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我的女人怎麽就那麽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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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拂雪瞧見謝錦詞臉色不善,不覺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這是我的最低標準,可別說你們瑾王府養不起。對了,皇上似乎想撮合我和瑾王成婚,謝錦詞,你最好待我好點兒,否則將來我成了你的主母,可有你受的!”
她走後,梅青不忿:“呸,什麽東西!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長什麽樣,也敢跟我們小姐相提並論?!小姐,咱們找機會把她攆出去!”
梅青一激動,就會喚謝錦詞“小姐”。
謝錦詞抿了一口茶,沒接話。
皇上親自安排進來的女人,鐵了心要給沈長風娶進門的,哪兒那麽容易趕走?
外麵的婢女匆匆進來:
“娘娘,不好了!沈家來了人,正在府外鬧著呢!”
“哪個沈家?”
“是尚書府沈家。”婢女擦了擦額頭細汗,“尚書夫人和沈公子墜崖而亡,尚書府立即亂了套。沈尚書年紀大,聽到消息就暈死過去,醒來後安排好他們的後事,便吵著要來瑾王府。現在擔架就在府門口擺著,奴婢聽說,沈尚書似乎是要住進咱們府裏。”
謝錦詞怔住。
梅青替她驚訝,一字一頓:“沈尚書,要住進瑾王府?!”
婢女憂心忡忡,“正是呢!沈尚書在府門外哭,說他成了孤家寡人,孫子又不孝順,沒人給他養老送終,不知如何是好之類的話。不少人在府外圍觀,聽說已經有諫官準備聯名彈劾王爺,告他不孝。”
梅青氣得不輕,“這個糟老頭子!主子落魄時他不聞不問,主子發達了,他倒是死皮賴臉要上門!如今他夫人孫子都死了,他就更有上門的理由了!”
謝錦詞撫了撫裙擺。
沈長風確實是沈知行名義上的孫子,跑都跑不掉。
趙氏和沈瑞一死,沈知行住進瑾王府養老,外人看來天經地義,半點兒毛病都沒有。
隻是……
如果沈知行是個心地慈和的老人也就罷了,就他那副德行,如果住進來,沈長風心裏不膈應才怪!
她煩惱地揉了揉眉心,“去門口瞧瞧。”
來到府邸外,果然瞧見四周圍了不少人。
都是官宦家的小廝、婢女,大約是為了給自家主子打聽消息的。
沈知行病懨懨地坐在擔架上,額頭紮著一塊白布,隨行的人也都披麻戴孝,還有哭天搶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瑾王府哭喪的。
注意到謝錦詞出來,沈知行啞聲罵道:“不孝的東西!還不把我抬進府?!”
謝錦詞立在簷下,嗓音溫軟,“沈尚書府裏的喪事還沒辦完,這麽著急登門,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沈知行冷笑,“我夫人和瑞兒都沒了,如今沒個去處,隻能住在我孫子家裏!如果沈長風今日敢把我拒之門外,我明日就告上金鑾殿,問問皇上,何為孝道!”
大戎十分重視孝道。
比如江樨逝世,沈騰就被停官罷職,以便扶棺回鄉,在江南守孝三年。
沈知行拿“不孝”做文章,謝錦詞根本沒辦法替沈長風回絕他。
她思考了半盞茶的時間,終於鬆口,讓扶歸帶人把沈知行抬去明珠苑。
今日神武營很忙,沈長風直到入夜才回府。
謝錦詞替他除去外裳,捧了溫水給他洗臉,順便把元拂雪和沈知行的事情告訴了他。
沈長風摟住她的細腰,在燭火下認真地凝視她的眉眼。
謝錦詞有點疑惑地摸了摸麵頰,“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沒有。”
“那你看著我什麽?”
“我在琢磨,我的女人怎麽就那麽賢惠?”
元拂雪進府,她不吵不鬧不吃醋,心平氣和。
沈知行一把年紀卻耍無賴,在府門口拿“不孝”當借口使下馬威,她並不惱怒地受著,還把他抬進府裏住下,在外人麵前維護了他沈長風的孝道。
如洛明珍所言,他娶了個賢惠的女人啊!
吾妻當如謝錦詞,莫不如是。
男人目光灼灼。
謝錦詞被他誇得難為情,含羞帶怯地別開視線,“我才沒有那麽好……”
“傻姑娘,”沈長風彎腰湊到她麵前,點了點她的鼻尖,“這種時候,你該問我要獎賞才是。花樓裏的姑娘動不動就撒嬌討賞,你也該學學。”
說完,才察覺失了言。
謝錦詞臉上的緋紅褪得一幹二淨。
她小臉蒼白,轉身鑽進床帳。
她把自己蒙在緞被裏,開始細聲啜泣。
沈長風急忙追過來,“謝錦詞……”
他想扯開緞被,謝錦詞卻緊緊抓住被子,哭腔委屈:
“花樓裏的姑娘?在你沈長風眼裏,我就隻能和花樓裏的姑娘相提並論?是,我隻是個側妃,隻是個妾,隻是個玩意兒!你歡喜我時,我便是你的女人。不歡喜我時,就像你那晚在獵場時所說,可以隨時休棄,可以隨時送人……沈長風,我討厭你!”
