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頂有顏色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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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指揮官, 我們再往前就要出國界了……”
“我們要走嗎?”
“指揮官……我們被拋棄了嗎?”
“指揮官……”
一聲聲精疲力盡地聲音,伴隨著絕望,在安德烈·紀德身後出現。
年僅二十二歲的白發青年的心裏被注入苦汁, 一路蔓延開來,腐蝕著他對國家的信仰。一年前還備受矚目的年輕軍官安德烈·紀德,為了祖國參戰, 帶領士兵們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 卻被上級軍官之間的不正當交易而被舍棄。
安德烈·紀德狠狠地握住了身上的槍支, 回過身,響亮有力的命令聲變得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虛弱下來, 沙啞地回答“我們不是叛徒。”
因為這句話, 法國士兵們的目光重新點燃了一絲亮光, 很快又熄滅了。
他們的父母、親人、孩子全部在法國啊。
誰能回得去?
他們太累了, 打完仗, 接二連三地遭到追殺, 精神和身體被雙重壓榨到了極點,若不是指揮官用強悍的實力率領他們逃離圍剿地, 他們根本活不到今天。
安德烈·紀德做出決定“我們在法國境內躲藏, 收集證據,不要傷害任何同胞, 也不要接近其他人, 一定有人會明白的。”
說話的那一刻, 他的牙根幾乎被咬出血。
他猜到法國遲遲沒有派出強者剿滅他們, 一是自顧不暇, 二是戰後的派係內戰,最重要的是他在法國的親友們肯定在為他四處奔波,緩解壓力。不能逃走!不能像叛逃那樣逃離法國, 他不甘心自己的下場!
為祖國而死才為驕傲!!!
安德烈·紀德的話相當鼓舞人心,因為他在士兵裏的威望不亞於一位將軍,是他率領他們百戰百勝,戰無不克,而且指揮官是一名異能力者!
“嗤。”
冷不丁的,一聲疑似嘲笑的男性聲音介入。
“誰!”“誰在那裏?!”“有敵人——!”逃亡的法國士兵們不負精英戰士的名聲,迅速反應過來,爆發出戰場上累積下來的殺意,他們一個個繃緊肌肉,形成防備的姿態,子彈隨時能激射出去。
安德烈·紀德的靈魂如置地獄,渾身冰涼,預知五六秒危險未來的異能力“窄門”不受控製的發動,他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裏經曆了幾十次死亡!
一旦他敢反抗!
每一次的結局都是被無情的切碎!
在他們的正前方山坡上,一個四肢修長,柔軟,宛如北歐神明的青年站在那裏,手裏捧著本詩歌集,輕輕吟唱《奧菲利婭》的內容“蒼白的奧菲利婭,嗬,雪一般美!是啊,孩子,你葬身在卷動的河水中……”
他對指揮官安德烈·紀德微笑,有大海一樣的藍眼睛,銀發隨風微晃。
與對方的狼狽形成鮮明的對比。
青年的背後便是比利牛斯山,歐洲西南部最大的山脈,亦是法國與西班牙的國際線,士兵們逃亡的最佳線路。
“多麽動聽啊。”
陌生的到訪者以詭異的方式,讓他們不敢向前。
安德烈·紀德身邊的親信大聲質問“你是誰?敵人嗎!”
陌生的到訪者渾然不在意,輕鬆地像是來郊遊,眼神投向呼吸急促的指揮官。
“你們好呀,叛徒們。”
一句話和火星子掉進幹草堆裏的效果差不多。
背負汙蔑的法國士兵們暴怒,卻被安德烈·紀德抬起手,顫抖地阻攔住。
“閣下是……魏爾倫先生嗎?”
“唷,你認識我?”
