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第三百八十五頂異國他鄉的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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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五章

    “巴黎公社成立之後,  接管學校,發布教會和國家分離的命令,教士在武力威脅下被驅逐出了學校,  公社改革學校的教育體係,提高教師的收入水平,  普及免費義務教育,  宣揚自由,平等,博愛,  正義……”

    四月二日晚上,  奧斯卡·王爾德看著報紙,如很多愛爾蘭人一樣地關注法國的戰事,  突然說道“昨日公社部隊與凡爾賽軍第一次發生了衝突,雙方沒有進行任何談判……”

    巴黎公社成立於三月二十八日,  短短幾天的時間,巴黎公社以強烈如火焰的勢頭去試圖改變法國的規則。

    “秋,  你覺得公社是贏了還是輸了?”

    奧斯卡·王爾德討厭報紙的吊人胃口,  詢問公寓裏的第二個人,  對方變成了他最好的傾述對象。

    “贏不了。”麻生秋也的手上是一本英國的暢銷書《模範紳士約翰·哈利法克斯》,  為王爾德的書房收藏之一。

    “為什麽?我們都不在法國,  也不清楚法國內部的具體情況。”奧斯卡·王爾德對他越來越願意開口說話的情況充滿了一種成就感,有什麽比改變一個人的死誌更好呢。

    “法國文壇上有人對巴黎公社發聲支持嗎?”麻生秋也反問。

    “沒有。”奧斯卡·王爾德很肯定。

    “沒有嗎……”麻生秋也印象中雨果先生是唯一支持巴黎公社的作家,  說明對方還在忙於其他事,  尚未把目光投向巴黎公社。

    “文壇上沒有,政治上肯定也沒有多少人支持,除了巴黎,周邊的城市和國家估計對巴黎發生的事情一頭霧水吧。”關於巴黎公社失敗的原因,  麻生秋也在上輩子就看過方方麵麵的總結,缺乏絕對的領導者,缺乏心狠手辣的作戰方針,與底層人民的聯係不夠密切等等。

    總而言之,巴黎公社在進行一場注定失敗的革命。

    麻生秋也說道“普法戰爭結束,法國戰敗,德國即將跟法國簽訂賠償條約,那就是巴黎公社的末日。”

    奧斯卡·王爾德不解地說道“如果法國要賠償德國,隻會帶來民憤,怎麽可能是巴黎公社的末日。”

    麻生秋也繼續看書,慢慢翻到了書籍的最後一頁。

    “隻有法國政府能做主的時候,他們才有能力去割地賠款,不然簽訂的合約就是一場笑話。”

    “為了獲得賠償,德國會釋放戰爭時期的十萬法軍俘虜。”

    “以及——”

    “給法國政府送武器、送資助。”

    在公寓裏博覽群書的東方人吐露能讓巴黎公社首領膽寒的話。

    “公社的敵人,何止是法國的梯也爾政府,今年剛統一的德意誌帝國可不會希望巴黎公社取得勝利。”

    奧斯卡·王爾德陡然聽見德國會參與其中,豁然明白過來。

    這怎麽贏啊?

    拿頭去和法國政府、德國政府拚?

    不可思議,秋居然看透了這麽多政治交鋒上的事情!

    “赫斯特與布萊克特出版公司,你熟悉嗎?”麻生秋也的指尖摩挲著讀本裏介紹出版商的頁麵,問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呃,這家出版商在英國很出名。”奧斯卡·王爾的思維慢半拍地切換過來,為麻生秋也科普道,“它給不少暢銷出版過,你手裏的作品在他們那裏就出版過四個版本,他們還為維克多·雨果先生出版了《悲慘世界》,在九年前引起過轟動。”

    在聖三一學院裏如魚得水的奧斯卡·王爾德,回到公寓,好似變成了體貼禮貌的富家子弟,沒有在麻生秋也麵前耍過滑頭。

    “謝謝告知。”麻生秋也放下,去取下一本書。

    奧斯卡·王爾德跟著他一起去書房,想要搞事的念頭時刻盤旋在腦海裏,忍不住問道“秋,我可以把你的言論發表出去嗎?”