沈長風急了。
他隻是希望謝錦詞能夠活得自由,可以像別的女孩兒那般肆意妄為,可以對他任性撒嬌。
在他眼裏,她從不是可以隨意送人的物件兒。
他趴在緞被旁,聲音小小:“謝錦詞,我錯了……”
少女哭得更加委屈。
沈長風神情黯然。
他知道做妾是委屈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而她從一開始,就把那份痛苦埋在心裏,甚至從不曾埋怨他。
他剛剛那番話,徹底勾起她埋在心裏的痛苦,徹底傷了她的心。
沈長風煩惱地摳了摳緞被上的繡花。
他隻會和謝錦詞鬥嘴打架,安慰人這種事,真的不擅長。
仔細想想,謝錦詞不怎麽愛金銀珠寶,也不怎麽愛綾羅綢緞、珠釵首飾,對權力似乎也沒什麽渴望。
她像是遺世獨立、清心寡欲的一株青蓮,外人以為她溫婉可親,卻不知真正走進她心裏,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和心力。
而今,他的胡言亂語又傷了他們的感情。
沈長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良久,他實在想不出法子,隻得凶巴巴地威脅她,“謝錦詞,你再躲在被子裏哭,我就把你捆進被子裏。”
謝錦詞繼續哭。
沈長風“嘖”了聲,取來繩子,用緞被把謝錦詞一層層卷起來,從外麵給她捆得嚴嚴實實。
謝錦詞:“……”
她被卷在被子裏,還捆得那麽緊,掙都掙不出來。
沈長風自己說錯話,卻來威脅她,威脅不成,居然真的把她捆了起來,他還要不要臉?!
沈長風好整以暇地坐在榻邊,望著榻上那隻“巨型毛毛蟲”,好心情地拍了拍,“還哭不哭?”
謝錦詞好想咬死他!
兩人正鬧著,
梨白敲了敲門,“主子,沈尚書在明珠苑鬧,嫌晚膳不合胃口。廚子已經換了三桌菜,他仍舊不滿意。”
沈長風嫌棄,“隨他鬧。”
梨白:“可是他宣稱要寫奏章給皇上,告主子虐待他。”
沈長風:“……”
為老不尊,真是人憎狗厭。
他摳刮著緞被上的繡花,淡淡道:“去告訴他,要彈劾盡管彈劾,都是姓沈的,如果孤被褫奪封號,他沈知行也別想飛黃騰達。”
梨白立即去辦。
床帳深處,謝錦詞艱難地扭動,試圖從被子裏鑽出來。
扭了半天,她終於探出個腦袋。
沈長風望去,小姑娘鬢發散亂,微微喘息著,因為剛剛哭過,潮紅的小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一雙鹿眼濕潤可憐,正狠狠瞪自己。
他好笑,“不哭了?”
謝錦詞從牙縫裏吐出三個字:“分房睡!”
沈長風被趕出了寢屋。
他抱著被子枕頭,默默立在簷下。
寒風拂麵,遊廊裏路過的侍女瞧見他的狼狽樣,紛紛捂嘴竊笑。
梅青領著兩個侍女來送晚膳,好奇道:“主子,您站這兒做什麽?”
“吹風。”
“吹風?春寒料峭,這夜風冷得很,有什麽好吹的?主子呀,你不會是被娘娘趕出來了吧?呀,你被趕出寢屋了?!”
沈長風皮笑肉不笑,彎起的桃花眼莫名瘮人。
梅青哆嗦了下,急忙領著婢女走開。
今夜沈長風宿在書房。
謝錦詞挑亮燈火,擁著被衾翻看書卷,卻怎麽都看不進。
唇瓣的弧度微微下壓,腦海中,反複回想著沈長風那句話。
——花樓裏的姑娘動不動就撒嬌討賞,你也該學學。
興許他隻是無意說說,卻不知道對她而言,這種話究竟有多傷人。
她合上書卷,輾轉難眠。
翌日。
謝錦詞起床梳洗,隨口問道:“他呢?”
梨白替她簪上發釵,“王爺去上朝了,今兒不必去神武營練兵,大約能早些回府。”
謝錦詞眼眸微動。
用罷早膳,她翻了翻衣櫥,卻沒能從沈長風的衣裳裏找到陸景淮的玉佩。
梨白跟在她身後,“娘娘在找什麽?”
“沒什麽……”
謝錦詞蹙眉,想了想,快步往浣衣房走。
寬敞的院子裏,侍女正在捶洗沈長風春獵時穿的那幾套衣裳。
她上前,狀似不經意地提起,“王爺的袖袋裏,可有藏什麽東西?”
侍女起身,恭敬道:“回側妃,奴婢捶洗前檢查過,王爺的衣裳裏沒有任何東西。”
謝錦詞瞟了眼那一大盆衣裳,有點兒失望。
梨白更加好奇,“娘娘,你到底在找什麽?你跟奴婢說說,奴婢興許知道呢?”
謝錦詞猶豫了下,輕聲道:“找一塊佩玉。”
梨白:“是怎樣的佩玉?”
“刻有‘陸’字的佩玉。”
清潤而戲謔的嗓音突然響起。
謝錦詞猛然回頭,沈長風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把玩著兩顆核桃,正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微笑。
瞳孔微微縮小,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沈長風……
他是怎麽知道的?<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