裏難掩嫌棄,“雖是異姓王,可出身擺在那裏,血統低賤的庶子而已!在真正的世家權貴眼裏,你沈長風什麽都不是!喜歡我,你也配?!”
沈長風:“……?!”
這女人有病吧?
元拂雪惡狠狠翻了個白眼,“你這種人,本郡主見多了!稍微有點兒地位,就急著對本郡主獻殷勤,想博得本郡主好感,做夢!”
她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駿馬。
沈長風簡直要笑出聲。
果然傻子配棒槌,容折酒隻能配元拂雪。
這兩人還都愛穿白衣,如果成了夫妻,家裏死了人都不用換孝服的!
元拂雪右腿受傷,走了兩步就跌倒在地。
她撩開裙裾,那隻小箭插在小腿上,裏襯綢褲上暈染開鮮血,紅得刺目。
她咬牙,強忍疼痛想要站起身,卻狼狽地再度跌倒。
她回頭瞪向沈長風,“還不快來扶本郡主?!”
沈長風挑了挑眉。
他上前,不顧元拂雪的大喊大叫,把她扛起來扔到馬背上,拿鞭子一抽馬屁股,駿馬長嘶一聲,揚起四蹄朝圍場外疾馳而去!
元拂雪在風中拚命尖叫,回頭惡狠狠瞪向沈長風,對方已經翻身上馬,朝密林更深處馳去。
“該死的沈長風,你是不是想故意引起本郡主對你的注意?!你給我等著!”
她大喊。
但男人並不理會。
營地。
趙氏蓬頭垢麵地闖進謝錦詞的營帳。
梅青一招小擒拿手製服她,“我們娘娘在休息,你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趙氏被迫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謝錦詞,謝錦詞!你給我出來,你好狠的心思,傷了我的瑞兒還不夠,竟然還敢謀害貞兒的性命!你惡毒啊,你造孽啊!”
謝錦詞已經重新梳妝。
她踏出屏風,嗓音溫軟,“尚書夫人,沈側妃駕鶴西去,我也非常痛心。但你指責我是凶手,就不對了。我與沈側妃情同姐妹,怎麽會對她下手呢?”
趙氏呆呆盯著她。
這個女人看起來溫婉嬌弱,一番話聽著非常真情實意,如果她不知道她們從前的過節,她都要被謝錦詞打動了!
她淚流滿麵,怒聲道:“你胡說!江樨的事情你分明仍舊記恨在心,怎麽可能和貞兒情同姐妹?!謝錦詞,你是世上第一等惡毒的女人!”
謝錦詞不以為意。
她居高臨下,輕慢地挑起趙氏的下頜。
溫潤的鹿眼,盛滿戲謔。
她低聲:“是我殺的又如何,你有證據嗎?你有證人嗎?什麽都沒有就敢對本妃大呼小叫,你也配?”
趙氏瞳孔驟縮!
這才是謝錦詞的真麵目吧?
她的溫柔端莊,都是偽裝出來的!
她就是個腹黑陰險的小人!
她喘息著,“謝錦詞,你承認了,你承認自己是殺人凶手!我要去告訴皇後,我要皇後娘娘為貞兒做主!”
謝錦詞歪了歪頭,笑容無辜,“尚書夫人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我說過了,沈姐姐的死隻是意外,我也非常悲痛呀!”
“你——”趙氏簡直要被她的笑容氣死,“你們在同一座畫舫上,你沒事,貞兒卻出了事,足以證明你就是凶手!你還敢在這裏假惺惺跟我裝無辜,我一定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撕掉你偽善的臉皮!”
謝錦詞輕笑,“人在做,天在看。或許老天爺認為我是個善良的人,舍不得叫我這麽早去地府,所以才讓我活下來。至於沈姐姐,嘖,也不知背地裏做了什麽惡事,才讓老天爺看不過眼,讓她早早下地獄——”
“謝錦詞——!!”
趙氏憤怒咆哮,猛然撲向她!
卻被梅青一腳踩住!
謝錦詞後退兩步,“尚書夫人真可憐,快把她帶去皇後麵前吧,想來皇後娘娘會為她做主的。”
趙氏被梅青拖出去,一路不停咒罵。
謝錦詞恍若未聞,冷漠地目送她遠去。
被罵幾句而已,她被罵的還少嗎?
正在這時,扶歸氣喘籲籲地過來稟報:“娘娘,出事了!太子回到營地,說遇到刺客,還受了傷!是主子救了他,現在主子在跟刺客鬥呢!”
謝錦詞神情一凜,“備馬。”
扶歸愣住,“什麽?”
“備馬!”
半刻鍾後,謝錦詞一襲勁裝騎在馬上,背著精銳弓箭,飛快朝圍場疾馳而去。
她不會武功,但從前在女學時,騎射學得還不錯。
她要去找沈長風!
扶歸幾個慌了神,也騎馬跟在她後麵,都想盡快確保沈長風的平安。
皇家獵場涵蓋幾十座高山,占地寬廣。
謝錦詞擔憂沈長風出事,一路疾馳,跑著跑著就和扶歸等人跑丟了。
像是心靈感應,她鬼使神差地找到了那處搏鬥的地點。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有東宮侍衛的,也有黑衣刺客的。
樹幹上有血漬和弩箭,可見這裏經曆過一場非常嚴酷的打鬥。
四周格外寂靜,連一聲鳥鳴都沒有。
一片落葉從天而降。
謝錦詞抬頭張望,背後忽然傳來呼吸聲。
陸景淮騎在她的馬背上,雙手穿過她的腰握住韁繩,策馬朝密林深處馳去。
謝錦詞嗅了嗅鼻尖。
除了血腥味兒,她還聞到了熟人的氣味。
“陸景淮?”