    麻生秋也回答“不可以。”

    黑戶的他不能曝光,王爾德的家庭也承擔不起後續的影響力。

    這到底是一場銘刻在曆史上的大事件。

    無數人會扒光王爾德的秘密。

    “我勸你不要摻合這件事,你是學生,任務就是學習。”麻生秋也不想多話,奈何王爾德就是一個自己能開單人演講會的話術愛好者,“年輕的小王爾德先生,你有為了他們屍骨無存的準備嗎?”

    問一個英國領導下的愛爾蘭人有沒有為法國人屍骨無存的準備。

    答案當然沒有。

    奧斯卡·王爾德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訕笑。

    “當一個旁觀者就可以了,如果要為他們做一些事……”麻生秋也最後瞥過他,翻開銷量第一的《湯姆叔叔的小屋》。

    奧斯卡·王爾德豎起耳朵。

    麻生秋也想到了文野原著裏阪口安吾的所作所為。

    “記錄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生平,家庭,死亡的原因,讓他們不用成為一個曆史的符號、一場戰爭下渺小的數字。”

    “或許,未來無數人會感謝你的。”

    結合曆史的發展,麻生秋也恍然發現太宰治為何會跟阪口安吾成為朋友,不是對方在港口黑手黨有多麽厲害,而是這份理念閃爍人文主義的光輝,與為自己而活的港口黑手黨成員有了鮮明的區別。

    原來,在他的世界有這麽多等待被人發現的亮點。

    自己隻是懂得拾人牙慧罷了。

    他意興闌珊地看書,文字上的感情被剝離開來,讓他隻能冷冰冰地裏麵的內容,少了過去全身心投入的愉快。

    明明看的是英文,麻生秋也的耳邊仿佛有人在輕聲控訴,似乎響起了詩人癲狂而哽咽的吟唱。

    那是一首寓意不詳的詩歌。

    在巴黎公社戰敗之後,也就是——下個月會被人寫出來。

    【……軍營裏的孩子,敗壞了我的心。】

    【……在船舵上,人們看見,大兵們露骨的……畫……】

    【噢,奇妙的河水嗬。】

    【帶走我的心,將它徹底洗淨!】

    打算回家聯係母親的奧斯卡·王爾德,在出門前回頭去看麻生秋也。

    對方看著書籍走神的模樣讓他有一絲擔心。

    “秋?”

    “……沒事,看累了。”

    麻生秋也合上書,熄滅了晚上的煤氣燈,任由身影被夜晚的陰影覆蓋,成為公寓裏的一抹若隱若現的幽靈。

    “你回家吧,與家人團聚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我休息一會兒。”

    ——我被你傷害,隻能在另一個世界苟延殘喘,怨恨命運的可笑,而你呢?

    ——蘭波!

    ——你為什麽要在我的耳邊呼救!

    ——我不想聽到!不想再管你的一絲一毫破事了!

    ……

    簡·王爾德聽了兒子的話,大吃一驚“奧斯卡,這是你的想法?”

    為巴黎公社的成員記錄信息?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很少,無疑需要記者的身份,奧斯卡·王爾德僅僅是一名在校的學生,無法做到這種看似簡單、實際上根本辦不到的事情,所以奧斯卡·王爾德去求助自己人脈廣泛的母親。

    “不是。”奧斯卡·王爾德不會冒名頂替,而是誠懇地說道,“跟我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把選擇權給了我,他並不想讓我去摻合巴黎公社的事情,隻是說了這個辦法……而我覺得很不錯。”

    “母親,我尊敬的王爾德夫人,您的兒子不會跑去法國巴黎,卷入這場法國人的內鬥,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做出一些事情。”

    “巴黎公社必敗無疑,他們的努力也許是徒勞的,我希望自己可以做到什麽,哪怕是間接推動什麽,我聽說許多參加巴黎公社的人是一些工人家庭的孩子,他們十分年幼,最小的可能才十二歲……”

    “老人,青年,婦女,孩子,連許多少女也勇敢地參加了。”

    “這是人類的一次偉大嚐試。”

    “為了社會的公平。”

    奧斯卡·王爾德的勸說無疑是起到了效果,他的母親就是一位為了女權而奮鬥的獨立女性,聽聞這些事情就心軟了下來。

    “好吧,我會聯係記者行業的人,讓他們幫忙收集信息。”

    簡·王爾德夫人若有所思,預感這件事做得好,比口頭說一百次演講都有意義,戰爭之中男女平等,女性也無比的勇敢。

    “讓我們為勇敢者雕刻勳章!”

