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歎君倜儻才,標舉冠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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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行演道?”

    昆侖秘境,蟠桃石亭。

    紅發仙人坐於一塊暗淡無光的玉碑跟前,看著自上界落下的諭令,眼中的淡漠之色,被震驚所取代!

    “以諸國為棋盤,以取經人為道標,將整個天下看做自己修行的道場!當真是大氣魄!大手筆!這個扶搖子,&nbp;&nbp;本身就疑似轉世之人,隻是其來曆難以測度,找不到根源,許多人覺得當初乃是誤判,但現在來看,能做出這等大手筆布局之人,&nbp;&nbp;若說並非轉世而來,才是真正的難以說通!”

    “正因如此,&nbp;&nbp;更不可使他如願!”

    邊上,一個冷硬的聲音傳來。重新戴上了嶄新臉譜的仙人緩步走來,步伐沉重,渾身縈繞著一股陰鬱氣息,身上更有諸多身影纏繞,四周傳出陣陣低語。

    紅發仙人朝他看去一眼,不動聲色的後退兩步,道“道友,扶搖子與你的冥土契約尚未找到解除之法,你雖能對他這個修士出手,但隻要牽扯到凡人,便要束手束腳,一個不小心就要受到反噬,因此這件事,隻能是我來辦了。”

    麵具仙人停下腳步,沉默片刻,最後沉聲道“慚愧。徒自下凡,&nbp;&nbp;無寸功可言。”

    此言一出,&nbp;&nbp;紅發仙人亦是半晌無語,最後他道“吾等三人奉命下凡,本以為萬無一失,未料前後不過四十九日,就已經被那扶搖子生生暗算的隻剩下我一人,也不好將情況稟明,否則就顯得吾等無能。”

    “一人,更需謹慎。”麵具仙人的語氣還是很沉重,有一種說不出的憂鬱。

    紅發仙人聞言已知其意,就道“現在既然知道了扶搖子野心如此之大,城府如此之深,隻我一人,怕是難成,必須要召集此番下凡的各家宗門了!這件事,相信上界的諸公也心知肚明,或許已有安排。”

    最後,他又看向麵具仙人,低語道“道友情況特殊,&nbp;&nbp;還是在秘境中修養吧。”

    “好氣魄!好一個西行事!我越發想要見一見這位扶搖子了。”

    崆峒山中,青衫仙人原本醉臥鬆亭,格外瀟灑,&nbp;&nbp;但突然天降諭令,打破了他的美夢。

    “煮酒釣魚聽小曲兒的日子,怕是一去不複返了,連三位教主都坐不住,讓吾等去搜尋扶搖子的蹤跡,去削減太華山的影響力,去接觸那位取經人。但這麽多的事,哪是能一蹴而就的,總歸要有個過程,先謀劃謀劃,許道友,你說對麽?”他端著酒杯,自顧自的說著,仿佛在自言自語,可說到最後,卻驟然回頭,看向旁邊的山頭。

    下一刻,就有一名白袍男子自虛而生,輕輕落下,坐到了他的對麵。

    “聽說終南易位,靈脈扭曲,許君不在山中坐鎮,卻跑來我這裏,所為何哉?”

    “帝君倒有雅興,但此番吾等下凡,可不是為了飲酒品茗。”白袍許道友並不回答終南山之事,反而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昆侖玉虛,八宗分流,而今演化出諸多流派,看似百家爭鳴,其實萬變不離其宗,如今宗家發話了,你覺得各個宗門再有心思,又能如何?”

    青衫仙人歎息道“你要這麽說,我還真是羨慕赤精子師叔啊。”跟著將手中酒一飲而盡。

    這時,一道泛光諭令再次顯現。

    青衫仙人並不理會,倒是那白袍男子伸手揭下,展開之後,便見著一行篆字——

    “令崆峒與其餘各宗同往太華,撥亂反正!”

    見得此令,青衫仙人麵露奇色,道“不在西行上與之爭鋒,反而仗著現有的秩序與影響去打壓其人宗門,這可是落了下乘了啊幾位教主!”說著,他抬起了頭,看向蒼穹深處。

    嗡嗡嗡!

    蒼穹盡頭,星空之內。

    身著霞衣的赤精道人踏空疾行,周身霞光閃爍,四方五氣流轉,但即便如此卻還是無法阻攔住兩道鋒利無比的劍氣!