她輕聲試探。
陸景淮並不說話。
一刻鍾後,他終於勒馬。
他抱住謝錦詞,埋首在她頸間,渾身止不住地輕顫。
謝錦詞呼吸有些急,“陸景淮?!”
“嗯……”
“你回來了,為什麽不去找我?前幾日碰見錢佳人,他還問我你什麽時候回來。”
陸景淮:“偷偷回來的。”
謝錦詞回頭,注意到他身上的黑衣。
聯想起那群黑衣刺客和東宮侍衛,她驚訝,“陸景淮,你行刺太子?!”
“嗯。”
聽見他這麽簡單就承認了,謝錦詞簡直崩潰。
沈長風要行刺皇帝,陸景淮要行刺太子,他們有毒吧?!
她不解,“為什麽要行刺太子?”
陸景淮低垂眼簾,用指尖蹭了蹭女孩兒的脖頸,“我哥哥是被太子的人害死的。謝錦詞,我要太子和皇後為哥哥陪葬。”
他的語調非常平靜。
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謝錦詞撥開他的手,翻身下馬,“行刺太子是什麽罪,你知道嗎?”
陸景淮跟著她下馬,“知道。”
“那你還——”
陸景淮:“我必須去做。有的事,無論過程多麽危險,無論結果是否成功,都必須去做。比如我喜歡你,就算隻能無疾而終,我也願意繼續喜歡下去。”
謝錦詞仰頭,神情複雜。
有著春花秋月容貌的紈絝少年,如今已長成俊美沉穩的男人。
他變了很多。
可是,他注視她的眼神,卻始終沒有變過。
陸景淮忽然抱住她。
無關情愛,無關風月,更沒有半分褻瀆。
有的,隻是濃濃的思念。
“謝錦詞,我在越國戰場上時,最想念的人是你。我和沈長風有過約定,對越國的這場戰爭,我和他都要活下去,然後一起回到上京,公平地追求你。
“戰爭結束以後,我負責善後,也想借機調查哥哥的死因,所以才這麽晚回來。沈長風提前回了上京,他不顧那個約定,在我還沒有回來時,就娶了你……
“謝錦詞,我不服,我不服……”
謝錦詞感受著他的擁抱。
他抱得那麽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輕顫。
究竟要背負多少東西,才會從一無是處、偷雞摸狗的紈絝子弟,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
雖然成長是一件好事,但這種成長,未免太殘酷。
輕撫過陸景淮的後背,她溫聲,“陸景淮,我——”
陸景淮捂住她的嘴。
丹鳳眼盛著泠泠水光,他劍眉緊鎖,“別說出口!”
一如他從前在鎮國寺說的話,他不想聽謝錦詞說拒絕。
隻要她不說出口,他就仍然覺得他有機會。
哪怕那點希望如鏡花水月般縹緲,但也終究是希望啊!
更何況……
他剛剛摸了摸謝錦詞的脖頸,她那裏幹幹淨淨,根本沒有吻痕。
沈長風可能還沒碰過她。
風聲掠過。
沈長風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不遠處。
他在樹杈上盤膝坐了,唇畔噙起戲謔笑容。
他就知道黑衣人的頭目是陸景淮,這貨大概查到了陸景從的死因,所以才會行刺太子。
隻是——
他眯了眯桃花眼,為什麽謝錦詞會在這裏?!
陸景淮耳尖微動,餘光不動聲色地瞟了眼不遠處,清晰地捕捉到綠葉間的那抹鳶尾藍。
俊臉上的神情柔和了些,他替謝錦詞攏了攏額前碎發,“本來行刺太子之後就該撤離,隻是我的一件貼身之物丟在了山林。剛剛回來找,卻沒找到。”
“何物?”
“一塊玉佩。”
謝錦詞皺眉,“太大意了!如果被別人撿到,你行刺太子的證據便算是板上釘釘!”
陸景淮:“大約被沈長風撿了去。謝錦詞,替我把玉佩偷回來。”
謝錦詞點點頭。
一起長大的,幫肯定是要幫的。
陸景淮把她抱上馬背,“圍場裏流矢不長眼,對你來說太危險了,快回營地。”
謝錦詞乖巧應好。
既然刺客是陸景淮,那麽她就不必擔心沈長風會出事。
回營地等他,是最好的選擇。
陸景淮目送女孩兒的背影消失在叢林裏,也很快蘊著輕功離開。
山風拂過,沈長風嘴裏叼著根小樹枝,白眼幾乎快要翻到天上!
嘖嘖,他倆什麽關係,謝錦詞要幫陸景淮偷東西,陸景淮還抱著謝錦詞上馬……
如果給外人瞧見,隻怕上京城馬上就會傳出“瑾王側妃私會武安侯”的轟動消息。
沈長風吐掉小樹枝,笑容殘酷。
看來謝錦詞,她是嫌棄自己頭上還不夠綠啊!<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