    奧斯卡·王爾德欣然,擁抱住一直教育他尊重女性的王爾德夫人。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是他的幸運。

    從很早開始,他就接觸著愛爾蘭最傑出的女性群體。

    他終於可以通過自己力所能及的影響力,去達成某一些事情了,比在學校裏看書有意思多了。

    能提出這個建議的秋……母親肯定也會欣賞吧。

    該想辦法給秋弄一個合理的身份了。

    ……

    四月三日,情況變得不妙。

    法國巴黎的郊區,庫爾貝瓦市失守,距離市中心僅八公裏!

    巴黎公社得到外界政治避難者們的幫助,重整力量,有了一位波蘭前軍官加入,巴黎公社開始積極聯絡其他城市。

    此時希望尚未破滅,巴黎公社的士兵們由底層社會的人組成,警惕性不強,沒有人對他們進行強製性的軍事化管理,不少士兵們在軍營裏公然酗酒,大吃大喝,把緊張之餘的放鬆念頭打在了一些人的身上,其中十六歲金發少年剛加入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該怎麽描述這名少年?

    眉眼桀驁,清澈而銳利,就像是渴望褪去絨毛的幼鷹。

    他的容貌能讓軍營裏麵黃枯瘦的女性自愧不如,眉眼靈動,皮膚雪白,手臂和小腿上沒有尋常青少年的粗大汗毛,足以在容易出現頂級美人的法國被稱之為“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他才思敏捷,能說會道,有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拉丁語,加入巴黎公社後學著士兵們說粗話,“蘭波”的名字很快就在自由射擊隊裏傳播開來,成為了士兵們愛開下流玩笑的對象。

    阿蒂爾·蘭波對外隻說了自己的姓氏,沒有說全名,以防牽扯到遠在塞爾維亞家裏的母親和妹妹。

    對於士兵們的眼神,他一開始沒發覺有問題,興致勃勃地拿著自己平時碰不到的槍支,專心訓練開槍的技術。直到某一次,他看到某些不堪入目的場麵後,心頭猛然一跳,開始有意識地回避,他認識到自己以為誌同道合的同伴們在一些方麵需要宣泄……

    可是保持距離反而令他格格不入,被人發現了他暗藏的戒備。

    “你在躲什麽?”

    “我們同吃同住,你在看不起我嗎?”

    “我賭十個法郎,這個乳臭未幹的小鬼估計沒有嚐過滋味。”

    士兵們發現了阿蒂爾·蘭波的客氣和躲避,大聲嘲笑起來,不再像是之前隻敢偷偷地去看美少年,大家也知道了他是鄉下的窮小子。

    沒有了最初的距離感,一些調侃和揩油的行為明目張膽起來。

    阿蒂爾·蘭波每日都疲於應付騷/擾。

    從沒吃過這種虧的阿蒂爾·蘭波憋著一股氣,不想因為外表被人炙熱地盯著,心思巧妙的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既然在軍營裏無法保持潔身自好,那就幹脆“同流合汙”!

    一不做二不休,阿蒂爾·蘭波給臉上拍灰,讓自己披頭散發,衣服也沾上難聞的汙漬,就像是被人玩壞了一樣地邋遢回去。他的“墮落”使得他回到了可以放聲大笑,與別人勾肩搭背的模樣,即使被人詢問怎麽回事,他也能含糊其辭地推到某某長官身上。

    在受辱和自汙之間,阿蒂爾·蘭波果斷選擇了後者。

    他的果斷為他保留了尊嚴,而軍營的經曆嚴重衝擊到了未成形的三觀。

    男女可以發生關係。

    但是。

    從來沒人教導過他——男人和男人也行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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