保羅·魏爾倫參與過異能大戰,也做過諜報任務,戰後修養了好一段時間。
“讓我猜一猜,是誰給你透露的消息。”青年合上最近喜愛上的詩集,舒展身軀,“是與我同名的保羅·瓦雷裏?雷尼埃這個小晚輩?噢,我忘記馬拉美好像很欣賞你,曾經在聚會的沙龍上聽說過他誇獎你的異能力。”
青年年齡看上去不大,卻用長者的口吻輕笑道“預知類異能力?”
他在誇獎。
他在輕蔑。
不用釋放惡意,便讓人徹骨生寒!
安德烈·紀德的背後被汗水浸濕,感到巨大的悲哀,冷靜到了麻木,“請一位超越者來滅口,是我們的榮幸,但我們不會放下武器,這是僅存的驕傲。我想問魏爾倫先生最後一句,法國政府如此容不下我們嗎?”
眼前的人是保羅·魏爾倫,法國超越者,尋常異能力者都接觸不到的人!
安德烈·紀德會了解到這個人,是因為他在軍政上的人脈關係很廣,認識不少異能力者,其中銀發青年口中的“馬拉美”也是一位超越者!
相比起殺傷性極強的保羅·魏爾倫,斯特芳·馬拉美要平凡低調許多。
然而馬拉美救不了他們。
來自七個不同國家的異能強者組成了“七個背叛者”,犯下戰爭重罪(綁架各國元首和最高指揮官),強行按著國家對反戰人民低頭後,法國超越者們全部接受心理測評去了,很簡單,“七個背叛者”裏必然有法國超越者。
浪漫國家的人,思維和理想都相當之“浪漫奔放”。
超越者們數量稀少,本國的人彼此認識,為了杜絕受到誘導叛國,他們的行動受到了管轄,沒有指定的任務,不允許參與戰爭的後續事項。
美其名曰,防止出現戰後心理陰影,政府花錢讓他們去療養。
保羅·魏爾倫沒有回答問題。
士兵們看出指揮官的悲觀,不明所以,急切地說道“指揮官,我們在您身後,絕不懼怕死亡,請您下命令!”
安德烈·紀德搖頭,背後打了一個手勢,緊急情況下,自由逃散。
他會用命來拖住敵人,力所不及,也在所不惜。這場戰鬥,注定了會死,且看能逃走多少個人,那些才是翻案的希望。
保羅·魏爾倫無所謂地看著他們,如同沒發現小動作。
“你們這些政府的走狗,不分是非!我們沒有對不起國家的地方!”當第一個士兵在憤怒下對準他揚起槍口,他的手指就脫離了扳機,骨頭一截截斷裂,遍布全身,甚至沒發覺疼痛,在詫異和困惑中走向了死亡。
上百人的精英戰鬥小隊,在超越者的眼中與土雞瓦狗別無兩樣,哦不,土雞瓦狗之中的領頭者,多少能勾起一點興趣,好歹是異能力者。
保羅·魏爾倫無聊地說道“別讓這些普通士兵上來了,還不如自殺,免得讓我沾上殺死同胞的血。”他看向安德烈·紀德,笑意加深。
“你,有勇氣對我開槍嗎?”
回應他的是一往無前的慘烈與槍鳴聲!
