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山長水遠樂中仙(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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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流月該是溫柔小意的。他對待別人可以很清冷,很無情,像固定好轉動的水車一樣踏踏而運,但對待自己的時候一定不是這樣。他該是體貼又多情的,能安撫她的情緒,在她難過時,會帶她去仙湖邊釣魚,帶她禦劍而飛;在她生辰時,給她送一片綿延到天邊沒有際緣的花田,開心時共享美食;他那麽厲害,一定還會彈琴吹笙,夜半風細時,可以坐在她的窗戶外,給她吹上一整晚;流月該會給她買很多衣裙首飾,希望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這樣他就會開心;流月一定很聰明,將來婚後生了小仙,不對,和他生的話應該是神,小神一定也會承襲傳統,變得異常聰慧,他一定能把孩子教養得很好,不用她過多操心,而他們的孩子一定是全世界最優秀漂亮的……

    在華西的幻想中,已經將世上一切的美好和正向、符合她理想盼望的品質都傾倒在流月身上了。還沒開始愛的時候,幻想都是單色的覆蓋,要蓋在被想人的頭上,為他充一層金紗。今後要見真容的時候怎麽辦?把金紗扯掉就好?不,也許是在未見之前,已經深深愛上了覆蓋著金紗的他。見到真麵之後,有愛的,可以因著愛,重披銀紗,銅紗。沒愛的,就責怪,自己雙眼已瞎,或是將就繼續過,或是分道揚鑣。

    在華西一切美的幻想下,流月的行動已經被誤解和放大了。他為什麽隻讓我坐那把椅子呢,聽說司命被罰得可很是淒慘。如果這不是偏愛,那又該是什麽呢。我和他本該就是有命定的緣分在牽著的。

    在愛情裏,話語是心靈的倒鏡,目的是什麽,自然就有什麽樣的傾向配備。對華西這般沒頭腦、或者遇見了一點兒莫名其妙的真心動,就止不住地開始犯糊塗的女仙來說,簡直貼切。

    華西去養仙獸之前,又見了流月一麵。

    她打扮得並不花哨,雖然拿出了壓箱底的精修做工裙,還修了一整天的妝容,但不求豔麗,追求風韻。

    對華西來說,這是與心上人的別離,也是一次應該出手的、必不可失的機會,她希望在展現自己魅力的同時,還能探聽到流月的真心。

    可她失望了。

    見過麵之後,她悲哀但必須承認的是,流月簡直沒有心!

    沒有任何一顆對愛情真有渴望、有想法的心靈,會像他這般模樣。對什麽好像都很有禮,對什麽都不關注,好像沒有什麽能引起他多一點的在乎。

    他大概從前也是沒有愛過人的,所以也看不出來別人在愛他。

    華西感到挫敗,但轉念又燃起希望,正是因為他幹淨如同白紙,也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愛過別人。所以他的感情和別人相比,才更為純潔和珍貴。

    “他需要有個人給他引路,而因為命定的緣分,毫無意外,那個人就應該是我。”華西滿心都這麽想。

    她回府之後重整旗鼓,開始了各式的獻好送東西,真的親手製作,和從前那些隨便買的,叫別的仙子做給她的不一樣。她給流月送的東西,雖然醜了些、糙了點,卻實實在在是自己做的。從吃食到配飾,一應連續給了很多天。

    可流月那邊一點含情的消息也無。華西等來等去,等到的居然是流月新發的令文,讓她趕緊去接替上一個養護人,速速上任。

    華西的心都被澆涼了,而這不過隻是一個開始。

    小動作來來回回地搞了三百年,彈指幾揮間。三百年過去,二人第三次見麵。

    那時,華西不知流月的殿中還有其他大臣,在前殿,她衝著他狂風驟雨地哭訴,自己這三百年來為他做的種種事情、細數件件心酸,流月中間想讓她停下,都做不到。

    那天一過,仙界沒有一個仙不知道,流月和華西扯上關係了。

    忠臣憂心流月會耽於美色,惡俗者調弄編排二人的故事,那些喜歡華西又有些智識的男子,罵她愚蠢,單純無知的人隻把他倆當做浪漫的故事。

    流月如盤一樣圓滿而木訥的心,第一回被顫動了幾下。當華西頂著全天下最好的一張皮,用誰見誰心碎的眼睛啪嗒啪嗒掉淚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波動。

    可他的波動並非來自愛情,也不是厭煩,隻是一種上位者的憐憫。無論是華西或是其他的仙女,在他麵前哭訴,他都會有相似的感受。因為她們對他來說,不過都是孩子。孩子哭得太過傷心,他也會相應地沾染上她們的一些情緒,他本能的善使他發自內心地希望,所有人都能過得稍微開心一些。

    流月知道攔不住哭訴的華西了,無法,隻好一把將她打暈,安置到殿裏。

    流月的府邸沒有偏殿,華西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夜晚。流月出去值公,而她睡在流月平日休息的榻上,醒來的時候,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又成了風雲人物,隻覺幸福得不行。又不禁感歎,原來比起撒嬌示愛、送東送西,女人真正奏效的法寶竟然還是眼淚。

    第二日,天亮了,流月才回來。回來的時候發現,華西已經儼然做女主人的姿態,將一應吃食備好,不知從哪給他搬了張桌子過來。他看到,並不覺得歡心,隻在覺得多事的同時,體諒和明白她的一份心意。

    那日的早晨是奇怪又令人想要銘記的。流月殿中的風忽然很靜,不同往日的呼啦生機,殿內的幾盆草,因為失去了推搡搖擺的力,而軟遝懶氣。黃眼睛的兔子還是不知所蹤,整個殿裏除了吃食的香味外幹幹淨淨。華西難能地有些害羞,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才能留下好印象,於是幹脆沉默,等待對方開口。而流月一向話少,此時更甚,隻因覺得多話不必。

    此時的華西還並不知道,在這段愛情中,現在這會兒的安靜會變成她日後最常回想的記憶,靦腆的欣靜和劇烈的悲痛,接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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