    這兩道劍氣純粹至極,就是純粹的殺伐破滅之力,如流星般飛舞,所過之處星空破碎,無論是術法光輝,還是神通光影,又或者是五氣靈光,都被直接破滅、誅殺!

    幾息之後,劍光流轉,將赤精道人的諸般手段盡數破滅,將他圍攏在中央。

    “哎呀,”赤精道人搖頭歎息,“這等殺伐利器果然無物不破,貧道還是舍不得將自家的法寶拿出來糟蹋。”

    “師兄說笑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從旁傳來,而後一名身著素衣長袍的英俊男子自星空深處緩緩走出,他目若朗星,腰帶上還別著一支玉笛,瀟灑從容,“若不是你將傍身的法寶都留在了山門之中,吾等想要困住你,那可是千難萬難。”

    “師兄,何必冥頑不靈?”另外一個略顯粗狂的聲音也隨之傳來,緊跟著一名滿臉虯須、身著道袍、背負長劍、身材高大的男子踏空而至,“你當年周遊星空,想要尋得一條新路,突破輪轉之局,這麽些年下來了,不還是一無所獲?該清醒一些了!”

    “貧道的路就是錯的?他們的路就是對的?要我說,那幾位如今利用西方之念侵蝕人間,想要從中謀得革鼎機會,才是異想天開、一廂情願、一意孤行!而且……”赤精道人笑嗬嗬的道“貧道神遊物外多年,一直也沒有被那幾位教主看重,更不曾如今日這般封堵圍截,武力拉攏,何以突然如此?無非還是人間的門人後裔中出了個人物,你等現在將貧道攔在這,無非是擔心貧道對人間的宗門還有影響,亂了那幾位的布局罷了。”

    “師兄是個明白人。你那位門中弟子,也實在是個厲害人物,能另辟蹊徑,想出如此修行之法,一旦西行之事成了,天地間立刻就多了一種修行法門、一種天道雛形,此番的輪轉大劫,說不定也因此被他獨占鼇頭。”英俊男子點點頭,“但這些個事,吾等其實不願意過問,就連此番輪轉大劫亦不願意過多牽扯,不如就在這裏對待個幾十年,待得一切塵埃落定,再各自離去,也算清淨。”

    赤精道人收起笑容,正色道“玉鼎師弟,你這是退避之念,是典型的不作為,這可不是你過去的形式風格。”

    英俊男子失笑道“兩派所倡導的道路,皆非吾喜,又何必去蹚渾水?不如讓他們各自行動,隻等著輪轉劫落,塵埃落定。”

    “你也覺得兩派所倡皆不可取,那又何必阻我?”

    玉鼎搖搖頭,道“師兄,你的追尋才是虛無縹緲。過去漫長歲月,多少人殫心竭慮的布局,就是為了擺脫輪轉興衰,其中不乏驚才絕豔之輩,甚至淩駕於你那後輩弟子之上的,但最終的結果如何?最好的,也不過是化作代天執道的一方教主罷了,你與你那後輩弟子的所為,終究隻是徒勞,重複過往曆史。”

    “師弟,你的道心莫非已經……”赤精道人還待再言,卻忽的心頭一動,轉頭朝星空看去。

    “到底是瞞不過師兄。”

    頓時,星空中的一片漆黑被人揭開,從中走出一人,頭生雙角,坐於仙鶴之上,徐徐而至,待到了幾人跟前,他又朝著餘下兩人道“見過兩位師弟。”

    虯須道人眉頭一皺,道“黃龍師兄,你何時出關的?”

    “師弟倒是關心為兄。”黃龍真人目光掃過幾人,歎了口氣,“這麽些年下來了,咱們師兄弟反而要刀兵相向了,那西行演道多好的機會,都要這般放過?”

    虯須道人正待再說,卻被黃龍真人擺手止住,就聽後者道“赤精子師兄看到了此事的前景,玉鼎師弟看到了其中凶險,但說來說去,其實還是為了各家弟子、各自的傳承。但輪轉大劫在即,卻出現這般變數,本身就是天時變遷、地利易位之征兆,隻要能得人和,則三才齊矣!到時候再不濟,也能有個代天執道的位格,何不一試?”

    “黃龍師兄,你也有誌於此?”