半個小時後。
現場斷肢和碎肉猶如一個小型屠宰場,逃亡成功的士兵不足百人,殘存的幾十人跟著指揮官安德烈·紀德一起倉皇逃跑了。
保羅·魏爾倫撫摸耳邊的銀色碎發,冷然地看向對麵。
另一位超越者的異能力阻礙了他。
——牧神的午後。
斯特芳·馬拉美低頭歎息“放過他們吧,我的朋友。”
保羅·魏爾倫說道“這是我的任務,我可是好不容易能出來一趟。”
斯特芳·馬拉美苦巴巴勸道“我們都知道他們是無辜的,這些是最棒的軍人,在戰場上為國家拋頭灑熱血的英雄,他們是軍方上層一些不幹好事的人坑的。軍方為了平息反戰人民的怒火,把接到命令出戰的作戰隊伍推出去當犧牲品,壓根沒有叛國啊……”
保羅·魏爾倫對相當沒架子的超越者無語了。
“你欠我一個人情。”
“好。”
與蘭波、魏爾倫等眾多超越者是朋友的斯特芳·馬拉美滿口答應。
既然懶得追殺,便需要合適的借口,保羅·魏爾倫不得不與斯特芳·馬拉美一起回去,路上對口證,同時受到對方的言語騷擾。
“魏爾倫,你也喜歡看這本詩集啊,要我說,它真美,突破了以往的詩歌格律……”斯特芳·馬拉美開始巴拉巴拉。因為知道魏爾倫不太喜歡被人稱呼“保羅”,讓人誤會是另一位異能力者,熟悉他的人一般就是喊他的姓氏。
保羅·魏爾倫不動如山,翻頁的動作輕柔至極。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這本詩集,仿佛一見鍾情,又恍若有天堂甘美的冰泉湧入心扉,澆滅了灼燒的火焰,獲得靈魂的寧靜。
“這本詩集就像是阿蒂爾·蘭波一樣美。”
斯特芳·馬拉美無意間的一句話,使得無視他的保羅·魏爾倫呆住。
保羅·魏爾倫倉促道“你在胡說什麽!”
“嘭”得一聲,他把詩集再度合上,有一點惱羞成怒,否認馬拉美的話“它怎麽可能與蘭波相提並論,一本不算主流的小眾詩集而已!”怎麽可能是憂鬱的,靈動的,強大的,目光犀利得可以讓人避無可避的阿蒂爾·蘭波。
“瞧瞧,這算什麽筆名,讓·尼古拉?文化修養不足的表現!”
貶低和嘲諷的評價語出爐。
“不算小眾了吧。”斯特芳·馬拉美黑線道“魏爾倫,你沒看見出版社的宣傳語嗎?這位法國詩人是在致敬十九世紀的時代。”
“不許拿來和蘭波比,他就算去世了,也該是一位該受人尊敬的超越者。”保羅·魏爾倫臉上掛著“好脾氣”的笑容,用語也輕輕柔柔,詮釋著法語的優美獨到之處,但是放出來的殺氣是實打實地刺激人心。
斯特芳·馬拉美頗有深意地看著他,諜報任務,唯有對方完整的回來了。
阿蒂爾·蘭波屍骨無存!
在防禦和自保上,理論上是空間係的“彩畫集”更占優勢!
不想與他交惡的斯特芳·馬拉美收回視線,這段時間法國的對外戰爭結束,元首丟了大臉,最高指揮官也引咎辭職,引發大洗牌,內戰不斷,大街上都是罷工遊行的人。
“好吧,可憐的阿蒂爾,我還沒有和他好好的喝過酒呢。”
“……”
“魏爾倫,別放殺氣啊,我就八卦最後一件事,我發誓不是安德烈·紀德那種不識相的問題,哦嗬嗬,我就是想問你和阿蒂爾上過床了嗎?”
“……”
“誰在上麵啊?”
“……”
當天,法國兩位超越者因為在國界邊緣打架鬥毆,引發關注。
翹掉任務的兩人回去寫檢討。
逃亡的法官和他的士兵們因此逃過一劫,奔波周轉後,在本國的某些人的博弈和交涉下,被迫逃往了國外,無法再回到自己深愛的國家。
戰爭摧毀了道德,也許,堅持理想和正義的士兵早已死去。
活下來的,隻是一抹幽靈。
……
《窄門》我們的虔誠打敗了病痛和死亡,陰影在我們身前退去。每天早晨一到拂曉時分,我就滿心歡喜地起床,跑出去迎接新一天的到來……每當午夜夢回,這段浸透朝露的時光,總浮現在我眼前。
——安德烈·紀德。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魏爾倫是受,咳咳咳咳咳。
本文上收藏夾榜單啦,大家發現封麵和剛開文時候的不同嗎?
魏爾倫他綠啦!
每日一求營養液,澆灌給蘭波(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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