    玉鼎與虯須道人聞言,神色微變,默念劍訣,兩道劍光微微一變,劍勢將黃龍真人也籠罩在內!

    “動了心思的,何止我一人?其勢既顯,吾等皆有感應,能算到其中玄妙,那肯定有許多人都將目光投注過去了。隻不過,現在各方還在觀望,要看看那位扶搖子,到底能不能開辟出嶄新的局麵!”麵對劍勢,黃龍真人毫無異色,“現在這西行之事,看著隻是個草台班子,恰好暗合天地運勢,但隻要能頂住最初的反撲、打壓,那到時候,必是門庭若市、熾手可熱!”

    他的目光落到玉鼎身上“若要扭轉弟子運勢,讓沉淪於劫難中的弟子曆劫歸來,那抓住此番機遇,提前下注,方為上策,師弟,你覺得呢?”

    “師兄……”

    玉鼎正待開口。

    突然!

    嗡嗡嗡!

    正好見得許多星辰震顫,投影出一道道虛幻身影,朝著人間墜落。

    “天宮都按耐不住了!”虯須漢子也看了過去,旋即眉頭一皺,“不過,天宮既動,佛門與血海必然也有動靜……”

    他話音尚未落下,就有一片星空泛起淡淡的血光。

    “陳氏君侯的目的,終於顯現出來了,以行為修,開辟道路!這是大誌向!而且與吾等香火之路並不衝突!”

    星空蒼穹下,天宮之主的身形朦朦朧朧,變幻不定,其聲更是縹緲變化,仿佛人已不在此間。

    “如此人物,如此誌向,如此手段,在輪轉之中,或許就能保住如今的人間生靈,奠定吾等的天宮根基!諸天官、天將,朕今日便與諸位明旨,在這西行之事中,當與陳氏君侯配合,保護那西行之人!”

    “臣等,領旨!”

    霎時間,宮舍之中光影重重,一道道泛著神聖氣息的身影交錯變化,而後化作星光,一一離去!

    隻是,那諸多光輝離去後還未多久,就有血光自四方湧來,將之阻隔!

    “血海老祖!你也來湊熱鬧?不怕當年事重演?”

    天宮之主的聲音浩浩蕩蕩的傳出,令周遭幾百顆死寂星辰震顫不休!

    “以天地人間為道場,修行神通,塑造道路!哈哈哈!好好好!沒想到,千萬年來試圖踏足新道的殘道之主中,野心最大的,居然是此子!”

    沸騰的血海中,無數道意誌交纏變化,化作一道聲音——

    “這麽好的種子,本座豈能不管?這般玄妙的修行之法,本座又豈能棄之不顧?”

    嗡嗡嗡!

    一顆顆死寂星辰泛起微光,那光輝鋪展開來,在星空中交纏變化,構造成天宮之主的投影,祂道“西行之事,乃是無心插柳,暗合天地之法,受到人間天地的庇佑,就算你想插手,亦無從下手,強而行之,反是折損天意垂青,要受反噬!朕勸你,還是莫要自誤!”

    “這般淺顯的道理,本座豈能不知,還要你這喪家之犬來提醒?”

    血海狂暴,破開空間阻隔,在星空中顯化,浩浩蕩蕩、蜿蜒曲折,漸漸勾勒出一道龐大人影,祂指向人間,淡淡說道“取經之人受天地庇佑,為一時人間寵兒,外力難以攻破,但若不是外力呢?”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若……是天地本源之力去爭奪攻伐呢?那些自天地初開時,自最初的鴻蒙果實中誕生的先天之靈!祂們本應與天地同壽,卻在輪轉大劫中喪失了主角地位,成為一個時代的養料!若是讓這些本源之靈去爭奪,這天地,又該站在誰那一邊呢?”

    天宮之主的身形瞬間綻放光輝,高聲道“血海!你難道要擾亂生死秩序?你可知這是何等大罪!”

    “若無本座之位,那這天上天下的秩序,又為何要存在?”

    轟隆!

    就在天宮之主、血海老祖於星空對峙的時候,人間之地,南瞻部洲的南部,十萬大山之中,忽而血光衝天而起,包括奢比屍的殘魂在內,一道道被殘破虛影籠罩的骸骨,在血色的照耀下,自泥土中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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